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的雨势夹杂着电闪雷鸣，身处朝歌的叶萍舟却难得偷得半日清闲，杨戬、哪吒、黄天化、雷震子四人归属落定，暂时不用她来操心。而其余人等有三教众多师妹们在忙碌着，叶萍舟自个倒是清闲下来。

相比于无尘那边苦哈哈地万事亲力亲为，叶萍舟这边可谓是人多力量大的典范，三教师妹们纷纷下山各自收徒，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准备。

在朝歌这边，叶萍舟倒是遇到了其中一位师妹的徒儿。

金灵圣母门下弟子，闻仲，闻太师。

闻仲早年拜师金灵，但内心时常牵挂殷商王朝，做不到心无旁骛求道修行，在碧游宫修习五十载后，金灵准许了闻仲人世之愿，放闻仲去辅佐帝乙。

闻仲处理人间政务倒是一把好手，帮着帝乙治理商朝。

后来帝乙逝世，纣王继位，闻仲便成了托孤大臣之一。

纣王颁布新政，那些祭师与贵族人心惶惶，经常在背后搞些小动作，但这些人在面对闻太师时，却都老老实实地不敢动弹。闻仲在殷商的威势甚至比当下继位不久的纣王要高很多。

“截教三代弟子闻仲，拜见掌教师伯。”闻仲向叶萍舟拜道。

闻仲修炼资质本就平庸，也不是一心向道的人，修成地仙时年岁都颇大了，再加上为殷商劳心劳力数十载，如今面容颇显老态。

叶萍舟修行无数年，但最初接触的要不是师长三清，要不就是鸿钧等洪荒大能，这使得叶萍舟心态上显得年幼些。直到后来三清立教，收了许多徒弟还让她做了副掌教后，被三教众弟子们每日喊着“大师姐”，叶萍舟才明白了些什么叫责任，但心态上仍旧显得年轻。

但之前跟蚩尤在三十三外天激战数百年后，再归人界，骤然发现众多师妹很多都有了弟子门人，被这些弟子门人喊着师伯时，才让叶萍舟有了时间在匆匆流逝的感受。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底下都有很多小一辈的人物了，而且很多小辈人物都在各自方面颇有建树。

叶萍舟不由得心底感叹。

闻仲态度谦恭，而跟着闻仲来的另一位朝中大臣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她皱着眉看着模样年轻秀丽的叶萍舟，满眼都是打量。

此人是商朝司天监太师，殷商神权的领军人物，跟闻仲一样是元老级人物，名叫杜元铣。

“杜太师，青萍师伯乃人族圣师，岂容你在此造次？”闻仲不满杜元铣这般态度，朝着杜元铣怒目而视道。

杜元铣却无畏地拱手道：“或许这位仙长确实是上古人族圣师，但自夏而来，及至如今我大商，圣师之名却从未显露，也从未对我大商有过庇护。何况我司天监拜的是圣人女娲娘娘，我为商朝司天监太师，还不至于随意给人下拜。”

杜元铣这番话让闻仲羞怒不已。她与杜元铣同朝为官数十载，杜元铣虽常常以神权干政，但杜元铣素秉忠良，所涉政事也是为国为民，并且所涉政事都很有建树。

所以闻仲与杜元铣交情也还算不错。

但此时杜元铣言语间对叶萍舟不敬，让尊敬师长的闻仲很受不了。

叶萍舟冲闻仲摆了摆手，对杜元铣所言她本人倒没什么意见，或者说杜元铣所言还颇为中肯，她这数百年来确实对人界无寸功。

对她这般仙人，数百年的时间仅仅只是眨眼片刻，但对人族来讲，这已经是个极为漫长足以淡化很多事情的时间段了。

叶萍舟向杜元铣问道：“如今司天监只拜女娲娘娘吗？”

杜元铣见到叶萍舟态度温和，便并没有硬甩脸色，口吻也柔化下来：“是的。大商诸侯八百镇，其中参拜的很多神灵皆称女娲娘娘为万灵之宗，而且我人族本就为女娲娘娘所创，当然该拜女娲娘娘。”

那些名为神灵，实则是妖族的家伙们，打着女娲旗号将人族文明带偏不少。

女娲虽创造了人族，但却无教化之功，但在这些妖族的宣传下，女娲已然成为当今人族的至尊神祇。

这现状也跟三教弟子只顾求仙问道并不顾人族发展有关，像闻仲这般红尘难断的在玄门中简直是异端——其余那些玄门弟子不是修仙问道就是在访山寻水。

反倒是那些妖族以护国神灵身份融入如今洪荒人族当中，颇有当年巫师那种化巫为人的手段模样。

这也是如今神道大兴的民众基础。

洪荒以人为主角，人族的偏向，自然会让神道大兴。

但是如今人族并不知道，神道兴，损的是人道。

损人道兴神道。

叶萍舟直视着杜元铣的眼睛，问道：“杜太师执掌司天监数十载，就没想过以神权干政，甚至以神权统治民众思想，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杜元铣听到此言，却皱眉道：“自我执掌司天监以来，虽不敢说事事无错，但也能称得上一声利国利民吧……就算闻太师，想来能为我此言作证吧？”

闻仲听后点头，“掌教师伯，杜太师此言不差。”

“那活祭之事呢？”叶萍舟目光微冷。

杜元铣不耐道：“活祭所用皆是俘虏，那些俘虏本就都是些蛮夷之徒，能充当祭品，也算是为我大商做出贡献了。而且……如今大王已经禁止了活祭之事，我司天监并没有违背大王之命。”

显然在杜元铣眼中，商朝之外的人族并不算是同类。

这种想法，其实在人族中并不少见，甚至是绝大多数都这般想。

从古至今。

叶萍舟轻叹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信奉的那些神灵是活的……”

杜元铣插嘴道：“神灵本就是活的，但是这并未导致什么坏的影响。”

叶萍舟说道：“如今神道尚未兴盛，那些神灵会依赖你们这些祭师，所以才会对你们祭师言听计从。若是神道大兴，民众盲目信神，且这些神灵从幕后走向台前……到那时人族该当如何？”

杜元铣皱起眉来，微微沉默。

叶萍舟接着说道：“若是某神灵说人族交合乃是不洁，让人族舍弃**，该当如何？”

杜元铣摇头道：“此举违背人性，若神灵如此宣扬，哪里还能有信徒信奉？”

叶萍舟不答，又言：“若某神灵说吃某些东西便是罪是过，让人族舍弃，该当如何？”

杜元铣仍旧摇头，但摇头的幅度有了些迟疑：“食乃人之天性，若神灵这般宣扬，怕是信奉者……寥寥。”

叶萍舟继续问道：“若某神灵只让人族信奉一堂之言，其余皆是歪论邪说，该当如何？”

杜元铣皱眉轻声道：“这种事情……怕是不可能出现。”

叶萍舟盯着杜元铣的眼，忽然提高了声音：“杜太师执掌神权数十载，难道就没有过愚昧民众以使得自己政令畅通的时候吗？”

杜元铣脸色变得铁青，不再吭气。

叶萍舟望向杜元铣这般神态，叹息道：“兴神道损的是人道，难道杜太师真的希望自己的后代整日跪在神灵面前吗？还是说，杜太师就真的愿意跪在神灵面前？”

“杜太师这些年或许已经习惯借助神权来畅通地施行己政，然而神道是把伤人利剑……此道，弊大于利，而且后患无穷。以杜太师的聪慧，又执掌司天监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就看不透这些吗？”

杜元铣沉默了片刻，沙哑开口道：“圣师向我说了这么多，是希望我做些什么？”

封神榜自叶萍舟灵台中飞出，在大厅内映射出一座高台，叶萍舟解释道：“我欲在朝歌内建一座封神台，还请杜太师能够监工，并且在此期间莫要让神权在跑出来搞事。”

杜元铣望着这神道高台一愣，拧起眉头，不解道：“既然圣师反对神道，何故要建这封神台？”

叶萍舟目光晃了晃，轻轻地叹了口气：“神道当兴，此时要拦有点晚了。但既然拦不住，那我们便主动占据祂……然后从内部摧毁祂。”

————

西方教，准提与接引相对盘坐，她们已经知道弥勒与药师如今一死一擒，弥勒的真灵都已经上了叶萍舟那半部封神榜上。

无尘的身影在她们面前逐渐显现。

“值得吗？”接引喃喃道。

无尘双手合十，“为普度众生，自然是值得的。”

接引又问道：“何为众生？”

无尘答道：“信我者为众生。”

稍作停顿，无尘接着道：“众生皆苦，唯我能创西方极乐，普度众生。”

接引目光空洞，继续问道：“何为极乐？”

无尘答道：“信我，便为极乐。”

接引不再言语。

准提在旁笑道：“众生皆苦，苦在求而不得，但若予之，众生贪婪，仍旧不得满足。不如依照无尘道友此法，既然予之无用，不如让众生舍之。舍情、舍欲、舍念、舍思……舍得，舍得，先舍后得，舍杂念而得寂静，从而得极乐。师姐，我倒是觉得此法甚好。”

接引亦没有言语。

准提又向无尘笑道：“无尘道友请放手施为，我与师姐自会为你护道。”

无尘无喜无悲，向准提谢道：“多谢两位圣人。”

无尘凭依的法宝，大家应该有所猜测了=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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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司天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