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持续数秒的金属撞击声后,最初令人心脏骤停的猛烈撞击过去,随之便是无休止的震荡,每一次都像是要把把骨头从关节里摇散。
苏絮然和虞年的身体在狭窄的卧铺上随着震动被反复抛起、回落。这股无法自控的惯力让他们产生身体碰撞,内脏挤压的窒息感,黑暗不断挤占视线,听觉在惊惧中无限放大。
“阿然!阿然!你还好吗?!”虞年嘶哑的喊声冲破混乱,唤醒了苏絮然神志不清的意识。
“我没事!”苏絮然挤出声音,呼吸带着铁锈味。他用力摸索着坐起,手背被掉落的金属块砸出淤青。
黑暗中,虞年摸索过来,攥住苏絮然的胳膊,“走!列车出事了!”
离开卧铺房间,凭借着暗中微弱的可视度,他们穿过断裂的行李架、凸出的铁条、散落的玻璃碎片,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浓烟开始弥漫,混着塑料和布料烧焦的刺鼻气味,钻进鼻腔,熏入喉咙。
虞年在前方开路,他一脚踹开已经扭曲变形的隔间门,外面更加混乱无序,呻吟、哭泣、疯狂。
冰冷的空气宣泄,携带着一股子尘土和机油的味道,苏絮然和虞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出这一节倾覆的卧铺车厢,重重的摔在外面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隔着单薄的衣物,他们都感受到了坚硬冰冷的碎石磕碰感,但这点疼痛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庆幸感相比微不足道。
苏絮然和虞年大口喘息着,缓解身上的颤栗。
“不知道给咱们干到哪来了,光脑也没有信号,列车脱轨救援人员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虞年缓过来以后立即打开光脑查看,却发现无法使用。
“好熟悉的手法。”苏絮然勾连起上车后的一切线索。
列车车厢的残骸在夜色中呈现出怪诞扭曲的姿态,横亘在荒野中。车厢断裂处,电线劈啪作响,爆出短暂而危险的蓝色电光,一刹那照亮周围四处散落的行李、歪斜的座椅,还有在黑暗中蠕动的,血液模糊的躯体。
一个声音突然尖锐的,清晰地破开混乱的余音刺入苏絮然他们的耳膜。
“救命!救救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
那是一位母亲充满绝望的声音,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的凄厉嘶喊,回荡于整个荒野。
声音来源就在苏絮然侧前方十几米开外,一节倾覆角度稍缓的硬座车厢下方的浓重阴影里。
苏絮然几乎就要冲过去,虞年猛地按住他的肩膀。他们的神经都紧绷着,人性中的善良不断鼓动。
他们都明白,这种荒郊野外,刚经历列车事故,救援迟迟不来,一个孕妇突然出声求助,疑点重重。
没过多久,那凄厉的呼救声再次拔高,破碎的哭腔,让人生起震撼的共鸣:“来人啊,求求你们!孩子……孩子要出来了!救命啊!”
苏絮然想到自己曾经在病床上病骨支离的母亲,眼眶一红,又想到自己选择药学专业的初心,他难道真的要因为自保而放弃救下活生生人命的机会吗?
这个想法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拍了拍虞年按住他的手,喉咙发紧地说:“学长,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就是一尸两命啊!”
虞年从苏絮然的话语和眼神中读出了他的决定,终究是松手了:“我替你掩护。”
苏絮然立刻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团阴影爬去。
冰冷的碎石和粗粝的沙土摩擦着手掌和膝盖,他异常艰难地接近那节倾覆车厢投下的巨大阴影。
女人的求救声似乎随着苏絮然的到来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你在哪?”苏絮然压低声音喊着,手指触碰到了冰凉的车厢外壁。“坚持住。”
“这……这里……”女人的气息变得微弱,带着一种奇异的飘忽感,仿佛来自更深、更深处的角落。
苏絮然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眼睛急切的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在他探身进去的瞬间——
一只冰冷粗糙,带着厚茧的大手,像铁杵一样从侧面倏地捂住了苏絮然的口鼻!一块带着若有似无迷药味的湿布死死压了上来!
陷阱!
恐惧转瞬炸开,苏絮然拼命挣扎,手肘向后猛击,脚胡乱蹬踹,但是效果甚微,困住他的人手劲很大,纹丝不动。
迷药的气味丝丝缕缕的渗进苏絮然的口鼻,以惊人的速度攻陷他的意识防御,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最终归于黑暗。
跟过来在外警惕的虞年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苏絮然后续的声音,正准备进去看看。
一个黑影忽然从他侧后方窜过来袭击他。
虞年迅速反应过来,飞快和他过了几个回合。
是专业的雇佣兵?杀手?
虞年的体质熬不过他。
阴影中一个蒙面男人挟持着晕倒的苏絮然出现在车厢阴影外。
感情“孕妇”是冒充的,连女的都不是,真难为他喊的这么情真意切,变声器用的贼六啊。
“放开他!”虞年躲开另一个人的攻击,拳风犀利地想要夺过苏絮然。
“孕妇”的手径直掐住了苏絮然的脖子,虞年在半途中骤然停住。
“小帅哥,本来打算放过你的,谁叫你不幸的参与其中,还看到我们了呢?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你的朋友……”
虞年象征性的缓慢举起双手,让另一个男人靠近他。
形势不妙,都是练家子,打不过。使用积分商品不好解释,容易ooc降认知度。一起被捉的话,可以通过关联马甲定位以便后期营救。
思考不过眨眼的时间,虞年顺从地被捂嘴迷晕。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隐约听到绑匪的对话。
“狐狸,都怪你非要玩什么沉浸式捕捉游戏,要不然咱们早完成任务回去了。”
“犀牛,你这个大老粗懂个屁,你不觉得因为善良害了自己后的绝望,百看不厌吗?”
“变态。”
“桀桀桀……”
一个恰巧能让成年人蜷缩着、四肢不能伸展、由铁条焊接的牢笼中。
鼻腔似乎还萦绕着那股难闻的药味,眼皮沉重,意识几经沉浮,苏絮然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又在触及笼外的人影后迅速合上,装作没有苏醒的样子。
“这两个货色不错,好好拾掇拾掇,明晚拍卖会上,绝对能拍个好价!”
“不管怎样你们这边可得看住了,我们抓过来也是费不少力气的。尤其是这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子,我家主子可是特意吩咐过给他找个好买家,以后使劲磋磨他,最好能让他生不如死。”
“你还不相信我们嘛,拍卖会上那些贵人们,一个个的都是个中好手,就喜欢这种带点'野性'的。”
……
货色?拍卖会?好价?磋磨?生不如死?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生命的践踏和嘲弄。
直到说话声远去,苏絮然才慢慢睁开眼,小手指恐惧地轻颤。
苏絮然的视线瞥到旁边牢笼里同样睁开眼的虞年,他似乎也刚刚恢复意识,脸色有些许苍白,嘴唇干裂,眼神中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沉重的了然。
事实上贝梦深正在通过虞年的位置确认拍卖会的地址,虞年这个关联马甲也算是多灾多难,经验丰富了。
虞年稍稍挪动了一下手脚发现不行,四肢被铁链镣铐紧紧地锁着动弹不得,更不用提这窄小的牢笼里头一伸就要卡住。
他感受到苏絮然的目光,沉静地问道:“醒了?”
“学长……我……”苏絮然的声音沙哑的可怕。
“他们用的迷药,劲儿还挺大。”虞年打断他的自责和不断延伸的恐惧,视线投向牢笼外。“别怕,我们会出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深陷囹圄,在听到虞年笃定话语的那一刻,苏絮然的心就镇定下来了。
首都星核心区绮丽雅苑7号大平层。
陆闻逍的临时居所之一。
此刻,她正望着岛台上的一封暗色请柬发呆。
奇了怪了。
贝家作为四大氏族,随着贝梦深资产解锁度的提升,谁都不敢忽视贝家在整个星际的超然地位。
一个暗中的非法拍卖会,拍卖会商品无疑是面向权贵的,结果不仅贝家没有受到邀请,并且经过贝梦深打听,其他三家也没有相关出行计划。
在贝梦深以为要面临降认知度的损失时,却发现赵家拥有这个拍卖会的邀请函,然后赵家外婆把邀请函给了陆闻逍,随她去玩。
分析起来,赵家属于中上层贵族,近些年来蒸蒸日上,早年背地里有些黑色行当,目前基本洗白了。
所以是什么让赵家成为了暮色拍卖会的受众买方呢?
姑且先去闯一闯。
次日。
星舰空间跳跃至星际未知坐标点。
登陆星球。
专车穿过人造都市喧嚣的余音,一扇门便隐在那条最幽暗的巷尾。
一排肌肉虬结、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守在门边,目光锐利如刀,无声审视着每一位靠近的身影。
唯有对上守卫手中光屏显示的请柬密码,那扇状似破败的铁门才会顺从指令地发出沉重的钝响,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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