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
“我没听错吧,有人说红发?”
“在哪里?哪儿传出来的?”
“喂,是红发……”
……
像是热锅里突然撒下一把豆子,刚才还静悄悄的街坊突然炸开锅来。
从门窗缝里露出一颗颗眼睛,藏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药材店的老板骂骂咧咧的推开窗诅咒着手不干净的小偷,又在探头看到楼下一幕时,立马“砰”一声缩了回去。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小鸟游结奈立刻看向那个偷东西的少年,却见他泥鳅一样,三两下一晃,就出现在远处的街口,见她看过来,还挑衅般的冲她做了个鬼脸。
“喂,小鬼。”
中原中也沉下脸,意识到自己被这小鬼坑了。
他环视了一圈,膝盖微微弯曲,打算冲上去抓住那个小鬼问清楚。
身侧的木门却“轰”一下被踢开。
喝的醉醺醺的牛头妖怪鼻孔里喷着粗气,挥舞着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冲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还真是牛鬼蛇神,什么都有。
中原中也挑了挑半边眉毛。
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缩”这个字眼,即使在不明底细的处境里,也依旧奉行“打了再说”。
一只纤细到近乎羸弱的手,却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拿着狼牙棒的是牛头人,力大如牛,但头脑简单;右前方的是红面鬼,据说愤怒时会口吐青色火焰……”
【哎呀呀,宿主这是自暴自弃想要自爆了嘛?诶呀我是不是双押了我真棒~】
没有理会007的耍宝,小鸟游结奈缓缓吸了口气。
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对着眼神一凛的中原中也说道:“注意安全。”
足足一人重的狼牙棒,被踢毽子一样扫落人群。
来不及躲避的施害者,转瞬之间变成毫无招架之力的受害者,哀嚎着在地上躺倒一片,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野草。
完蛋了!
就不该贪那点钱,趟这趟浑水!
众人后悔而畏惧地看着那赭发少年扭了扭脚踝。
浸满战意的钴蓝色瞳孔掠过迟疑不前的战圈后方,中原中也快意的挑起半边眉毛:“磨磨蹭蹭,一起上!”
自卫队呢?!
怎么没人去通知自卫队?!
娘的,这是个杀神!
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向街外跑去。
小鸟游结奈拽了拽中原中也的衣袖:“有人……咳咳、唔?”
眼前突然一黑,她几乎有些手忙脚乱的拨开遮在眼前的披风,就看到一抹扬起的下巴和嘴角。
“战斗交给我,你只需要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可是有人……”
“啊,我知道。”
中原中也冷冷看向巷口,脚边的碎石被重力操控着悬浮半空,又被打算动真格、速战速决的重力使一脚击出。
划破空气的暗红光芒,如同斩断最后希望的镰刀。
巨大的绝望使得牛头人咬牙诅咒:“你这红发吉娃娃!等到……啊!”
完蛋了。
小鸟游结奈默默垂下眼睛,替它说了句阿门。
骇人的压迫自碎裂的手腕传来。
牛头人哀呼一声,被莫名的力量拧拽着,“砰”一下嵌入地里。
而那瘦小的、差一点就被它捉去领赏的少年,只是冷眼旁观着,一脚踩在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它的脊柱,发出“嘎达”一声脆响。
“我这个人啊,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性。”
中原中也冷冷瞥了一眼周遭,直让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东西吓得后退一步,才扯了扯嘴角。
“所以啊,给你三秒钟。”
“为什么袭击我?”
“以及,红发是什么?”
*
少年正行走在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
自从十年前那场骚乱,这片曾经繁华富庶的街道,就成了下三流的流浪者聚集地。
弃婴、饿殍、被打断了手脚的小偷……
足以被称为“时代惨剧”的场景,在此处已是惯例。
而他,也已从当初的难以适应,变成能够面不改色踩着醉汉的手指走过污水坑。
然后在对方破口大骂时,掏着耳朵慢悠悠晃过街角,再送上一句忠告。
“早点去投胎哦——”
毛娼妓今日没有揽到客人,倚在巷口掩唇笑:“火气这么大,失手了?”
少年啐了一口:“切,还不是被个混蛋横插一刀。”
“这么说起来,今天也是诸事不顺呢。”
毛娼妓抬头看了眼长街。
“据说那里出现了一位红发的恶鬼,在街道上肆虐打砸,搞得自卫队长火冒三丈,说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家伙找出来献给那位大人呢……你在听吗,良太?”
少年漫不经心的嗓音从远处遥遥传来:“不、感、兴、趣,还有,叫我良——太——郎。”
“说是王城下了悬赏……不过这么远,他也听不到了吧。”
毛娼妓不由摇了摇头。
而远处,少年跃上一个草墩,又借着塌了一半的围墙,勾住对面的排水口,一扭一晃,轻飘飘落在破屋子的院子里。
“老爹,还没起来吗?”
他朝西边那个,屋顶勉强算是完整的屋子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便一边说着“我去领饭”,一边向门口的破洞走去。
刚走到街上,便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可恶!身体浮起来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这就是那个人的妖术吗?
少年恨恨咬牙。
“真是不错的眼神啊,比刚才陷害我时要干净得多。”
戴着礼帽的赭发少年出现在另一侧的楼顶。
他的手臂托着背后少女的膝弯,使得那纤细到近乎羸弱的女孩能够安稳的裹着他的披风、伏在他的肩头。
“老大!我刚才是被迫的!我……”
轻轻的咳嗽声打断了少年的故技重施。
拥有湖绿色瞳孔的少女向他温和的笑:“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向你打听。”
***
良太郎自出生起,就生活在海国尽头的这片土地上。
那时候,掌管这片土地的大妖怪还是那位温柔的金鱼姬。
她从海妖手里夺回了这座城市。
又一手将它打造成远近闻名的渔港,允许所有种族在这里买卖、生活,成为妖怪们赖以生存的美好场所。
直到十年前,她觉得该功成身退。
于是将城市托付给自己最为信任的海坊主,自此失去行踪。
失去束缚的海坊主终于暴露了本性。
他横征暴敛,排除异己,将所有反对者全家屠尽。
那是所有亲历者至今提起都颇为胆寒的“血之六月”。
但高额的通关费和交易税,终究让这座渔港逐渐没落。
于是海坊主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给每家每户都下了鱼税,到了月末,就由他的护卫队按人头征收。交不出来的,要么打死了丢到这里,要么——”
良太郎朝河对岸瞥了瞥,将眼底的凉薄遮掩在夜色之中:“就扔到汤屋去做奴隶。”
小鸟游结奈问:“汤屋?”
良太郎下巴指了指水烟缭绕的远处:“那还是金鱼姬在的时候建的疗养所,本来是为了用温泉水结合药汤做成治疗疾病的药浴,后来被海坊主的盟友接管,就成了神明的专属疗养院。”
中原中也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抬手拒绝少年拽起袖子给他擦地的举动,盘腿坐在小鸟游结奈身侧,嗤笑一声:“神明也需要疗养?”
“是的老大。”
良太郎立刻正襟危坐:“神明行走在人间嘛,难免沾染到污秽,这时候就要定期去清理,不然可就要堕落了。”
“堕落了,会怎么样?”
小鸟游结奈咳了两声,抬起那双浸着水汽的湖绿色眼睛问,像是认真听讲又充满十足好奇心的听众。
少年头顶的猫耳晃了晃,一下被问住了:“大概……灰飞烟灭?……害,都是神明的事儿,我们这种小妖怪怎么知道。”
下一秒又咧嘴笑着,说是水开了蹿出去了。
“真是一模一样。”
中原中也看着少年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
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总是有超乎年纪的老成与油滑,往好了说是坚韧,往坏了说则是见风使舵。
他从小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不知道那少年说的,有几句是假,几句是真。
“不用担心。”
中原中也看向小小一团裹在他披风里的少女,她正安静坐在角落里的草甸上,听到他开口,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看向他。
羸弱的,纤细的。
像是一朵沾了水汽的蒲公英花。
中原中也想,最起码要让她……
“我会……”
“老大,你的染发膏好了!”。
良太郎一嗓子还没喊完,余光瞥到左边,他老大一手撑在身侧,侧过身来,敛着眼睫微微低头。
再一瞥右边,裹着披风的柔弱少女温顺而乖巧的抬起小小的下巴。
他“嗷”一声顿悟了。
立刻捂住眼睛,连带着长长的尾巴也卷作一团,说着“对不起打扰了我走”消失在门后。
中原中也:???
小鸟游结奈:???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大。”
中原中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去拿放在门口的瓦罐,被那怪异的气味和漆黑的颜色熏得直皱眉头。
“喂喂,这种鬼东西真的有用?……你是不是在偷笑?”
努力压住翘起的嘴角,小鸟游结奈眉眼弯弯的否认。
就听到身后传来有些低沉的嗓音:“护身符给他,真的可以吗?”
*
彼时猫耳的少年一脸精明的说着“打探消息可以,但那是另外的价钱”,转头看上了他脖子上的项链。
被他拒绝了,就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直到他身后的小丫头向他摊开掌心。
那是个做工精细的护身符,只是大概贴身佩戴了些日子,边缘有些发白,却让少年直接改了口。
小鸟游结奈没有回答,而是抿唇笑了笑,抬头看向站在月色里的赭发少年。
“那个项链,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中原中也愣了愣,片刻,才微微点头:“是故人的遗物。”
嗓音像是被风吹散的一句叹息。
“果然。”
她记得游戏里,中原中也就有一条视若珍宝的项链,会在he线的最后送给女主。
那是他曾经的家人——旗会成员的遗物,被他一直贴身珍藏着,作为“归宿”的证明。
“因为中原先生看向那条项链时,眼神十分温柔,又十分悲伤。所以我就猜测,这一定是一件对您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她抬头看向远处那寥寥的灯火,仿佛在回忆自己贫乏而寂寥的人生。
“我啊,父母早逝,一直以来就是一个人,那个护身符,也不过是某个信徒随手送的,算不上什么。”
“所以啊,我很开心哦。”
“能够为这份珍重做上些什么。”
***
“能够为这份珍重做上些什么,吗?”
中原中也低头冲洗掉最后一块染发膏,自嘲的嗤笑一声:“完全被人家小丫头保护了,真是难看啊。”
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双湖绿色的眼睛。
干净而纯粹,浸在夜色里,像是一朵自淤泥里拔节的水中花。
中原中也甩了甩头,将湿发捋至脑后,猛地一拳打在围墙上,说了句可恶。
良太郎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出来:“出什么事了……老大?!”
“啊?”中原中也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就听到响彻院子的一声嚎叫。
“你头发怎么变绿了???”
“哈?!”
妖怪介绍是我自己胡诌的,没有考据。
良太郎有猫耳,时不时还会有尾巴冒出来——所以是猫猫妖怪。
嗯,绿了中也,字面意思的那种。
以及,“红发”下章解释。
【明天周三不更,我们周四再见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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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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