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洗了热水澡，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松弛下来，放下防备的李禾，在荒星第一次做了关于家人的美梦。

梦中，在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里，一家人高高兴兴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胆固醇偏高的爷爷贪嘴，趁着奶奶不注意想偷偷吃一口大肘子，啊，他被奶奶发现了，他被制止了，他生气了。

飞南闯北的大哥是大忙人，很难得也在家里，他穿着家常衣服，一边喝汤一边和父亲讨论投资问题，偶尔会停下来问李禾钱够不够用。

母亲一会儿给大儿子盛汤，一会儿又想起要给小儿子夹菜，忙得都忘记自己也是要吃饭的。

梦里，李禾一直在笑，嘴巴都笑酸了还舍不得停下来。

他是那样高兴，以至于猝不及防从梦中醒来时，嘴角还残留着笑意。

他在一片漆黑里抚摸自己的嘴角，自言自语，“原来是梦啊。”

透过飞船的窗向外望去，窗外也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风呼啸而过，发出凄厉的呜呜声。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里，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那种感觉特别孤独。

想回家，或者退一步，到有人的地方去也好。

或许是抬手的缘故，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露出了一条缝，寒气侵蚀进来，睡梦中的小狗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紧了紧小小的身子，把自己团得更紧了些。

李禾愣了一下，把毯子裹好，重新放回毯子里的手摸了摸小狗崽毛茸茸的小身子，整个人从漂浮的虚无里又重新落回到地上。

后排座位上，关机的机器人安安静静地半躺着，关机前，它自己特意调整过姿势，圆圆的脑袋半歪在靠椅上，圆胳膊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是它最喜欢的姿势。

是了，我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他在黑暗里笑了笑，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飞船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揉揉眼睛推开舱门走出去。

圆圆正在做日光浴，看见他走出来，关切地问，“你昨晚睡的还好吗？早上我开机后见你睡得很沉，便没叫醒你。”

李禾沐浴着阳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笑眯眯地说，“难得的做了个美梦。”想起梦里和家人一起说笑的场景，心里再次涌起幸福的感觉，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泉里，他四处环顾，“芝麻呢？怎么没看见它？”

“汪汪——”听见李禾叫它，白色的毛团子从一大团枯草丛中钻出来，抬起有点瘸的那条后腿，众目睽睽下……它撒了好大一泡尿。

土豆试验田的周围有很多这样枯死的草丛，小狗崽钻的是其中最大的一丛，在试验田北面20米左右的地方。

自种下土豆那一日起，它没事时就喜欢在周围草丛里里溜达，附近的草丛它都钻过，不过它最喜欢的还是最大的那一丛草，证据就是，每次尿尿它都尿在那里。

动物界不是有个说法么，动物会以留下尿液的方式圈地盘。

李禾重新走回飞船，拿出两袋土豆泥，撕开一袋放在地上招呼小狗崽过来吃，自己叼着另一袋慢悠悠走向试验地。

刚才找小狗崽时，他好像看到试验地里有一些绿色。

当初种土豆时，他一共挖了四条沟渠，计划每条沟渠种15个土豆。

可惜土豆数量不够，致使他的计划打了折扣，只有前3条沟渠种满了土豆，种到最后一条沟渠时，只剩下了4个，没种满。

而这4条沟渠，又因为浇的水不同而被区分开来。

前2条沟渠的土豆浇的净化后的水，后面2条周围插着枯树枝的沟渠则是浇的普通河水。

和李禾预料的一样，发芽的是种在前面2个沟渠的土豆。

绿色的枝丫和叶子特别精神，在地里排成整齐的两列，一棵棵像是站军姿的士兵，很神气的样子。

嘴里的土豆泥都忘记要咽下去，李禾看着那些新生的苗苗，嘴都要笑裂了。

这才3天不到，30颗土豆都长出幼苗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净化后的河水真的有缩短植物生长周期的功效，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的功效，李禾觉得要等土豆收获后才知道。

等看够土豆苗苗，李禾匆匆几口吞下剩下的土豆泥，拎来一桶水，净化后小心翼翼地浇灌小苗苗。

再拎来一桶水，大半部分直接浇在余下的土豆地里，还剩下的水，净化后拎去给南瓜浇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日程变得特别简单。

每隔一天给土豆和南瓜浇一次水，其余时间，李禾带着圆圆和芝麻尝试着在垃圾山里捡漏。总体来说，收获不大，都是一些聊胜于无的小东西，李禾便把它们留在那里，没有带回家。

光顾过的垃圾山附近，周围的树木和枯草，李禾一一探查过，令人唏嘘的是，比起起死回生重新生长，它们显然更适合被用来当燃料。

一个星期就那样匆匆过去了。

在这期间，土豆苗苗长得特别快，它们窜高了一大截，还挂了花蕾，之后，它们开花了。

白色花瓣微微泛着紫，像少女的裙摆。微风吹来，群裾舞动，绿色的叶子构成了连绵的舞池，花朵像是在其间愉快地舞蹈。

那一天，李禾坐在试验地里，安安静静看了许久。

小狗崽也难得没有疯跑，它学着李禾的样子，安安静静蹲在圆圆脚边，小鼻子贴近一朵小小的土豆花，小心翼翼嗅着。

花朵只在枝丫上挂了一天就凋谢了。

之后，绿色的大叶子一点一点被黄色侵染，李禾判断它们应该是挂果了。

浇了普通河水的土豆什么动静都没有，李禾也不着急。

南瓜的生长状态本就健康，浇了净化的河水后，更是像吃了膨胀剂一般，每次去浇水，挂的果都比上次见到时要大上几圈。

最初挂果的那一批已经停止生长，外皮由青色向黄色转化。

李禾估摸着，它们的成熟期就在这几天。

于是，他去的更勤快了些。

南瓜成熟期的临近，同样引来了毛团们的窥探。

之前神出鬼没的毛团们越来越频繁地在南瓜附近活动，就等着瓜熟蒂落后得以分一杯羹。

这天，给土豆浇完水后，李禾拎着小半桶净化后的河水，招呼圆圆和芝麻一起去给南瓜浇水。

远远的，眼尖的李禾就看见几个灰呼呼的毛团在南瓜那里蹦跶，其中有个毛团敏锐察觉到李禾他们的到来，它停下来汪汪叫了几声，换来一片汪汪的应和声。

此起彼伏的叫声中，它们井然有序地跑了。

李禾眯着眼睛笑笑，装作没看见它们的样子。他如往常一样，带着圆圆和芝麻不紧不慢地走向南瓜，接下来该给它浇水了。

只是，今天到底是不一样的。

之前成熟度最好、李禾最宝贝的那个大南瓜，它……它不完整啦。

碗大的洞口边缘是乱七八糟的牙印，金黄的果肉裸露在外面，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因为糖分较高的缘故，有的汁水都微微凝固了。

光是用看的，都可以知道这个南瓜有多香甜。

李禾放下铁皮罐，摸着下巴看了看这颗凄惨的大南瓜，对小狗崽说道，“你的小伙伴们还是挺懂吃的，知道挑最甜的下手，那些没熟的都没动。”

是一群懂事的小家伙。点赞。

小狗崽冲他汪汪叫了几声，很得意的样子。

李禾照例给南瓜浇了水。

他站在被毛团咬过的南瓜前，想了一会儿，使出浑身力气，掰下了几块拳头大小的果肉后，又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掏出一半南瓜籽。

剩下的大半个南瓜，包括一半的南瓜籽，李禾没准备再动它们，那是他留给毛团们的礼物，也是大自然馈赠的甜。

毛团们会吃掉那些甜蜜的果肉，而那些南瓜籽，也许会被嗑开后吞咽殆净，也许会被整个囫囵吞进肚里，之后和粪便一起，被毛团们排在荒星的各个地方。

粪便会给它们提供生长需要的养分，它们会在合适的时间发芽、开花、挂果、长大、成熟，给更多饿肚子的动物提供饱腹的甜蜜果实。

李禾摘了几片南瓜的大叶子，把南瓜籽包起来，又用枯草捆好，之后把它们和掰下的南瓜肉一起放进空了的铁皮罐里。

把铁皮罐放在远离垃圾山的空地上，他们三分布开来，各自选了一个地方淘起垃圾来。

李禾照例是一无所获，反倒是小狗崽和圆圆欧皇体质大爆发，都淘到了有用的东西。

圆圆捡到了几袋过期的洗涤剂，它得意地炫耀，“虽然是过期的，洗涤效果还是杠杠的不打折扣哟，用来洗衣服啦、洗水果啦，洗厨具啦都是极好的，全能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惜没有脖子，不然小机器人肯定骄傲地鼻孔朝天啦。

小狗崽叼来了骨头造型的金属物，奇奇怪怪的样子。经圆圆仔细辨认后，被宣布是能源液型打火机，“里面的能源液用完了后可以补充，只要没有坏掉，就可以一直使用的哟！”

被没收了骨头玩具的小狗崽一脸懵逼，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一个多有用的东西。

李禾高兴地宣布今天的工作提前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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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南瓜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