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算莫如天算

2016年,里约奥运会的闭幕式上,融合了二次元与科技感的东京八分钟,活力、惊艳、创意十足,每一帧的精美,都堪比电影海报,将人们对四年后,东京奥运会开幕式的期待值,狠狠地拉满了。

2020年的8月,原本是奥运月。

无人可预知,新/冠袭击了人类,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全球性公共卫生危机,各方面的损失,都无可估计,口罩、酒精、温度计成了出门三件套,空气里弥漫着恐慌,一年又一年不散。

出于安全与经济的双重考量,奥运推迟了一年。

一年后,东奥开幕式终于亮相。

亦无人可预知,效果与“东京八分钟”的差别,竟有天庭与地府之间的距离那么大。

全世界的人,不分种族、年龄,都在大骂:诈骗!史诗级诈骗!!!

………………………………

让我们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大事件,视线落到小人物的小悲喜上。

时间还是拨回2020年的暑假。

一直以为,父母离婚了,她的生活没多大变化,两个亲人都没有失去,还多了一个亲人——欧阳阳,依旧沐浴在温暖和煦,充满爱意的阳光里的苏椰,终于在这个暑假,体会到了什么叫“失去”。

失去了比天高、比海阔的父爱。

失去了“小孔雀公主”的待遇。

一纸DNA亲子鉴定书,晴空霹雳般,激怒了栾宗廷。

他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无往而不利,建立起来的庞大自信(也可视为自恋),在那一刻,被彻底击穿了。

他不再幻想,有朝一日,能同他的“孔雀公主”上演世纪复合。

并在愤怒之余,修改了离婚协议。

苏柏丽的生活,出现了史无前例的经济危机。

她先是变卖了不少贵重首饰、名牌包包,只留下几件基础款,用来搭配礼服,重要场合不出糗。

卖完了首饰、包包,又打上了戏服的主意——

她从拍戏第一天起,就珍藏到现在的好些戏服。

谁知百叶窗们不干了,刚卖了一两件,就把她骂上了热搜,什么“穷疯了吧”、“人穷志短”,都是些好难听的词条。

她的昔年对家粉们,也落井下石,加入了混战。

热搜上挂着下不来,“惊动”了苏椰。

苏椰不许老妈这么没志气,贩卖自己的“荣耀”,她制止了老妈,保住了戏服,但把自己的篮球、足球、冲浪板、滑雪板和滑雪杖、羽毛球和拍子,陆续挂上了咸鱼。

所有家当里,她最喜欢的,就是那辆MARMOT山地车——

八岁生日那年,爸爸送她的礼物,车座上还有世界冠军里诺的个人签名呢!

不,已经不是“爸爸”了。

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总是在眼前晃了,平白增添几许惆怅,和无尽的伤感……

她不爱矫情,不喜欢伤感。

看到落花就落泪,那是林妹妹们的专利。

她瞧着那辆山地车不再顺眼了,就把它挂上咸鱼,卖了换钱,贴补家用。

不过,终究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家当。

卖掉它之前,她同它进行了一场仪式感很强的告别,在计划开发中的星尘谷露营地,四围的山丘上,进行了一场旁若无人,长途跋涉的骑行。

复州市的夏天很热,最高能上40°。

而那天的风很大,云很多,她骑得很舒服,舒服到惬意地闭上了眼睛,感受这大自然的考验与恩赐。

在山地骑行这个项目上,她拿过不少冠军。

她的平衡感极佳,正常情况下,闭着眼骑也摔不倒。

偏偏,就遇上了不正常的人……

“哐当!——”

一声巨响,是金属碰撞了金属,又碰撞了山石,发出的复杂噪音。

她和她的山地车几乎同时平摔。

她摔在了山地车上,山地车的下面,压着扭曲变形了的钢筋支架,和撕裂开来的幔布,以及背包、手电筒、水果刀、防蚊膏贴、矿泉水、面包、薯片……

“哗啦啦”滚出来的,都是露营用品。

而团得乱糟糟的幔布的里面,竟然还裹着一个人……

正在哭卿卿。

***

“你、你得对我负责!”

少年耷拉着眉毛,赖上了她,“我腿断了,这辈子好不了了,呜……”

少年很委屈,他从小父母爷奶掌上宝,平时有个小碰、小磕,父母都如逢大敌,忙给他送去医院,护理的完好无损了,才敢放出门。否则,爷奶的训斥少不了。

他没吃过这么大的苦,疼的龇牙咧嘴。

苏椰也很委屈啊。

谁家好人会把帐篷搭在崎岖的山地上?

明明下面就是片山谷,宽阔平整,专门供未来游客使用。

这个小p孩,根本毫无野外生存经验嘛!

谁家大人心这么大?

敢放他一个出来大冒险。

“你、你别想甩掉我!”

少年见她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以为她要跑,死命抓着不放,“我知道你爸是谁、你家在哪,你妈妈经常上热搜!我妈妈是她的影迷、我奶奶是她的歌迷。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指望着随便道个歉,这事儿就能了了。”

少年说的头头是道,苏椰讶然——

合着,这还是一场有预谋的碰瓷?

“你要多少钱?我赔。”

她低头认命了。

“你赔?我幼小的心灵遭受了这么大的创伤,你拿什么赔?”见她示弱,少年不依不饶,还一嗓子吼了起来。

“反正暑假了,你闲着也是闲着。”

苏椰正在思索,她得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平息他的怒火时,他突然收了嚣张气焰,鬼鬼地来了句,“要不,你给我当两个月贴身丫鬟吧?也不用你端茶倒水,我家里有保姆。你就陪着我说说话、解解闷……”

丫鬟是吧?

民国苦情剧里,很多病秧大少都是被他丫鬟毒死的呢。

苏椰恶狠狠地想。

他不是个完美受害者,但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啊。

她觉的,他现代的当务之急是去医院,而不是在这里喋喋不休,一会儿威胁她,一会儿消遣她……

小p孩的帐篷很一般,支架已经扭曲变了形,支不起来了。

而她的MARMOT山地车质量过硬,完好无损。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决定舍己为人。

好拉风的一辆山地车,被她加了一个后座,三下五除二,改造成了一辆不拉风的载人车。

她止不住地,叹息了一声又一声。

在心里可惜:唉,卖不出好价钱了!

她是一点也不知道,当时的她,在那个少年的眼里,就像是日漫里,挥舞着魔法棒,大喊三声“以XXX之名,变、变、变!”的魔法少女。

然后,冷酷的山地车,神奇地变成一辆载上他,前往幸福之路的后置袋鼠车。

简直太神奇了!

***

很早以前,肖垚就知道“栾子耶”。

栾宗廷到芬兰出差,肖明甫是甲方接待他的负责人,全程作陪,公事谈完了,两个中国的复州老乡,在异国他乡,很容易结下了深厚友谊。

栾宗廷没有急着回国,更改了航班。

肖明甫的父母旅居圣诞老人村,邀请他到肖家做客。

他一听这个地名,就来了兴致。

他的宝贝女儿小椰子,出生在2008年的圣诞节。

每一年的(生辰+圣诞)宴会,他都呼朋唤友,在高档酒店里,办的奢华隆重,去年不知哪个与会朋友,拍了现场照片,po到网上,被网友们大呼“土豪风”!重点在“土”。

百叶窗们尤其不满。

她们的“小孔雀公主”,正是粉嫩嫩的年纪,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没品味的土豪老爹,整的一屋子金光灿灿,一桌子茅台老窖,简直土到没眼看。

这么小,就被影响了审美,将来可怎么办??

他挨了两天骂,发誓今后小椰子的生日,再也不整这一套了。

他要改变观念,要听从百叶窗们的建议,要在一个充满童真童趣的地方,给女儿一个童话般的生日……

他公器私用,让公司策划部出主意。

策划部的员工们怨声载道,又不得不发挥牛马精神,出了一份又一份的策划案,就为着一个小女孩的生日。

他从中挑了几个不错的方案,留着慢慢用。

这一天,跟着肖明甫,到了北极圈的“圣诞老人村”一看,简直就是童话照进了现实——

星罗遍布的松树枝丫上,覆盖着厚厚的雪被,挂着斑斓璀璨的彩灯,和小巧玲珑的金色铃铛,四处弥漫着轻松愉快的轻音乐,洗礼着每一位慕名的来客。

当地的人们,住的是木楼,坐的是鹿车……

他相信,他家小椰子一定会喜欢。

给一个圣诞节出生的小朋友过生日,还有比“圣诞老人村”更棒的地方么?

他这个女儿奴,心里想的是女儿,饭桌上谈的还是女儿。

就这样,肖垚在没有见过“栾子耶”的时候,已经了解了她有多么的优秀,小小年纪,玩转各种球类运动不说,危险系数不低的滑雪、冲浪、山地骑行,也样样拿手,兴趣广泛同时不耽误成绩,年年都是第一,最差也就第二,长得可爱,性格大气……

“呦,是不是跟我们阿垚同岁啊?”

两个老父亲乐呵呵的,两杯白兰地下肚,竟然想复辟落后腐朽年代里的传统——

给两个小娃娃订娃娃亲。

肖垚低头喝鱼汤,抬头看动画。

看起来完全没听过这个词,不知道啥意思。

嗯,他在装纯情和淡定。

他不能叫老爸看出来,他不是老爸以为的,上个世纪在祖国大地上,没电脑、没手机、没网络的环境下,培养出来的根正苗红好少年。

酒意正酣,栾伯母发过来一段视频。

栾伯伯激动大叫,“我家小椰子,刚刚大提琴比赛上拿了金奖,被少年宫特招了!”

啥,大提琴?

你家姑娘,刚刚的人设,不是个运动天赋拉满了的活力少女么?

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文艺向的特长?

这么多人设,凑在一起,怕不是世纪诈骗吧!

肖垚好奇地凑过去,在栾伯伯点开视频看第二遍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将来一定不要娶一个小骗子过门……

然而,她是真的。

她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被一圈圈细腻的光晕温柔地包裹。

她的裙摆,随着她的落座,安静地垂下来,宛若初绽的白莲,淡雅、脱俗。

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滑动,被赋予了生命的大提琴,随着她的演绎,时而低沉而深邃,时而激昂而高亢。

她的气质,不染纤尘,如同一位深居古堡,纯洁而灵秀的小王妃……

……………………………

不过,为什么是“王妃”不是“公主”呢?

在他的幻想里,“王妃”在古堡里呆久了,高高在上,寂寞、无聊,需要他这个活泼“王子”,冲进去拯救。

他未来的女儿,才是公主呢!

***

几年后,老爸工作调动,终于回国了。

来自芬兰的王子,终于要踏上复州的土地,去会见他的王妃了!

老爸有工作上的琐事需交接,老妈得指挥着佣人,将不带走的家具、衣服等等,盖上遮布、塞进柜子,各种归置,都忙得很。

他要小升初了,也不能耽误。

肖明甫给老朋友栾宗廷和老同学韦振,各打了一个长途,交待了一番,就叫他先行回国,到家(复州的家)以后,学籍变动联系栾伯伯,生活需要联系韦伯伯。

他迫不及待地,坐上了归国的飞机。

戴上眼罩,沉入梦乡,他幻想了好多种浪漫的邂逅方式。

其中有三种,还需要栾伯伯的配合……

没想到,会在老爸即将监工的,星尘谷露营地的山脊上,猝不及防地,就撞上了他的“王妃”。

不,他是被撞的那一个!

王妃骑着她心爱的山地车,拉风出场,王子摔进了营帐幔布里,狼狈不堪……

唉,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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