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生之地

22.

“啪——”的一声巨响,木椅在朱文光的脑袋上炸开了花。

朱文光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被砸的额角,破口大骂:“操!他娘的谁啊!谁啊!竟敢砸老子,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直到看见院门口满脸怒气的栗知,朱文光暴跳如雷的语气倏然顿了顿,但立刻又想到了什么,腰杆子又直了直,再次怒目瞪向栗知。

栗知本就在气头上,看到朱文光那不知死活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朱文光你个不要脸的叛徒!”

朱文光面色微变,“你他娘的说谁……”

“啊啊啊!”可还没等朱文光把话说完,他身边的女人就尖叫了起来,颤-抖地指着他的脑袋,“血……文光,你流血了!”

朱文光眉头狠狠一皱,放下捂着额角的手,在看到掌心大片的血迹后,面色顿时一沉,抬眼瞪向栗知,“你想死直说,老子马上送你去和那大妈做伴!”

栗知听着更气,此番她就是要与温时朵去寻梁香娣,朱文光也许不知道梁香娣发生了什么事,但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只见她涨红着一张脸,脑袋朝四周转了转,看着像是要再找个物件砸他。

正正赶来的温时朵一把抓住准备朝墙角走去的栗知,虽然对朱文光的话感到一秒的奇怪,但还是低声劝了一句,“别冲动!”

随即转脸看向朱文光,眼神冰冷:“作为「队友」,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温时朵一向温柔平和,但朱文光知道,有的时候,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好惹。

朱文光伸手退了退了怀里的女人,在温时朵冷厉的目光中,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头,“我……我这是在跟村民搞好关系!”

栗知冷笑:“床上关系吗?”

朱文光耳根一热,恼羞成怒,“你他娘的……”

栗知冷眼一瞪,举起右拳就给身侧的木门狠狠一击。

只听“啪”地一声,栗知身侧的半扇木门断成两半。

栗知勾唇,“你再跟本小姐骂一句脏话试试!”

“……”朱文光脸色一白,瞬间怂了,转脸冲身边的女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女人白着一张脸,瞧了瞧栗知,又看了看朱文光,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回屋。

直到身后响起关门声,朱文光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快步走到温时朵与栗知面前,满口埋怨,“你们俩女子搞什么,又打又骂的!我朱文光真没你们说的那么下-贱,我可是为了寻找线索,才牺牲色相,特地跟她搞好关系的。”

栗知双手交叉于胸-前,嘴角抿起一抹嘲讽,“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你真是……”朱文光脸色有些挂不住,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我问你们,你们知道姓田的那对兄弟俩为啥被抓走吗?”

温时朵与栗知互望了一眼,完全没想到朱文光会在此刻提及此事。

这问题,两人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兄弟俩一同被抓,并遭到那么可怕的对待。

“哼,不知道了吧。”朱文光哼笑一声,目光朝着四周小心地探了探,在确定没人后,才道,“其实在英庄的村民之间,还有一条必须遵守的规则:英庄内所有村民的婚配,都要经过村长的分配和同意,才能进行。否则,将按照村规处置,关进祠堂。”

栗知不解:“什么意思?”

朱文光右手虚握成拳,装模作样地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正准备装腔作势,在看到栗知缓缓抬起的右拳后,立刻答道:“在英庄里,每一对夫妻都是经过村长的分配和同意后,才能在一起。每一个村民,无论是与同村的人,或是外村人,在没有得到村长的允许之前,都不得私自接触,更不能违规把人带回家,一旦违反规则,该村民就要遭到惩罚。”

栗知听着,眼底露-出一丝迷茫。

温时朵听明白了,“所以,田庆生兄弟俩就是因为触犯了这条规则,才被抓去祠堂。但是,你……”

温时朵话音猛然一顿。

她想起在刚进村的时候,有一个女人曾跑来与他们打招呼,并跟在朱文光身边有一小段时间。

温时朵眸光一闪:“难道她就是那时候……”

朱文光没有回答,只是摸着鼻子,猥-琐一笑:“嘿,本大爷魅力太强,没办法!”

温时朵,栗知:“……”

瞧着朱文光那妄自菲薄的模样,温时朵只觉得可笑。

如果他说的村规是真的,那么,这个女人的接近,明显就是严老的授意。但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将人留下变成英庄的村民?

想到这,温时朵目色顿时一沉,脑袋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看,心底闪过一抹异样。

可隐约间,她又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文光,我找到绷带啦,快,止止血!”开门声响起,女人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几条白色的布条。

朱文光扭头,在看到女人手里的布条后,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老子说的是绷带,不是布条,你咋这么蠢呢!”

女人闻言,拿着布条顿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望着朱文光,“可……可是我家里只有这个。”

“哎哟,我真的是服了……”

温时朵瞧着那与女人打情骂俏的朱文光只觉得恶心,虽然朱文光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但她并不相信朱文光的说辞。

竟然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也就没有继续浪费时间的必要。

温时朵伸手,正准备拉着栗知离开,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女人的怪叫。

“你们这些愚蠢的恶灵,你们是永远关不住我的!那充满冤魂的祠堂,只能禁锢你们这些可悲的傀儡!而我,只会追随「它」的脚步,永远自由!”

是阿兰!

温时朵面色一滞,转身朝后一看。

只见阿兰依然是盯着那副肮脏的疯癫模样,她从巷子的角落中跑出,一面叫着,一面笑着,高声呼喊着“自由”,旁边的村民一个个的向后避开,用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态度,小心翼翼地偷看着阿兰。

栗知疑惑:“她不是昨晚上被村长带去那个密室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温时朵摇头,刚准备叫栗知不要多问,就见奔跑的阿兰猛地停下脚步,在看到温时朵后,眼睛倏地一亮,抬脚直直地朝她奔来。

栗知心中警铃大作,刚往温时朵面前一挡,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用力一推,整个人朝地上摔去。

院内的朱文光被吓了一跳,急忙拉着怀里的女人跑进屋里。

“还未被污染的纯洁圣灵,用你的感知去召唤那已逝去的冤灵吧!她为你而生,为你奋斗,用最真挚纯朴的善良为你铺下前往胜利的道路。虽然恶灵啃食了她的躯壳,毁灭了她的灵魂,但她不曾后悔,只是痛心于生死相隔!圣灵啊,去相信吧!在那棵污-秽的白色英树下,埋葬着这世上最真挚的纯白,即便灵魂俱灭,她依然在等着你,等待你的救赎!”

阿兰双手紧紧地抓着温时朵的手臂,一双眼睛带着疯狂的炽热,像是要与她倾诉着什么。

温时朵呆呆地看着女人,明明应该感到不安,却被那双炙热的眸子吸引了目光。

“在那边!”

“快!快抓住她!”

耳畔,响起姗姗来迟的追捕声。

阿兰仰天大笑,放开温时朵,在逃跑的同时,冲她喊道:“去解救吧!在白色的英树下,那可怜的冤灵,正在等着你!”

“朵朵,你没事吧?”栗知从地上爬起立刻跑到温时朵的跟前,一边检查温时朵的手臂,一边问道。

温时朵愣怔地望着阿兰跑掉的背影,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着她的嘶吼。

「她为你而生,为你奋斗,用最真挚纯朴的善良为你铺下前往胜利的道路……」

那看似疯癫的话语,却隐隐在向她传递着什么。

「在那棵污-秽的白色英树下,埋葬着这世上最真挚的纯白,即便灵魂俱灭,她依然在等着你,等待你的救赎。」

“朵朵,你怎么啦?吓傻了?”栗知见温时朵一动不动,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嘿!回魂啦!我们还要去找梁阿姨呢!”

温时朵恍恍回神,看向栗知的眸子闪烁着犹疑。

她突然感到一丝害怕。

「在白色的英树下,那可怜的冤灵,正在等着你!」

温时朵目光猛地一沉,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栗知见温时朵表情还是不对,终于紧张起来:“朵朵,你到底怎么了?”

温时朵没有回答,只是遥遥望着那不断跑远,还在嘶吼的阿兰,心一下跌入谷底。

白色的英树。

整个英庄只有一棵结着白色果实的英树,就在严老的院子里。

-

村长家后院的巨大白桃树下,温时朵与栗知肩并肩站着,手里都拿着一把锄头。

栗知仰头望着眼前这巨大的白桃树,感慨之余,又充满了疑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温时朵在听到阿兰那疯女人的话后,突然改变了主意,明明是准备去救梁香娣的,结果却跑来村长家的后院,又干起挖人英树的勾当。

温时朵神色晦暗不明,看着白桃树下那颜色不一,新旧混合的土壤,眸光沉沉。

“朵朵?”栗知轻声呼唤。

温时朵缓缓抬眼,抓着锄头的手紧了紧,目光坚定:“挖。只要小心不触碰到树,应该就没事。”

栗知不再多言,点头应承。

树下,两个女人,两把锄头,一深一浅地在土里小心翼翼地挖着。

突然,温时朵感觉到锄头的顶端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硬物,她连忙让栗知停止挖掘的动作,并吩咐她到旁边等着。

栗知不解,却还是听话的往旁边一退。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温时朵长这么大以来最漫长的十分钟,她每挥动一次锄头,心就往下一沉,直到将表面的那层土壤彻底的扫开,看到土壤里冒出一个黑发头顶时,她的手明显一僵。

旁边的栗知也察觉到了问题,一个箭步冲到温时朵的身边,在看到那黑发头顶后,面色瞬间一白,“朵朵,这……这是什么?”

温时朵没有回答,双臂剧烈地颤动令她不敢再用锄头挖掘面前的土地。

她深吸一口气,将锄头往地上一丢,整个人跪在地上,用双手去拨开那环绕在黑发头顶四周的泥土。

一下,两下……

温时朵素白的双手深深地没入黑土中,在缓缓刨出一捧黑泥后,又再度深挖进去。

一下,两下,三下……

素白干净的双手已经变得黝黑,指甲缝里都挤满黑色的泥粒,污脏不堪。

但温时朵不在乎,她只是麻木的、小心翼翼地、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做着没有思想的机械工作。

直到,看见黑土里露-出的半个脑袋,温时朵失神的眸光肃然一震,呼吸瞬间停滞。

身侧,栗知发出一声惊呼,“梁阿姨!”

栗知的叫喊像是给这一切彻底判了死刑。

心,好痛。

温时朵弯下腰,捂住心口。

——朵丫头,俺……俺们要进去吗?

——朵丫头,俺听你的!俺信你!俺相信你不会骗阿姨的!

——朵丫头,等俺们出去了,俺把大闺女介绍给你,俺相信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你们城里人是这么叫的吧,好朋友,好闺蜜!

……

温时朵狠狠地闭上眼睛,天气如此炎热,但她的身体却冰冷无比,心口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痛苦得不能呼吸。

她并不认为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与梁香娣建立起如何深厚的感情,但在这一刻,她竟心痛不已。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梁香娣在她的心里已经占据了不小的地位。又或者,是因为那不带计谋的关怀备至,让她想起了体弱多病的母亲,也总是带着一张笑脸,喋喋不休的嘘寒问暖。

可无论是哪个原因,在这一刻,温时朵感到前所未有的沉痛。

她想要宣泄,却只能张大着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发出无声的哀鸣。

“朵朵,这……这是怎么回事,梁阿姨她……她……怎么会……”栗知终于缓过神来,强烈的惊讶让她忘记悲痛,整个人陷入呆滞。

即便在最开始多么的不喜欢梁香娣,但在这几日的相处中,栗知也被梁香娣的真诚所打动,甚至有一刻,想要永远沉溺在她那纯朴的爱里。

死了。

那么好的一个女人竟然死了。

“蠢!真的蠢死了!怎么有人会因为救「诡异世界」里的NPC而死,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栗知嘴里骂得凶,但还没等话说完,一股强烈的悲伤自心底席卷而来,鼻头猛地一酸,一滴眼从眼角滑落。

温时朵沉默不语,想要宣泄的情绪被理智压下。她缓缓直起腰,抬头看向黑土里睁着眼死不瞑目的梁香娣,眼底涌起一股懊悔和歉意。

栗知跪在温时朵的身边,嘴里的怒骂已经被哭声取代,双手没入土里,一边扒开那盖在梁香娣身上的黑泥,一边泣声道:“梁阿姨,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会带你出……”

正说着,栗知的声音突然哽住,手里的动作也是一僵,望着黑土坑,脸色煞白得连哭都忘了,“朵朵,这……这是……”

就见,面前的黑土坑里,没有了泥土的裹挟,那颗鼓睛暴眼的头颅一下从土里滚了出来,在翻滚了两下后,静静地侧抵在土上,看着天边。

温时朵看着那颗头颅,脑海里蓦地响起阿兰的话。

——虽然恶灵啃食了她的躯壳,毁灭了她的灵魂,但她不曾后悔,只是痛心于生死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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