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杨叔站在楼下，正和保安聊着什么。

保安大叔吞云吐雾着，把烟头往烟缸里一捻：“这学校三个月前就不太平了，学生接二连三地失踪……不过家长也不闹，就这样到了现在。”

“那也是奇怪。”杨叔附和着，“一般学生失踪，学校就该封校调查了吧。”

“这事儿刚开始的时候，也没人管。”保安大叔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其实这学生失踪，也是从那一件事开始的……”

“什，什么事情啊？”杨叔的余光似乎瞥到了林渊他们，有些结巴地问。

保安没直接回答。

他旋开了保温瓶的盖子，往里面慢吞吞地加着枸杞，隔了片晌才说：“三个月前，有一个女生在宿舍里上吊了。她什么也没留，就这样莫名其妙自杀了。”

“自杀后没几天，和她一个寝室的全部退学了。没过几天，学生们反馈晚上会听到一些奇怪声响，但校方也没太重视。结果到最后，学生就全失踪了，学校为了解决这事，也就请了一批批老师来接手管理班级，顺便调查调查。”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些老师没什么用，学生的数量还是在减少。到了最后，这些老师也不见了，校方的说法是，这些老师被辞退，可我看到的却是……”他倒水的动作顿了顿，“算了，不吓你了。＂

杨叔咽了下口水，脸色惨白。

杨宇见转走过去：“爸，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啊。”

老爹虽然平时喜欢打他骂他，但还是上了点年纪的。尽管两关下来，看上去也还精神，但杨宇觉得，连他这个年轻人都有点吃不消，更何况他老爹？

于是杨宇回头朝林渊使了个眼神，拉着杨叔上了楼。

众人也跟着他们三两地上楼了，安保室里只剩下了林渊和行希风。

面对落在身上的两道视线，保安大叔脸色平静，他坐在那儿，继续往第二个杯子里加枸杞。

“你看到什么了？”林渊斜靠在保安室门口，突然开口。

“没什么。”保安回答。

林渊笑了：“疑神疑鬼，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保安大叔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压低声音说：“我看到，老师们半夜被那群孩子拉扯着，消失在了教学楼……”

***

第二天，校园开放日。

鼓号队站在校门口，吹号打鼓着，校园里人群熙攘，都是来参观的家长和考生。

“今天会有家长来听课，麻烦整顿下纪律吧。”Ａ班里，蒋老师把一摞书放在讲台上，“这是今天他们上课用的教材，如果有学生忘带书的话，给他们就行。”

林渊搬起那摞书，笑着说：“行老师，你看我们坐哪里合适 ？”

行希风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拉开椅子坐下。

此时窗外的阳光正盛，透过绿叶照在课桌上，斑驳陆离。

林渊坐在靠窗处，翘着二郎腿，撑头看着黑板上的解析几何发呆。

——这镜子也是疯了，还真让他们听课整顿纪律。

他咬着笔瞄了眼身旁的行希风，依旧冷着张脸，感觉谁都欠了他钱。

不过这认真听课的样子……

还是有些好笑。

林渊凑到行希风的耳根旁，轻声说：“没想到行老师这么认真，是在听课吗？”

“不要说话。”行希风开口说道。

林渊：“？”

行希风斜睨了他一眼：“抓纪律。”

林渊：“……”

听着讲台上的老师npc唾沫子乱飞，林渊眯着眼，迷糊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从一旁推过来一本英语书。

他随便揉了下眼睛，直起身子。

只见这书处处透着诡谲和阴森，上面的每一页都或多或少沾了些血迹。

最开始的语法部分还好，只是零星几点，但越到后面，血量激增，每页都是大滩鲜血，直到最后，附录的词汇部分早被鲜血浸透。

林渊心说这种书要借给学生读？估计他们得疯。

不过，这本书透着一股……

林渊：“你有没有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

行希风：“没有。”

——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吧。

这么想着，林渊摸了摸下巴,刚想出声，却发现前排的女生正在悄悄传着笔记本，转了一大圈。

他拍了拍行希风的肩：“行老师，快去抓纪律。”

行希风：“……”

*

等下课铃声响起，林渊径直走到那个女生的桌前：“你刚才上课在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林渊和行希风站在一起的缘故，女生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把本子往里面塞了塞：“没，没干什么啊。”

林渊半开玩笑地揶揄道：“这里面是有给我的情书吗？”

话一出口，他突然发现行希风似乎黑了脸。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看看吗？”

女生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犹豫着，最终拿出了本子，一脸的视死如归。

林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就是本笔记本，表情至于这么……悲壮吗？

那是一本迷你手账，封面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渊看着名字，略微皱了皱眉，他翻开第一页。

前面几页都杂七杂八记着一些日常事项，还被各种颜色笔圈划着，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笔记本。

不过再往后翻几页，林渊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叫好奇害死猫。

后面那页上画了两个人，黑发和棕发。

他们站在一处树荫下，一个斜靠着，另一个插着兜。看得出来，作这幅画的人画得还不错，因为它惟妙惟肖到——林渊怎么看都像他和行希风。

林渊：“……”

瞬间沉默。

一时间甚至有些尴尬。

不过林渊并没有忘记经营他的老师人设，他又十分敬业地往后翻了几页。

正当他打算合上笔记本还给女生的时候，微微一愣。最后一页上是个火柴小人，正被吊在框里，旁边用红笔涂涂改改了很多英语字母。

“这个是……”他问那个女生，“你们最近流行这个游戏？”

那个女生脸已经红到无以复加，连忙点头。

“Hangman.”行希风在他身后说。

这个游戏，是英语课上经常玩的猜单词吊小人，俗称吊死鬼游戏。出题者需要在黑板上写下心中所想的单词，给出一两个字母提示后其余用下划线代替。

而猜词者则需要猜出这个单词。

每报出一个字母，属于这个单词的出题者就把横杠填上，不属于的就在旁边的上吊架里依次画上头，身子，胳膊还有腿。

若是完整画出小人，则猜词者输。如果在之前猜出单词，那么出题者输。

行希风和林渊后面了解到，这个游戏在校园风靡起来也就在三个月前。

却和学生开始失踪的时间正好对上。

“以前只在英语课上玩，前段时间也不知道谁带的头，大家课间就玩起来了。”女生眼神躲闪着，喃喃自语：“不过这个游戏的确比想象中有趣……”

“有趣？”

“每次都玩得不尽兴。”

不尽兴？

“看来这里面有古怪。”林渊思考了一会儿，“我们也许能从这里入手。”

行希风瞥他一眼：“那你想怎么办？”

林渊笑了下，微眯起眼：“行老师，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

***

放学时分，热闹了一天的校园总算清静了些，操场上零散传来了学生的欢笑声。

林渊走在走廊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保安说的都是真的，那之前那几批老师被拉走的理由，可能就是因为吊死鬼游戏了。

但是跟着镜子提示走，并没有任何触发条件，怎么会找上他们？

之前在宅子里，女鬼找上门是有因果联系的。

——比如子丑寅卯，比如摔碎镜子。

难道说，昨天镜子里显示的并不是完整的提示？

思考间，他一连经过好几个教室，学生正三两聚在黑板前，玩着吊死鬼游戏。他们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回荡在走廊里。

行希风站在走廊尽头，正望着操场那边，和窗外的落日余晖浑然一景。

林渊看着他，脚步微滞。

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林老师，你现在有空吗？”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蒋老师的声音。

林渊这才回过神。

行希风转头看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林渊略有些不自然，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用口型对着行希风说了句“晚上见”，匆匆跟着蒋老师离开了。

***

深夜的校园。

只有学生宿舍还亮着几处灯光，星星点点缀在园区中。

“在这栋教学楼里，我只找到这间有镜子。”林渊抬起长腿，再一次踹开二教四楼女厕所的门。

洗手间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模样。

内里有个水槽也是老样子，里面堆满污垢和落叶，昨天出现女鬼的那面镜子就挂在水槽上。

“你看这个地方，这下面感觉藏着什么。”林渊看着镜子上泛黄的锈渍，伸手覆了上去。

没抹几下，镜子就被林渊搓出一片鲜红。

这些红色的液体顺着镜子，滴落到水槽里，缓缓滴绽开，触目惊心。

“你……”行希风微微蹙眉。

林渊捻了捻指尖上的血：“没事儿，这血又不是我的。”

说完，他正想继续，却猛得被行希风抓住了手腕。

“你这么抹镜子，还能看得到镜像吗？”行希风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林渊耸了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行希风皱眉：“别试了。”

不知为何，听着这话，林渊破天荒地停下了动作。

没有了施加的外力，锈迹处源源不断冒出的鲜血渐止。

林渊：“这个锈迹下面，你觉得有什么？”

“现在不知道，不过马上就清楚了。”行希风说。

“马上吗？”林渊笑了笑，“看来咱俩想的一样啊。”

他们两个都明白，这两天的风平浪静只是假象。

所以，关键转折点应该就在明天。到时候，校园总归会有一些变化，而镜子应该也会有什么提示才对。

虽然这个镜子一直不干人事，但聊胜于无，总比他们乱找线索的好。

此时的水管依旧漏着水，发出滴答的声响，两人没再说下去。

隔了片晌，林渊开口：“那什么……”

行希风：“怎么了？”

林渊挑了下眉，晃晃手腕：“行老师，能不能先松一下手？”

行希风这才发现，原来他还紧紧抓着林渊的手腕。

他沉着脸，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手，正想开口，却发现林渊的眸光落在门外。

昏暗灯光下，一个黑影倏得从女厕门口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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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A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