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理智仿佛被注入了营养剂，开始抵御黑暗，陆渊眼中的红色稍稍褪去。

他探究地看着龙念，“你说，我就是陆知意？”

龙念认真打量他的神色，“你虽然是他的转世，但严格算来，早就不是他了。”

从陆知意死去那一刻开始，无论他投胎成谁，都是一个全新的个体，除非他自始至终都拥有陆知意的记忆。

可是陆渊的生长环境与陆知意完全不同，他的性格经历等也与陆知意截然相反。

哪怕知道了陆渊与陆知意的渊源，龙念也从未把陆渊当做陆知意过。

顶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对陆渊的态度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转变。

之前她热衷于逗陆渊，知道他是陆知意的转世后，她对他多了忍让包容……

陆渊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摩挲着龙念的脸颊，轻声问道：“你喜欢的人是陆知意还是陆渊？”

他离龙念极其近，身上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一双仍然血红的眼珠子痴迷地在她的脸上逡巡，好似狩猎的巨兽盯上自己的猎物，一旦她敢轻举妄动，他就会毫不留情地镇压她。

龙念看着他的眼睛，“以前我喜欢的人叫陆知意，但在我还懵懂无知的时候我们的缘分就尽了。现在我喜欢的人叫陆渊。”

她说：“我认识他，喜欢他时，他就是陆渊，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陆渊眼中的血红如潮水退却，他低头在龙念额头印下一个吻，“我很高兴。”

陆渊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龙念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然后她很快发现不对劲，陆渊怎么会突然有入魔的征兆？

龙念想的比较多，是否是因为之前在那魔坑净化魔气时没注意被魔气侵袭了？

还是……和昨晚的林晨有关？

龙念坐起来，按开床头灯，此时被窗帘遮掩住的窗外已经微微泛明，夏天的天总是亮的比较早。

陆渊在她身边，懒洋洋地抱着她，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但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依然没有回收的倾向，龙念被拢在金光中，之前挣脱空间束缚留下的后遗症在金光中飞快痊愈。

她下意识更深地依偎进陆渊怀中，开始探查他的情况。

然而，不知是那刺激他入魔的魔气已经消失，还是他的入魔本就与外物无关，她一无所获。

陆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顺滑的头发，突然说：“昨天林晨离开时，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昨天他、林晨与陆父在沙发上的座位都是隔开的，他与林晨面对面，中间隔着茶几，而陆父一个人坐在他们之前的单人沙发上，林晨的位置靠近门口。

他走时还特意上前来拍陆渊的肩膀，当时他只觉得这个人虚伪，总喜欢在长辈面前展现自己的温和风度，营造出一种他们关系仍然很好的错觉。

现在想想，那个动作实在有些刻意，而且当时他明显感觉到被他拍过的肩膀有一股冷意，只是当时的陆渊并没有把这个当做一回事。

他大意了。

龙念看了看他的肩膀，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她想了想：“林晨肯定和什刹有关系，只有什刹的魔气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隐藏在你体内，并且在一击得逞后就湮灭。”

“林晨会不会是什刹？”陆渊想得比较多，多年前他们还上高中时，林晨有一段时间突然性格大变，这也是他们两个分道扬镳的原因。

如果从那时起他就不再是林晨的话，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龙念没有否认这个猜想：“有可能。”

什刹隐藏的太深，岂是这么容易能被揪出来的？

他当初逍遥自在的时候龙念甚至还没有出生呢！

纵然龙念再如何天资聪颖，阅历经验始终没有什刹丰富，他曾经经历过神魔大兴到没落，而她则是吊着大兴的尾巴出生的，那个最耀眼的时代她无缘得见。

而什刹却是在这个时代中仍然如鱼得水的魔。

他手中的底牌远远不是她所能比拟的。

傅洮、裴麒与景泽倒也是与什刹一个时代的，但彼时神魔兴盛，妖族反倒略逊一筹。

何况这么多年来随着神魔隐没，末法时代来临，空气中的灵气日渐稀少，他们非但无法补充充足灵气，反而还要一直消耗灵气维持现世安稳，更不可能是什刹这个隐藏多年的老魔对手。

如此看来，他们面临的似乎是一局死棋，一切似乎都在什刹掌握之中，他高高在上，而他们全是他的棋子，只能任由他摆布，没有太多招架之力。

其实不然，之前在净化魔坑时龙念就发现了蹊跷，按理来说末法时代不仅灵气熹微，魔气也不应该如此充盈，天道不可能允许它们的平衡被打破。

可事实上，那魔坑中的魔气之盛，能轻松将一个低等小魔灌溉成一名魔将，如此一来，这个平衡势必会被打破。

但天道竟然允许了这个魔坑的存在，或许其中有什刹的手笔，但更多的是天道知道这个魔坑并不能打破平衡！！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灵气将兴，故而那点魔气不成气候。

从魔坑回来以后，龙念因为力竭一直沉睡，醒来后又去了陆家与林晨交锋，一直忙个不停，始终没有时间探查她的猜测是否成真。

但她知道，当时魔坑的异状绝对不可能逃过傅洮的眼，而傅洮他们三个又是极为亲近灵气的神兽，一旦灵气复苏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龙念弯腰拿过来一看，正是傅洮打来的电话。

龙念笑逐颜开地接起了电话，“傅洮哥？”

电话那边的声音却不是傅洮沉稳的声音，也不是跳脱的景泽，而是一道清雅如风、温柔和煦的声音：“念丫头。”

龙念怔了片刻，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裴麒哥，我好想你啊。”

裴麒低低一笑，嗓音无奈又宠溺：“傻丫头，多大了还爱哭鼻子。”

“我才不大，在裴麒哥面前我永远是个小孩子。”

陆渊在一旁听着龙念用从未对他用过的撒娇语气对电话另一头那个他只闻其名的裴麒交谈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心头，这时他突然感觉心底某一处那极具诱惑性的声音又出现了，他的理智在这道声音的蛊惑中似乎在慢慢退却。

外面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心神全放在了这股声音上，似乎随着它慢慢动摇，生出不少奇怪又残虐的想法。

陆渊心神一凛，下意识做出被蛊惑的样子，然后他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流窜在经脉间，那极具蛊惑力的声音就来自这股阴冷气息。

他感受着那股气息慢慢接近他的丹田，那里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珠子悬浮丹田上，往外散发着煌煌光芒，像是一轮冉冉曜日。

那是陆渊炼化的功德金光。

这股阴冷的气息正是冲着这轮曜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