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那个特殊的棱形胎记,龙念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毕竟,那是因为她才有的。
然而龙念想不通的是,陆渊身上的功德之力深沉厚重,而这还只是他已经表露出来的,更多的功德之力深藏在他灵魂深处,等闲窥不见,不过短短几千年,他哪里积累来这么多功德?
就是昆仑仙君,他也是一个以功德入道的禅修,身上功德厚重磅礴,也不过比陆渊现在一眼能望见的功德厚上些许。
她记得当初回龙宫时,他真的只是一个气运稍好一点的凡人,虽然根骨奇佳,但却并没有修道之心。
所以龙念自深海醒来,于广袤海洋上一眼望见甲板上金光熠熠的陆渊时,一直以为他是哪位上古大能的转世。
因为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她虽然察觉到陆渊身上不少蹊跷,但也只把它们归咎为巧合。
尤其他又是陆知意后人,她更不会深究太多。
谁知道之前的不上心如今都成了‘报应’。
龙念把脑袋埋在抱枕里,无声叹息,恨不得把自己变回原形,好把脑袋盘入怀中,暂时躲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龙念这才把脑袋从抱枕底下抬起来。
陆渊依然穿着那件深蓝色丝绸睡袍,身材颀长笔挺,宽肩窄腰,昏黄灯光下,俊美轮廓半明半暗,更显深邃分明。
他薄唇紧抿,大步走到龙念身边,抚着她的秀发,“你怎么了?”
龙念顺势一滚,滚入陆渊怀中,柔和的金光将她包裹其中,丝丝缕缕渗入,龙念舒服地把脑袋埋入陆渊胸膛蹭了蹭。
“突然想起一些旧事而已。”
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于是问陆渊,“你怎么突然下楼来了?难道你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了?”
说起这个,陆渊脸上染笑,他低头垂眸,和龙念仰起的眼睛对视,柔和灯光为两人踱上一层暖光,在一侧墙壁上印上暧昧的剪影。
“如果是像你描述那样感觉有暖流流经全身,那我应该是成功引气入体了。”
龙念扬眉,没说什么,她伸手扣住陆渊揽着她腰肢的手腕,灵力灌入,果然在陆渊体内发现一缕与众不同的气,那缕金色的气在他的经脉中缓缓游动,所过之处,连暗红血液都染上点点金光。
有别于别的修真者的灵气大多是无色的,陆渊的灵气本质是功德,即使转化后依然是金色。
龙念很不走心地夸奖他:“的确是成功了,那你资质很不错嘛。”
陆渊察觉到她兴致不高,又不知道该怎么逗她开心,他素来很少和女性打交道,于是这会面对龙念难免有点捉襟见肘。
绞尽脑汁思索了会,陆渊记得C家这几日要在米兰举办秋冬时装周,已经给他发了邀请函,想起之前龙念和刘秘书去购买衣服时的兴致勃勃,陆渊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腾出时间陪她出一趟国。
不过这事暂时先不告诉她,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陆渊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他
见龙念并没有看电视,索性拦腰将她抱起,在龙念诧异的眼神里把她抱回了卧室。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不是很想和我睡一张床吗?今天我心情好,成全你。”
陆渊勾起唇角,把龙念丢到床上,屈膝跪在她身侧,床往下凹,龙念滑到他身旁,眼睁睁看着他双手撑在她头两侧,笑得邪肆。
龙念:“……我看你今天不是心情好,是受到什么奇怪的刺激了吧?”
突然奇奇怪怪的,想起网上说的一个词,龙念深以为然,陆渊这不就是崩人设了嘛!
本来是高冷稳重总裁,突然变成了邪肆霸道总裁,虽然还是总裁,但真的很出戏啊。
陆渊:……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搞哦!
他闭了闭眼,往旁边一倒,被子一拉,自闭了。
龙念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片刻见陆渊不说话,她伸手关了床头灯,看着身侧闪闪发光的陆渊,理智告诉她离他远点,本性让她忍不住想要凑过去。
挣扎了会儿,龙念还是滚进陆渊怀中,算了,就算他是那个人又如何,之前都抱过那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闭眼假寐的陆渊在龙念滚过来的瞬间,下意识张开手臂把她纳入怀中,娇小的身形像是他的半身,完美契合在他怀中。
陆渊低头看一眼她的发顶,手臂收紧,也睡了过去。
……
“龙姑娘,这里太危险了,不能久留,你先忍一忍,咱们走出这条路就安全了。”
荒凉破烂又狭窄的山路上,一袭染污青衫、身材颀长的俊美男子扶着少女,走得跌跌撞撞。
山路一侧靠近嶙峋的山壁,另一侧却是一个极斜的陡坡,上面长满了矮小的荆棘。
少女穿着月牙白的长裙,然而精致的长裙此时脏污破烂,上面满是利器划过的痕迹,鲜红的血液渗出来,将白色染成红色,若仔细看,甚至能发现那鲜红血液里含着点点金色。
男子情况虽也糟糕,但比起虚弱的少女来说要好上不少。
天色昏沉,阴云密布,乌压压地一片压下来,压得人心中沉甸甸,分不清此时时间,银色闪电在乌云中来回穿梭,伴随着响彻天地的响雷,一场瓢泼大雨蓄势待发。
龙念手中拿着一把轻巧精致的剑,剑身透白霜寒,剑柄上镶嵌着一枚金色石头。
她喘了几口气,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浑身裹在黑雾中看不清面容的魔浮在半空中,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这副嚣张狂妄、目中无人的模样刺激得龙念心火直冒,换作往日,她岂会将这种货色放在眼中?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误食绝草,筋脉凝固,别说调动灵力了,她连化形都做不到。
虽是仙胎,却与凡人无异,只能任其折辱。
龙念和陆知意本是上山为山脚村落中的村民们采点草药,谁知道她难得发一次善心,就跌了这么大个跟头。
这个雾魔是什刹身边得力干将,竟然不知从何处秘境里得到一株绝草,而且还摸到她的行踪,把绝草借凡人之手喂到她口中。
初始她都没察觉出来,直到在山上时雾魔突然冒出来,龙念与他打起来才觉出不对,然而已经晚了。
绝草已经发挥功效了。
——绝草是一种针对龙族血脉的灵草,真说起来,对龙族倒也无害。
龙族血脉随时都在沸腾着,而绝草却能使龙族血脉在十二个时辰内凝固,除此之外并无大用。
换在平时,误食就误食了,可如今雾魔虎视眈眈,什刹又在赶来的路上,她的情况就很不妙了。
毕竟,血脉凝固以后,她十二个时辰内都驱动不了灵力,更无法化形逃离。
今天要不是有陆知意在她身边,她早被捉了去,到时候落在什刹手中,扒皮抽筋都是轻的。
雾魔如此轻视的态度无非是觉得龙念已经是他瓮中之龙,既如此,他也不介意让龙念‘逃’,反正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龙念虽然愤怒,却也知道这也是她的机会。
只要傅洮他们赶在什刹来前先来,她和陆知意就安全了,不然,她或许还能有机会等到父兄他们在什刹手中救下她,而陆知意怕是只能去投胎了。
陆知意天真,以为下了山到人多的地方就能获救,却不知道倘若他们真的回到村子里,恐怕一村的人都逃不过。
到时候凭添杀孽。
所以龙念和陆渊走的是另一条路。
这条山路下去就是官道,但平日里都没什么人来往。
龙念抓着陆知意扶她的手腕,力气大的仿佛要捏碎他的腕骨,“我受伤太重,你先走吧,他的目标是我,不会去追你的。”
陆知意闻言,脸色铁青,向来温文尔雅,说话不疾不徐的人,今天破天荒吼了龙念:“你闭嘴!”
陆知意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扶着她的手都在颤抖。
“倘若我在危难关头丢下你一个弱女子,还能算是个男人吗?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绝对不会抛下你!”
龙念眨了眨眼睛,无声笑起来,牵动着身上的伤口,让她没忍住咳嗽起来。
也只有在这个呆子眼里,她才是个‘弱女子’了,哪家的弱女子能眼也不眨地杀鸡宰鱼,哪家的弱女子能一顿饭吃净一小个饭桶还尤嫌不够,哪家的弱女子能……
他明明知道她非人,拥有强大的力量,非但不惧她,反而仍然把她当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处处为她着想,事事在她之前想到……
这么一个呆子,她怎么忍心让他受她连累?
眼看着离官道越来越近,龙念知道若是陆知意现在不走,等上了官道就走不了了。
官道开阔,四周都是低矮的山丘,野草肆意生长,实在不是能藏人的地。
龙念知道和陆知意说不通,她虽然不能驱使灵力,但力气仍然很大,至少,抛飞一个陆知意还是绰绰有余。
她准备趁快到官道时把陆知意甩进森林里,到时候开阔的官道她跑起来也方便,这样雾魔更不会去追区区一个凡人。
然而陆知意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龙念的意图,扶着她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就在龙念开始着急时,倾盆大雨哗啦啦掉下来,劈头盖脸淋了一身,本就崎岖磕绊的山路打滑来更难落脚。
陆知意把龙念往怀中揽,尽可能为她遮蔽风雨。
雾魔在身后不远处嗤笑:“堂堂龙公主竟然也有需要靠凡人荫蔽的一天,真是可笑至极!”
他看着天边一道道劈在身侧砸出不少大坑的闪电,更是不忿:“龙公主倒是受天地所钟,如今不过受点小伤,我这个罪魁祸首就被盯上,若是再严重点,我岂不是要被雷劈死?”
说着,他‘桀桀’冷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龙念的惨况。
这时,密集的雨帘里闪过一道亮光,那亮光混杂在闪电中,不同的是,它是冲着龙念而去。
雾魔大惊,“尔敢!”
他往前俯冲而去,黑雾中探出一柄棱形尖锐的法器,直直刺向龙念。
亮光毕竟还远,比不得雾魔离龙念近,棱形法器势如破竹,龙念回身用手中清霜剑格挡,清霜剑却被法器上携裹的魔气震飞。
电光火石间,陆知意一个旋身,把龙念搂在怀中,用后背挡住棱形法器。
法器从他右后腰处没入,将他贯穿,可陆知意愣是没吭一声,他甚至还安抚似的拍了拍龙念的后背,另一只手将她脑袋按在怀中……
明明大雨倾盆,雨声如注,可龙念却清晰听见兵器刺穿皮肉的声音,那一刻她只觉得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陆知意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温柔地落入心间。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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