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自以为自己适应良好，身经百战，披上新皮，就能同调一致，变成适合世界的模样。

但是……

她还是年轻了。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面对雇主（？）突如其来的专业术语，她心里憋红了脸，都没能圆过来。

沈沫双眼无神，内心绝望。

超纲题 没复习 闭卷=

挂科。

社死。

劝退。

索性冷酷的表情，如同面具一样，焊在了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想象中丢脸的场景没有发生。

透过蓄了水的净手池，沈沫能够看到自己平静无波的倒影。

经典的黑长直，简单扎成了低马尾，脸部轮廓线条柔和，打扮成熟，一眼看去很是平凡，只那双眼睛，倒是有些突兀了。

过分充盈的眼珠，留白过少，显得有些无神阴冷，透着一股非人的质感，尤其是垂下眼睑的时候。

清凉的溪水冲刷着掌心，带来一丝冷意。

水里的倒影破碎摇晃，微波荡漾。

沈沫关掉出水口，擦干了手，抬头，看向笑容已然僵硬的雇主，平静地回道，“……我是风水师。”

“看坟比较多。”

当她被雇主客气地吩咐人送下山时，有辆车正往山上开，迎面而来，擦肩而过，透过车窗，沈沫看清了车里的人。

某个经常上节目“普法”的主持大师。

沈沫恍然大悟，隐隐发痛的良心顿时安稳了下来。

货比三家好啊！

……她真不懂什么玄学！

*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刚打开门，青梅兼业余助手明日香，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

“不太好。”面对少女闪闪发亮的期待眼神，沈沫换了鞋，擦了手，轻拍对方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扑倒在了床上，抓住了床上的抱枕，抵住下颌。

“怎么说，应该是搞砸了吧。”

“诶？怎么会？”

说到这个，沈沫微妙有点一言难尽，“可能是信息错了吧，人家没说要守坟的，他想找人看宅子。”

还好她换了个说法。

否则雇主就不止是脸色僵硬，直接该是黑脸了吧。完全像是在咒别人早登极乐一样。

“……诶？”新手助理明日香顿时就懵了，忙不迭地打开电脑，点进了论坛。

沈沫心里摇头。

看来这创业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显然，婚丧嫁娶这种事，也是需要一定的人脉的。

回忆着事情的经过，沈沫翻了个身。

她和明日香是一家孤儿院出来的青梅青梅，为了完成读大学的梦想，正一边打工学习，一边挣学费。

一开始，两人在便利店打工，后来，因为她冷酷的外表，被客人投诉说晚上看到很可怕什么的，就被辞退了。

很快，她又找到了一份类似网咖网管的工作，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这一行，算是殉葬业相关吧。

相比于什么搬尸体、守灵之类的传统工作——偶尔殡仪馆、殉葬事务所人手不够的时候，她们也会毛遂自荐充当临时工，薪酬还不错。

——更多的时候，是在论坛上浏览一些帖子，接下某些委托，诸如哭丧、守坟、扫墓之类的，当然，这种还比较少，更多的是凶宅试睡、坟地考察之类的工作。

久而久之，也算积攒了一些经验。

这次的工作，就是在论坛上看到的，结果完全是情报出错。

“找到了！”

明日香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帖子，“但是很奇怪啊，你看。”

她将手提电脑屏幕转了过来。

沈沫凑了上去，“山顶的老宅，神隐的侍女，后山的哭声……”

越看越灵异向了。

“听起来像是什么深山杀人案。”

她摸了摸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刑侦犯罪案件，什么背包客失踪案啊，吸血鬼食人案之类的。

说起来，她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沈沫回忆了一下，哦，那时候论坛还没那么多跟帖，一开始就只是说富豪继承了老宅什么的。

她就光想着富豪家死了人要开席，说不定需要人镇镇场子之类的，就去了。

现在想想，别人富豪家有更多的选择，专业团队，一条龙服务，凭什么选来历不明的野路子。

这么说，还真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可是，主家还是很热情地招待了她。

想到下山路上遇到的大师，沈沫表情微妙，该不会把她当做是请来的大师了吧。

但要像论坛讨论的那样。

整件事可能不像她们想得那么简单。

明日香显然也想到了，后知后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后怕的表情，“下次还是不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吧，不，下回我跟你一起去。”

沈沫点头，补充道，“要是来月经的话，就都不去，一起休息。”

“呀，你怎么就，就这么说出来了！”刚才还很干练的明日香，说到这种私密的事情，脸就红了，嘴里嘟囔些什么。

“有什么关系，就是叫这个词嘛。”沈沫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正常的生理反应……”

“好吧。”从条件反射般的羞赧缓过来，明日香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么回事，就是有点郁闷，“但做这样的工作，还是要避讳。”

不能见血什么的。

实际上，也有一些老一辈的人觉得女性招鬼，即便是灵堂祭拜，也有不让女性亲属进去的，更别说是在来小日子的时候了。

“这样算的话，一个月就有至少一个星期没法出勤。”明日香有点沮丧，“就一直在便利店工作，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学费啊。”

要是年纪再大一些，习惯了社会的生活，回到学校的可能就更渺茫了。

她学习成绩倒也没有那么好，就是心里的一个执念。

跟执着于有个自己的家是一样的。

沈沫倒也对上大学这样的二次人生挺感兴趣，但目前还是赚钱的问题，对于兼职和创业，她有了点想法，联想到论坛，和接下委托这种模式……

“要不，我们发布日记？内容就写我们的日常工作，这样说不定会吸引到有需要的人。”

在这互联网高速发展、但还没完全普及，存在些许闭塞的时代，论坛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但目前传播程度还没到后世地球村的规模，与其遍布撒网，倒不如先把大本营弄起来。

类似网络雇佣平台之类的。

沈沫想到某侦探圈大火的搭档，虽然没听过，但也有所耳闻，小说里，似乎就是因着助手发表了推特（？），还是日记，无意中积攒了人气，侦探组合因此小有名气（？）得到了不少有趣的委托。

当然，还是因为侦探本身技术过硬，跟官方都有交情。

而对于她们目前一穷二白的境地来说，从高新发展的互联网入手，或许是个好方向，当然，打响名气之前，遍布撒网也是不可或缺的。

听完沈沫的计划，明日香双眼发亮，“好办法，那就试试看吧。”

本质上，两人都是爱冒险的性格，否则就不会接触一般人会忌讳的领域了。

“不过，日记的话……”明日香皱起了脸，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学得十分挣扎的国学。

“我来好了，到时候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沈沫想了想，琢磨着怎么写得生动有趣，呃，话说这种事情，大概也有趣不了吧。

难道写医院搬尸体的时候，尸体动了？结果是膝跳反应。

还是守坟的时候，坟头绿得发光，她给放了个红灯笼？

又或者，到凶宅暖房，电台滋滋响了一晚上，她一拍就好了？

听起来就像什么拙劣的都市恐怖小说，但其实每个都能用科学的角度解释啊。

这会儿又变成了#我在动漫世界做《走近科学》节目#了吗？

就在沈沫思考着第一篇要怎么震撼开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沈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刚一接通，对面那头传来悔恨交加的声音。

“谢大师救命之恩！”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