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心大喝了一口柠檬水，此时此刻，凉凉的、甜甜的味道能安抚她紧张的大脑。

好喝。

她心思平静了一点，慢条斯理地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管怎么说，先演下去。

她回答过后，刚才的服务生大步来到沈允恩面前，对她是有过之无不及的恭敬。

“小姐，您今天想吃什么？”

沈允恩回以微笑：“我啊，今天吃过了，给我来杯水就好。”

“好的，马上为您安排。”

林砚心旁若无人地继续切下牛排，放进嘴里，仔细咀嚼，但是心里的忐忑已经让她的口中变得索然无味。

不过她倒也没慌到那种程度，在侍者和沈允恩说话的短短几秒钟内，已经足够她发现一些端倪。

如果沈允恩就是寄信人，那么她需要在自己面前隐藏身份，不能让自己发现她才对。

但她明确却地把这件事摆到了台面上。

说明她一定有着别的目的。

由此林砚心推测，沈允恩是这场社会实验的知情人，但绝对不是那个寄信人。

——所以她大概率是个同样无聊的天龙人，只不过立场和寄信人有些不同。

沈允恩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清泉般的声音落入耳中，林砚心咽下牛排，肉汁混合着甘甜的果香，心里的大石头悄然落下，她也终于有心思品味口中的美食。

果然和她推测的一样，但是具体情况仍未知，她心里依旧保持着警惕，没有贸然展露信任。

“什么意思？”

“至于我的身份嘛……”沈允恩歪头想了想：“我打个比方，在狼人杀里你可以叫我上帝，或者在剧本杀里，我叫DM，在海龟汤里，我叫主持人。”

林砚心思索片刻，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在穿书文里，你可以叫系统。”

沈允恩微微面露惊讶，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捂着肚子，笑得毫无章法。

千金大小姐笑起来也和正常人一样嘛，林砚心想。

她又补充了句：“不过是个没什么金手指的系统，对吗？”

沈允恩拍了下手，竖起大拇指：“恭喜你，你已经彻底理解这个游戏了！”

林砚心：“……”

传说中的贵族学院的第一千金，居然是这样的性格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精心装出来的优雅模样有点多余。

说话的这一会儿，沈允恩的水端了上来。

“您慢用。”

一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水，装在精致的玻璃杯中，像一座华丽的水晶城堡。

林砚心突然问：“这是水？”

沈允恩：“是水。”

地球人很难理解的对话，沈允恩歪头表示不解。

林砚心又问：“这杯水多少钱？”

沈允恩一愣：“我也忘了，我给你问一下。”

她叫住侍者，问了同样的问题。

“啊？”侍者也愣了，他以为沈允恩是要付钱，连忙说，“您别客气，您是我们这的贵客，这点东西是我们应该提供的。”

“我问的是这杯水的价格，它可以卖多少钱？”

“我们这是阿尔卑斯山上的纯净矿泉水，从法国空运过来的，关于我们的水……”

“价格。”

沈允恩绷起张脸，严肃地打断了他。

牛头不对马嘴，同样的问题居然要问三遍。

侍者沉默了一会儿：“一杯是188元。”

林砚心没说话，她喝了一口手里的柠檬水，三块钱，比外面买的还便宜，装在薄薄的塑料杯子里。

酸酸甜甜，还带着些果核味道渗进水里的苦涩。

她定睛，眼前的女孩是真正的富家千金，她在这家餐厅里没花一分钱，但是所有人都会对她恭恭敬敬，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买不起。

188的水明明就是在抢钱，可即便已经这么利欲熏心，却还是可以把水白送给她。

因为她是真正的千金，是这里的贵客。

“好，你可以走了。”

沈允恩支走了侍者，看林砚心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砚心说，“我在想这水和外面卖的矿泉水有什么区别。”

“区别嘛……”沈允恩举起杯子，对着阳光晃了晃。

餐厅的玻璃是特制的调光玻璃，即使是中午，太阳也不那么刺眼，像是给风景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我反正喝不出来，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装在这个杯子里吧。”

林砚心也在盯着那杯水，阳光透过玻璃杯，折射出晶莹细碎的光影。

同样的水，换了个杯子，就变得如此高贵美丽。

沈允恩还在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林砚心却突然转移了话题：“在这个游戏中，你可以做什么？”

沈允恩回过神来，说：“我再简单和你解释一下，在有限的程度内，我会帮助你打掩护。”

“除此之外，对于这个游戏你有什么疑问的话，都可以来问我，游戏最后是否成功由我来判定，如果你确定了boss的人选，就告诉我，猜对了的话，游戏就结束。”

林砚心：“如果猜错了会怎样？”

沈允恩笑眯眯地：“猜错了当然算你游戏失败咯，建议你不要胡来哦。”

林砚心闭嘴了，她本来想搞点事情的，果然还是没有那么简单。

她点头，继续吃饭，因为餐量太少，几道菜下去，居然完全没有吃饱。

她叫来服务生：“再来一份面包。”

“好的小姐，您是想要哪种面包？”

林砚心：“你们这最大的那种。”

侍者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要求。

“啊，好的。”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沈允恩说：“一会儿我先带你认识认识学校吧，先熟悉一下这个学校，也可以避免露出破绽。”

林砚心放下刀叉：“千金小姐来为我做导游吗？这个服务未免太周到了。”

沈允恩说：“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我是来帮你的。”

“好。”

林砚心打电话和侍者说明了情况，告诉她接下来她可以休息了。

沈允恩问：“接下来想去哪里？”

“校服在哪里定？”

“啊，校服……”沈允恩思考了一下，脸上露出茫然，“我们学校有这个东西吗？”

林砚心无语地看着她。

“这位同学，你的记忆力是不是不太好。”

“哎，被你发现了，”沈允恩眯起眼睛，甜甜地笑起来，“这些细节我基本没注意过嘛。”

林砚心叹了一口气，这些确实都是大小姐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校长和我说，学院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定制校服，平常不强制学生穿。”

沈允恩点点头，好像茅塞顿开：“你说这个啊，我明白了，应该是服装部吧，学院的服装设计方向在业界很有名，所以学院和品牌合作，有很专业的服装定制部，除了校服，其他衣服也可以定制。”

“对，应该是这个，”听到这里林砚心就放心了，她接着说道，“除了日常穿的衣服，我还想要一套礼服。”

沈允恩马上猜到：“为了明天的晚宴吗？”

“是。”

她恍然大悟，笑了笑说：“如果需要礼服的话也可以穿我的哦，我说过，在有限的范围内我可以给你打掩护。”

大小姐非常慷慨，林砚心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生。

林砚心自己个子高挑，但是营养不良导致她的身材有些瘦弱，沈允恩则是比她矮一些，身材看得出有健身的肌肉线条，是很健康匀称的类型。

此情此景来说，自己应该是穿不上大小姐的礼服的。

她把这些话藏在心里，说：“我想先去看看。”

沈允恩：“那好吧。”

林荫道上，草木繁盛。

两人一同前往服装部，林砚心问：“这个晚宴具体是什么情况？”

沈允恩回答：“就是大家认识一下新同学啦，基本所有的富家子弟都会被邀请的。”

“这么说，”她边走边问，“那个仙女教母也会来？”

“仙女教母？”沈允恩停住脚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给我寄信的那个人。”

她愣了一会儿，笑得更加开心了，优雅但大小姐弯着腰捂着肚子，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林砚心无语地看着她。

“仙女教母……哈哈哈，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还挺贴切，”沈允恩一边笑一边说着，“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叫他，估计要气昏过去了。”

“……”

林砚心沉默了一会儿。

她幽幽开口：“所以他是男的？”

沈允恩的笑终于戛然而止。

她有点怔怔地看着林砚心，瞳孔微微放大，目光中有了些不明的意味。

林砚心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道理很简单，“仙女教母”这个词的含义基本人尽皆知，其中没有任何贬义，没有正常人会因这个称呼而生气。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叫错了他的性别。

“他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叫他仙男教父。”

有点拗口，但无所谓。

“你果然很有意思。”沈允恩鼓了两下掌。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看来这场游戏可能会非常有意思。

林砚心垂下眼眸，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沈允恩这句话的重音放在了“果然”上，这句“果然”也让她有了一些猜测。

这个“果然”，说明她之前并不认同这个观点，或者说是没有确切的认识，这话很可能是别人和她说的。

这个人无疑就是仙女教母。

在游戏开始之前就觉得自己有意思——这说明这个人很可能认识自己，次一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

他不是随随便便挑了个人就找上自己的。

林砚心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林砚心从小就是孩子之间的小霸王，欺大霸小无恶不作，同龄人眼里堪称魔童降世，但是随着年纪增长，一些孩童无法理解的东西逐渐冒了头，磨她的棱角，慢慢地混世魔王也磨成了鹅卵石。

如此彪悍的人生中会遇到很多过客，她从同学玩伴到值日搭子，甚至连一起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交情都想了一遍。

自己这光辉的前半生还挺好品的，林砚心想。

她这样的人和天龙人应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才对，各种边角料记忆都被她挖出来了，她得出很确切的结论。

没认识过这样的天龙人啊？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的他？

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她停下思考，问：“所以我猜对了？”

“嗯，”沈允恩点头，“不过这件事告诉你也没关系，在我们原本的计划里，他的性别本来就是可以让你知道的，这样可以帮你排除一半的嫌疑人。”

“……那我谢谢你们。”

“你的重点很敏锐，是我失言了，”沈允恩轻叹一口气，笑道，“他确实会去。”

林砚心满意得很，沈允恩这个大漏勺，自己迟早从她嘴里把那人的名字套出来。

“好，那我期待和他的见面。”林砚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