这几天江宴适应良好,江绾也就不再陪着去了。
今日就是安锦王府的宴席,江绾早早准备好后便带着烟翡来前厅处等候。
这一行去的人并不少,除了被送去郡守府邸算是入了私塾的江宴,剩下这一大家子都到了。
继母领着身后穿着水粉鲜嫩长裙的娇媚二妹,三姨娘身后水葱绿色百褶裙的姑娘是四妹,还有父亲身后眼皮耷拉着,眼袋微黑的三弟。
那双略带轻浮的眸子四处扫看,整个人吊儿郎当的斜站着,在看到江绾的时候眼神一亮,随后想起了什么,可惜的“啧啧”了两声。
江绾这些日子也听烟翡说了不少的八卦,这位三弟,平日里最是爱花天酒地,还总在父亲面前装的一片正人君子,像是出去谈正事一般,父亲只知道他有些风流的癖好,却不知这人风流到连自己亲生母亲的贴身婢女都给祸害了。
还是二姨娘自己花了大笔藏私好不容易将事情压下去的,毕竟她现在就指着这个儿子翻身呢,若是夫人一直生不出来嫡长子,将来这家业肯定是他们母子的。
只是这二姨娘刚才临时派人说身体抱恙,不来了。
撩开青色车帘,江绾坐上马车后闭目养神。
烟翡坐在一旁却有点忐忑,之前小姐身体不好,所以她也没有什么机会和小姐出来参加宴会,如今这般还是第一次,怕自己不懂什么规矩而连累自家小姐。
这人在自己旁边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模样,江绾自然能感觉到,摇了摇头道:
“放心吧,只是宴会而来,不是什么虎狼之地,日后去多了你自然就习惯了。”
烟翡轻卷着手帕,算是安定的点了点头。
安锦王府门庭开阔,但是此刻也是挤满了车马,朱红的大门敞开,两旁的小厮丫鬟不时领着刚到的客人们进入内院,如今站在门口相迎的是安锦王四子,祝淮之。
虽是四子,但却也给足了来者的体面,这人一双桃花眸,眉眼艳艳,颇为风流俊秀,言笑间三言两语便将人客套了进去,是个惯会打交道的人。
前面的人领着仆从捧着锦盒进去后,这一长队来轮到了他们。
安锦王落榻于此,多少都是要给来疏通疏通的,所以本地的达官显贵今日便都来了,门前络绎不绝。
祝淮之和江父客套一番后,便笑着问道:
“不知建‘木拱桥’是您家哪位小姐?”
江父呵呵一笑,将江绾从身后拉出来道:
“是我的长女,承蒙王爷厚爱。”
祝淮之本来今日招待流水般的宾客有些乏味和无聊,看到眼前艳色纯然的小女娘,却是眸底一亮,灿然笑道:
“没有想到女娘不仅技艺惊人,更是生了副好容貌。”
带着自己亲生女儿的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微青,她旁边穿着鲜嫩江桃瞪着双眸,满满的不甘心,江绾这人最是讨厌,仗着容貌盛丽,平日里最会在父亲面前讨巧卖乖。
如今来了外面还仗着她那狐媚样子,四处勾搭人!
江绾浅浅一笑,行礼道:“三公子过誉了,小女愧不敢当。”
祝淮之看着她笑了笑,转头道:“我让小厮和婢女带贵府男眷女眷入席。”
他们一行人进去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绾几眼后,便接着招待下一位来客。
进入王府内,首先映入眼的就是汉白玉雕松竹影壁,绕过这影壁就来到了前厅之处,朱红的房子气势恢宏,四周高木林立,假山堆砌,各色花草掩映其间,流水清泉,雅致清幽。
宅子古韵深厚,清雅宜人,真是再好不过的一处地方了。
男客和女客是分开入席的,所以江绾跟在这嫡母的身后,从西长廊走过入了女客厅,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你说什么?女子怎可学男子经商领军?”
“怎么就不能,妇好领兵,秦良玉征讨,她们皆是女子,男子做的事,我们女子亦然坐得,不信等一会你问问那造木拱桥的江家小姐?”
说话这人鼻息间气喘吁吁,似乎继续颇为不忿道:
“我们女子为何不能做那些?我父还大家赞许那江家小姐造桥技艺极好呢!”
她这一番话,在做的女娘夫人们没有人再吭声,那先前与其呛声的女娘,也是被身旁的女子拉住静默了下来。
江绾听了一大圈才知道这位应该就是安锦王的幺女祝愿之了,因为是老来得子,素来被宠爱,平日里常常像个少年人一样打马游街,郊野出行。
这席面上还有敢和这位小姐唱反调的,莫非还有什么身份尊贵能媲美安锦王之人?
江绾脑中思索了一圈,昨日父亲给的那份世家名表,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如今城中还有小姐媲美王爷之女的尊贵,那必然是现如今贵妃的表妹,林素枝。
林家也正是落根于此。
只是一会进去,门房守僮必然会通报她们一行人来了,到时候将这个问题抛给她,她可是两位都得罪不起的。
“江桥曹家眷到!”
僮仆看着刚到的这一行人,接过领路仆人的内帖,急忙通报道。
如今里面两位小祖宗杠上了,这总算是来个解围的人了,不至于让这席面闹得太难看。
祝愿之一听来到的一行人,眼睛一亮,从前排席面上走下来道:
“你们谁是江绾?”
看着嫡母嘴角露出微讽看热闹的笑容,和身后几位漠不关心的样子。江绾从她身后错开,微俯身行礼道:
“回翁主,是妾。”
祝愿之仔细打量这人两眼,微皱起眉头道:“你怎么看着这般的羸弱?”
这样也能建桥吗?
江绾笑笑:“妾自小体弱,这些年吃药多写。”
祝愿之看着这人的样子,不由得撇撇嘴,不知道先前那问题问这样一位女娘是否还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略作思索,便看到对面那清丽小女娘看好戏的姿态,心中怒气上涌,高傲道:
“既是造了木拱桥,如今你就说说女子到底能不能为男子所为之事?”
四处宴桌上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宴桌上一时连喝茶聊天的声音都没有,都在琢磨这小女娘也是倒霉,非得撞在这个关口。
往日里这两位掐起架来,就是不管不顾,总是殃及旁人。
继母嘴角勾着冷笑,今日就想看看这小贱人如何在这里出丑的。
烟翡站在主子身后,手脚发麻,嘴中发干,看那世家名谱的时候,她自然也在旁边,不然到时候冲撞了哪位贵人,难免要给自家主子招来灾祸。
江绾微微一笑,瞥了一眼桌上后,反而问道:“不置可否翁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祝愿之秀美英气的眉宇间带着困惑,但望着这人纯澈的目光还是坦然地点了点头道“你问!”
“我观翁主的桌上多有青葡的果皮,紫葡的果皮却是一块都没有,好奇问一问,您是不喜那紫葡吗?”
祝愿之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她欣然道:“我不喜那种葡萄的微软的果肉,喜欢这种硬爽清透的葡萄的口感。”
江绾听完这回答,笑了笑道:“刚才翁主所问的问题,答案就在您的话里。”
众人听完这番话,满脑子糊涂。
不过说了句青葡萄好吃,怎么就是这问题的答案了?
祝愿之也是大大的不解,她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道:“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人之好恶尚且不同,更遑论女子立身之事,各人之志不同,自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翁主不喜紫葡,可我却看其他夫人女娘的桌上却有一些这果皮,难道就能说他们是错的吗?所以女子是否能为男子之事,端看这女子自身好恶,喜者自以为喜,恶者自以为恶,本就没有对错之分。”
说完这番话,江绾躬身低头道:“望翁主宽宥,妾失礼了。”
祝愿之被这番话说得木呆呆的,缓了良久却突然笑道:“你这人有意思,爹爹说你能有那般奇思必然不同于一般的小女娘,如今看来,还真让他说对了!”
坐在下首处的林素枝抬眸深深地打量着面前江家的小女娘,不得不说这人才思之敏。
那边的南方宴席处,祝淮之招待完最后一行人入府后,刚进男客院,便听到里面传话的说翁主又和林家小姐吵起来了。
不大一会儿,再来人却将江家小姐给这两人评理的这番话说给众人听了起来。
祝淮之听完一愣,想起刚才那女娘装的乖顺柔弱的样子,想不到是个颇有利爪的小猫,今日要是别家的女娘,必然会得罪一方,他倒好,谁也未得罪,反而还得了他那傻妹妹的欣赏。
安锦王听完仆从的传话,哈哈大笑道:“我这女儿素日是不肯吃亏的,今天竟然让你家长女给说服了,江桥曹,令女果然不仅桥造的好,这才思也是一等一的。”
祝淮之站在他身后嘴角微勾,何止是这些,那小女娘的样貌,那也是一等一的。
坐在上席之处的谢疏白听到刚才本来隐隐有些担心,让玄一找了借口好去那边解围,结果玄一刚走,这边就尘埃落定了。
他摸了摸腰间羊脂玉的组玉佩,心中微软。
他竟不知她竟还这般的巧言善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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