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回到村里,已然是夕阳西下,炊烟四起。
阮西告别大叔,推开家门,庭院虽然破旧,但很明显是被主人家细心打扫过,干干净净。
“阿姐!”东阳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冲过来,伸手想接过背篓。
空背篓也不重,阮西卸下背篓就随他去了。
她扫一眼墙角堆起小尖的枯枝干柴:“你又去林子里捡柴了?”
阮东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瞅着阮西的脸色,有些心虚道:“和王二他们一起去的,我就是看见屋里没多少柴火……阿姐一天在外面也很累了……”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细不可闻,只是委屈巴巴的咬着下唇。
阮西莞尔:“我又没说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村子和东边树林中间隔了一条官道,日日有官僚商贩路过,走的人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起了歹心,前些日子村里接连丢了几个孩子,现如今,幼童出门多是三五成群,不然也得有长辈跟在身边。
阮家本就情况特殊,由富到贫破落至此,那些妇人在背后免不了嚼舌根子,连带着周围许多小孩都不怎么搭理阮东阳。
他若是一个人出去,阮西还真不放心。虽然白捡这么大一个弟弟,好歹也是自家人,可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阮东阳还是闷着头不说话,可饿了的肚子不懂得安静,咕噜噜的发出一阵响,他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了。
阮西笑嗔他一眼,提出用油纸裹着的鲜肉和筒骨,往豆丁面前一晃。
可不就是在逗小狗。
那双黑葡萄似的水盈透亮的大眼睛瞬间就直了,跟着油纸袋左右晃。
喜意还没有完全浮现在脸上,阮东阳不知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阮西,两条细眉毛皱成一团了。
“怎么有肉吃还不高兴?”这小孩这么难哄吗?
“阿姐,”阮东阳小小的脸上闪过挣扎和犹豫,最后又坚定了神色,他别过脸,捏紧了小拳头:“我不想吃肉!”
满脸的心痛与不舍,只差没把撒谎两个字写在脸上。
“小撒谎精,你若不吃,那我可吃了?”
“阿姐,”阮东阳扯住姐姐的衣袖,倔强道:“我不想吃肉!也不想去……不想去学堂!我不要王家替我给束脩,我们把肉还他!”
阮东阳认定了王管事家都是坏人,他们想把姐姐骗走,才不会对姐姐好呢。
不行,姐姐这么馋,一块肉就骗走了,他可得提高警惕保护好她!
阮东阳小脸一肃:“阿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会很努力,很有出息!等我赚了大钱,都给你,让你天天过好日子,有钱的老姑娘不丢人!”
你才有钱的老姑娘!
阮西毫不客气的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清脆的一声。
阮东阳捂住脑袋,两眼含着泪泡,就是委屈又是控诉的看着自家姐姐。
这回阮西可懒得哄他,提着肉进了灶房。
生火,起灶,下米,炒菜。
大筒骨用滚烫的开水过一遍,撇去浮沫,配上两片姜,别的什么也不加,直接在灶上炖着。
汤色从透明逐渐转化为一种浓郁的奶白,随着热汤在锅里不停翻涌,一股让人闻了忍不住流口水的醇香在屋内四散开来。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便端上了饭桌。清炖大骨汤上面飘着一层莹亮的厚厚骨油,野山菌炒肉片鲜嫩爽口。
阮东阳再三向姐姐确认,这肉不是王家给的,就算吃了姐姐也不会跟着别人走,这才敢夹菜。
他人小肚大,吃饭的速度又快,不一会儿都能看到那小肚皮胀圆了,阮东阳放下碗筷,幸福的打了个嗝,小手撑着下巴等姐姐吃饭。
自从爹爹走了,姐姐也跟着生病,身体好了以后,他总觉得姐姐有什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阮东阳托着腮,沉默的思索。
视线里的姐姐垂眸不语,安静用膳,看起来还是那么文静,可她的笑容变多了,有一种阮东阳不知道怎么去描述的气质,好像无论遇到什么难题,都不能让姐姐惊慌失措,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怕,她总有办法解决。
阮西放下碗筷,阮东阳便收回不知神游到哪去的心思,跳下桌帮忙收拾碗筷。
从天边暗色渐起,到夜幕低垂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洗漱过后,阮东阳回了自己的房间,阮西收拾好东西,也懒洋洋的往床上一躺,思索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儿。
本来这宅屋,庭院就小,若是要养条公牛养只猪崽,那不得挤出一半儿的地界,畜厩的清扫也是个问题。
也不知道让大叔相看的猪仔能不能有信,如果没有合适的,那只能存点积分在系统里再买一只现代品种……
半夜,暴雨骤然而至,带着凉意的水汽从翕开一条缝的窗户里隐隐约约的飘了进来。
无数碎石般大小的雨珠从天而降,屋外雨声哗哗。阮西在一片朦胧的睡意中隐约感知到似乎下雨了,或许还伴有电闪雷鸣。
轰啦!
忽而一声哗啦巨响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开。
她猛然的睁开了眼,颇为警觉地起身穿鞋,同时细听屋外的动静。
在杂乱雨声的掩盖下,几乎听不出什么异常,阮西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推开门,门外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叫唤:“阿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阮西才松了口气,她推开门,弟弟抖的像只小鹌鹑似的站在门外。
“怎么了?”
“阿姐,”阮东阳小脸惨白道:“我那屋的屋顶塌了。”
阮西现在的心情就像那白马第一次夜里从窗户跃进自己的房间,心觉颇为离奇,但又不得不信。
她去隔壁阮东阳的屋里一瞧,还真是,阮东阳房间的屋顶早有些破烂,瓦片早就朽了,平日遇上降雨也会漏水,在这暴雨中承受不住从天而降的雨水猛里,竟然哗啦啦的塌下了大半。
幸运的是塌落的部分位于墙角半边,离阮东阳的床还差着一段距离,砸下来也没伤着他。
阮西揉了揉弟弟毛绒绒的脑袋,隐去心中的后怕,幸好他命大。
但这屋的屋顶上破了那么一个大洞,雨水无情的灌了进来,没一会儿,地上积起了一层水。瞧着是不能住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暴雨屋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