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伴生

花灼灼纵使天生没有习武的天赋,可是在若水先生的谆谆教导之下也开始慢慢对剑道略知一二,至少起码的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直到现在,花灼灼都还记得若水先生教完他基础剑法十二式后,他足足卖力练了七天,迫不及待只为展示给他的师父看。

剑招一出,行云流水,缺乏些劲道,但尚可御敌自保——至少在面对普通级别的敌人时如是。

若水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摇着那把万年不换的纸扇,视线追着花灼灼手中那柄沾染了太多训练痕迹的木剑。

花暮暮从屋里走出,端着茶点来到后院的石桌前,招呼师徒二人休息。

那时的日子过得不慢也不长,只是安逸得恰到好处。虽然生活清贫,但却过得安稳幸福。

-幸福?

一直以来,花灼灼对这个词汇都很难作出自己的诠释,但在外家安定下来之后,有着姐姐弟弟的陪伴,还有这个看似不着调实则实力深不可测的莲子糖师父的教导,至于爹娘,虽然见面次数并不多,但总归也是有团聚之日值得期盼。

此时,花落落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一蹦一跳地来到石桌前,抓起一块饼就要喂到嘴里。

花暮暮见状,迅速一拍花落落的手便将那块饼夺到自己手中,“是谁刚刚还在抓泥巴呢?先洗手!”

花灼灼刚想招呼若水先生吃东西,一转头却已不见师父踪影,再看时,若水先生早已经半块饼入肚,边吃还要边喝茶。

-也是,对于好吃的,师父比我更积极。

花灼灼看着他们,笑容难抑。

那时的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一定就是所谓的*幸福*。他只是个普通人,纵然不是什么天才,也没有万贯家财,但是他在乎的人都还在,就算未来看不清又如何呢?师父说,命运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师父。”花灼灼出神地看着若水先生悠然品茶,不由得脱口而出。

若水先生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立刻放下手中的半盏茶,聚精会神盯着花灼灼的眼睛。

“…你刚刚喊我什么?”

若水先生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要知道,接手这小子快三年了,他可是从来不叫师父的,固执得要命。

花灼灼起身,看都不看若水先生一眼,拿起木剑就径直向外走去。

“什么都没有。”花灼灼背对着若水先生挥了挥手。“我接着练剑咯,老头儿。”

“臭小子!又喊谁老头呢…”若水先生气得一锤石桌,反击的力道让他手指微微作痛。

可是就连这样单纯的光景,也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变故永远都是说来就来的。

那场变故,或许对于整个武林,乃至天下,什么都不算。史官大可用寥寥数笔记录下一个个冰冷的数字,然而那串数字背后的哀痛,又有多少人能够切身体会。

那些数字,那些话语,就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的全部了。

花灼灼失去了他曾珍视的一切。

整个花家,活下来的只有他和弟弟。

自变故后,若水先生也销声匿迹,生死不明。

寒暑几度,飞鸟迁徙。四季不断轮回,青丝晃呀晃,八年岁月蹉跎,看过数千日升月落,如今物是人非,蓦然再回首,故人竟都留在了昨日。

花灼灼胸口又是一阵疼痛,他艰难地支起身子,觉得鼻子很酸,视野逐渐模糊起来——或许是因为泪水。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开始思索未来该怎么办。

“命运这种东西,还是要靠自己走的。”

若水先生的话犹在耳畔,可他现在却已经有所动摇。

这命运,或许本来就是注定好的呢。

这世上,有像凌昭一样顺风顺水,如月辉般耀眼的人;也有像花灼灼一样苟且偷生,连最普通的奢望都被践踏夺走的人。

怎么改变呢,努力吗?

努力了,失去的一切就会回来吗?努力了,就能像凌昭一样,年仅十六岁就能成为华清筠的首徒吗?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八个年头过去了,我今年…已经十七了。

在这雪梅山庄,过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竟然已经有八年之久。

这八年可谓是浑浑噩噩,毫无意义。

那凌昭呢,他的八年会是什么样?

闯荡江湖,鲜衣怒马,把酒当歌,月下花前?

想到这里,百般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

突然间木门发出响动,打断了花灼灼的思绪。有人轻手轻脚推开了门,那人探出头,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是凌昭。

“恢复得怎么样?这三天都没犯心疾吧?”凌昭一边问着花灼灼,将浮光剑立在木门旁。

花灼灼点了点头,努力扯出一个人让他看上去没那么苦丧的笑脸来。

凌昭坐到椅子上,沏了两杯茶,自顾自说起来,“你的脉呢我已经把过了,很奇怪…我是指你的心疾。”他将其中一杯递给花灼灼,自己也抿了一小口,继续说道:“你和我之前见过的病人都不像,从你的脉象来看…我觉得,你的心疾像是一直在被某些外物催动,一般来说,应该是吃下去的东西有问题,那玩意好像还呈现一种上瘾性。”

花灼灼听着凌昭不紧不慢的阐述,想起之前岳望兰让他试的那些药草来。

“庄主有时候会让我替他试药。”花灼灼斟酌再三,决定还是如实告知凌昭。

可是凌昭的神情却不像是得到了答案的样子。凌昭蹙起眉,拉过花灼灼的手腕便重新开始替他把脉。

“不…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不知是不是直觉所致,凌昭低声言道。

片刻后,凌昭放开花灼灼的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拉起花灼灼的袖子,他仔细看了看。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道刀片割过的痕迹。伤口虽然都已经愈合,但从力度和方向能看出,这些都是花灼灼自己割的,不是来自他人的伤害。

花灼灼见状,立刻放下袖子解释道:“别见怪,这是之前发病时为了保持清醒才划的。”

凌昭深吸一口气,坐到花灼灼床边,盯着他就开始盘问:“你得这个病有多久了?”

“呃…八年?大概是自从我进了山庄开始的。”

“不太像。”凌昭严肃地摇摇头,“它更像是与你伴生的存在。”

花灼灼听到这话,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但他决定听凌昭继续说下去。

“俗话说就是一生下来就有,只不过没有体现罢了。可能是一个契机,或许正因为八年前的事是你的心魔,它才得以出现,但也不应该持续八年之久的。一定还有什么……”凌昭扶着额头,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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