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哆哆嗦嗦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朝着石昭懿扑了过去！
满屋诸公都被蚩尤这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住了。服侍在四周的宫女们反应很快，有的护卫着文帝，有的跑去拉扯蚩尤，蚩尤年老体衰，很容易就被宫女们从石昭懿身上扒拉下来。
“你发什么疯！”石昭懿喘着气，怒视被宫女们拽住的蚩尤吼道。
蚩尤被宫女们摁在地上，却抢先向文帝状告道：“陛下啊，石昭懿想谋害臣啊，请陛下为臣作主！”
文帝却皱眉看着蚩尤道：“温爱卿看起来精神不佳，就先回府歇息吧。”
蚩尤自知只要踏出这御书房，等待她的必然是赐死的下场，跪在地上不愿起身。但文帝并不顾她心情，让侍从强硬地将她拉了出去。
被拉出御书房的这刻，蚩尤便知道此次结果又注定了。
果然当天亮起来，那宫女又来赐白绫。
再次睁开眼，回到熟悉的御书房，蚩尤知道不论自己怎样作死，都会回到这里，心中顾忌反倒少了很多，就在众人要商谈平匪方略的时候，悠悠道：
“如今朝廷的心腹之患，并不在外面的匪祸，而是就在这御书房。夫子领报舍，不记着陛下的恩德，反倒是勾结朝中大臣，打着为陛下修书、修建书馆、修建宫殿的名义，中饱私囊，实为国之硕鼠！”
蚩尤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诸公都懵了。
虽然温相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事实是能说的？
蚩尤不顾其他人骤变的脸色，安然坐着，继续道：“去年礼部仅修书一项便耗资百万两，宫中修建书馆、新的宫殿，更是耗资千万两白银。这些加起来甚至比去年整个兵部耗资都要多。朝廷在到处平叛，到如今甚至连平叛的钱粮都拿不出来，而朝堂上却有人吃的富足啊。”
御书房此刻寂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后，还是文帝发了话：“温爱卿，你可知无故诽谤，该当何罪？”
蚩尤无所谓地笑道：“依照永仁朝律法，御前诽谤，廷杖四十。可臣之所言，皆为事实啊。”
夫子也终于说了话：“温右相跟陛下说话丝毫不顾君臣礼节，此乃大不敬之罪。”
蚩尤笑：“大不敬之罪又如何？”
蚩尤笑着，积蓄了许久的力量猛地向石昭懿发难，紧握地拳头精准地打击在石昭懿太阳穴上。
一击致命。
没人能想到温向阳这一老妇竟然能精准而巧妙地利用最小的力量杀死人，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
蚩尤大喘着气笑着，以为接下来会被宫女们扑倒制服，甚至做好了被处死的准备。
但这一切都没有来。
天旋地转中，她又坐回到座位上。
蚩尤有些迷惑，她刚才没有死啊？
抬眼，蚩尤目光恰巧与石昭懿对视。
一个想法在蚩尤脑中闪过。
夫子石昭懿是轩辕！
因为刚才她杀死了轩辕，所以她与轩辕又重回最开始的时候。
御书房内再次商讨起平匪方略，但这次在谈到国库亏空，没法拿出钱粮的时候，夫子开了口：“温右相管着朝中具体事务，现在国库没钱，不知道温右相有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挤出些钱粮出来？先将平匪的开支挤出来。不解决这钱粮问题，我们就无法向前啊……”
前几次石昭懿并没有说这些话，蚩尤听后发现石昭懿这是话中有话。
无法向前……难道石昭懿在向她暗示不解决钱粮问题，她这个右相就一定会被文帝赐死？
这么一想，所有问题豁然开朗。
难道文帝竟然是因为缺钱平匪，所以才动手除掉她这个大贪官，用抄家来获取平匪钱粮？
温向阳被赐死，并不是石昭懿设计，而是文帝的本意？
文帝此时也开口向蚩尤问道：“事关平匪所需钱粮，温爱卿可有良策？”
蚩尤暂且抛开谁想杀死温向阳的思考，稍作思索，还真发现不少地方都能挪来钱粮，比如说鸣州修路，下面人预算一百万两，温向阳给提到了二百万两；又比如翌州修建堤坝，下面人预算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温向阳给提高到二百二十万两。
提高的这些，都被以温向阳为首的官僚团体给贪了。
蚩尤越想越心惊，越发觉得温向阳被赐白绫都是轻的了，便出声道：“禀陛下，夫子此法甚好，近来户部与工部批了不少修路建堤坝的预算，或许可以从这些预算中抠出些钱粮，先供朝廷平匪之用。”
文帝开口道：“修路建堤都是民生大事，能挤得出来吗？若有天灾，此时从这些事项中挤钱粮出来……那之后会不会导致百姓因今日决策而蒙难呢？朕为万民君父，不能不为天下苍生考虑。”
蚩尤应道：“臣会跟户部、工部细细商谈此事，能动的先动，不能动的绝不会动。”
文帝淡淡道：“那好。就辛苦温爱卿与两位尚书了。你们今晚议个章程出来，争取早朝时把平匪方略给完善了。今晚就到此吧，朕乏了。”
文帝在宫女侍从们的簇拥下离开了御书房，将报舍儒生们和左右相六部尚书们都晾在了御书房。
这种跟之前不同的发展让蚩尤松了口气，似乎这次有希望免于被赐死的命运。
蚩尤看向疑似是轩辕的石昭懿，石昭懿正准备起身，带着众儒生回报舍居所。文帝宠爱这些儒生，在报舍建了住宅给这些儒生住下。让这些儒生能直接在宫内住下。
在石昭懿临走前，蚩尤突然说道：“此次感谢夫子提点之恩。”
夫子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温相不用谢我，不解决了这事，我得跟着你一起被困在原地。”
说完，夫子便带着儒生们走了。
蚩尤听懂了夫子的暗指，也确定夫子就是轩辕。
一早早朝，文帝仍旧没有来，依旧是夫子坐在旁边座椅上主持朝政。
这一次早朝上户部挤出了八百万钱粮用于平匪。
这一次早朝上也没有了宫女前来给蚩尤宣旨赐白绫。
蚩尤知道，她这关算是过去了。
但她在这红莲世界中的历练，也才算是真正开始。
——
报舍。
轩辕在纸上描着线，描的是一副将军平匪归来的画，画虽然为将军平匪归来，但画中画的更多是百姓恭贺。
“陛下驾到。”
有宫女唱喏。
轩辕带着众儒生迎接圣驾。
文帝的笑声从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夫子，我朝军士凯旋，宫外百姓无不欢呼，震耳欲聋啊。”
文帝大笑着迈步而来，很熟悉地走到刚才轩辕描了线的画作前，提起笔添了几笔，旁边有宫女连忙将文帝的印章举过来。
“此画甚好啊！”文帝夸赞着，将自己的印章盖在画上，以示自己才是画作的作者。
轩辕赞道：“是陛下画得好，才让此画有了灵性。”
文帝将画作仔细地端详一阵，满意地让宫女将之在墙上挂了起来，并说道：“明天早朝时，拿去赏给这次平匪归来的将军。”
轩辕称诺。
文帝沿着墙边颇为自豪地欣赏书画，沉吟道：“不知不觉阵这报舍的墙上的书画都要挂满了，之后的书画又要往哪里挂呢？”
轩辕没有应，但身后有儒生出列侃侃而谈：“陛下，如今西北匪乱既平，天下太平政治清明，陛下可责令工部在宫中重新建一座专门陈列陛下御笔的宫殿。”
文帝看向儒生，赞赏道：“这法子不错。我记得你叫徐姞吧，上次作的那首如梦令就很好，朕很喜欢。夫子啊，这种人才就该好好栽培。”
徐姞面露喜意：“谢陛下。”
轩辕却皱眉，出言劝道：“陛下。如今匪祸刚平，正是国家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陛下此时大兴土木，加之国库亏空，会逼得地方加重税收，让百姓不得安生。”
文帝神情不悦，瞥了眼轩辕：“夫子，朕只是建一座盛放书画的宫殿，也算是大兴土木吗？而且朕修建此宫殿，可是为了兴文事，夫子不但不赞成，好像还有些抱怨朕啊？”
轩辕叹息道：“陛下，若只是简单搭建，用料从简，自然不算是大兴土木。”
文帝看着轩辕笑道：“简单搭建？用料从简？难道夫子要让朕的御笔随时都面临损毁之危？”
轩辕并不避让，“此次平匪的钱粮已经是从其他地方挪用来的了，若是陛下在这种时候仍旧一意孤行大兴土木，恐怕会逼得百姓再生匪祸之事。还请陛下，为天下苍生计，听我一声劝。”
“朕不知道夫子什么时候管起了户部的事情？”文帝端坐在椅上，看向轩辕面露戏谑。
轩辕叹道：“我并不是管起了户部之事，而是为陛下的江山社稷着想。”
“哦？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
“可是朕听说，上次建造永宁宫时，耗资一百八十万两，但户部实际支出是九十万两。夫子啊，那剩下的九十万两去了哪里了？”
文帝脸上仍旧还挂着笑容。
轩辕淡淡道：“其中二十万两入了报舍儒生们的口袋，其中三十万两落入我这个夫子口袋，剩余这四十万两，是入了陛下的内库。”
轩辕此话一出，让文帝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
温府。
蚩尤正在跟府上来客闲谈，突然天旋地转，她就躺在了床上，再睁开眼，窗外月明星稀，明显是时间倒流回到了凌晨。
蚩尤能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出事。
“这是……轩辕死了？”
轩辕：陛下要当个好皇帝。
叶萍舟：我当好皇帝还怎么锻炼你们？
蚩尤：真好奇轩辕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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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破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