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正是吴究提到的爸爸,也是向阳的爸爸。
他犹豫中,还是把手搭在向阳的肩上,尤其是向阳缩着身子的片刻,他的心跟着震颤了一下,也就是短暂的一下,恢复如初。
向阳转过身来,看着许久未见的爸爸,迷惘的目光四处游移,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熟悉的微笑,还记得出现这样的笑容,是爸爸容颜年轻的时候。
他停驻原地,脑海里同时浮现出妈妈脸庞爬上的皱纹,两张不同状态的面孔呈现在眼前,向阳低首垂眸,目光中多了一丝冷意,“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爸爸轻轻叹息一声,“明天,你爷爷七十大寿,晚上六点在xxxxx酒店yyyy包房,不许迟到。”
说完,向阳爸爸把一砸厚实信封交在向阳手里打算离去。
两人交错之间,向阳开口:“爸,我能带我妈一起去吗?”
身后的男人沉默一下,嘴里艰难发音:“你知道你妈的脾气,她和你阿姨... ...嗯,就你自己来吧,你爷爷很想你,他很期待你的到来。”
许是时间久了,向阳转过身来,看着早已驾车远去的一个黑点。
他手里拽着的信封卷成一团,抬眼看去树上方传来的喧嚣。
枝头,雏鸟在窝里叽叽喳喳叫着,不远处,一只成年鸟嘴里叼着吃食飞往窝里。
大鸟把嘴里的虫子一条条往每只雏鸟嘴里塞去,得到吃食的鸟儿叫声不比刚才,充满了力量的喜悦。
“向阳,这个点还不回家!”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吼叫。
听到喊叫,向阳朝发声处看去,一位中年妇女发丝散在前方,手里还提着沉重的菜篮子。
正是向阳妈妈,刚刚下班的她手里提着菜篮子往回家赶,正巧看着向阳在树底下发呆。
向阳往前小跑过去,接过妈妈手中的重物。
他妈妈笑容绽开,“我们向阳都会帮妈妈做事了,难得开窍了。”
把菜篮子递过去的瞬间,向阳妈妈手指触碰到厚重的信封,眉头皱起,额头中间登时爬上好几条沟壑,“这是你爸爸给的?!”
垂着头不言语的向阳眼里尽是压郁。
“看你这反应,果然是你爸的‘杰作’,他又是有什么要求了,哈哈哈,他想得美!我就一个儿子了,他别想夺走。”向阳妈妈话语间,一把夺走向阳手里握着的信封,把里面的红色钞票抽出,对折撕开,带着哽咽音,“谁要他的臭钱!我赵丽丽不稀罕他的臭钱。”
向阳妈妈把手中的钱撕个稀巴烂。
向阳体内的白皞赫摸着心脏,可惜着:这可都是红艳艳的大钞票啊,撕掉的都够向阳买多少套新衣服了。不过,向阳这妈妈也是够硬气,不吃嗟来之食!
“这都穿上了,这衣服也是他买的!”
向阳还来不及辩驳,向阳妈妈拉着向阳身上的衣服用力撕去。
很快,衣服下摆出现一条长长的撕拉痕迹。
向阳体内的白皞赫在呐喊:妈妈呀!这是陈知亦买得,你问问再撕也来得及。
向阳皱着眉头,瘪着嘴,“妈,这是许笙买得。你不要每次提到爸的事情都这么让我害怕。”他颤抖着把衣服从妈妈手里收回。
“我让你害怕,我是你妈,你害怕当初还不是跑来找我。去,去找他,他不让你害怕!”只剩歇斯底里的嘶吼。
旁边路过的行人带着异样的目光快速瞅了一眼。
向阳的五官感受到路人异样的目光、悄言八卦,一一放大。他提着菜篮子,回眸看了一眼在原地失神的妈妈,抬脚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想要逃离这样的处境。
可此刻的他,一动不动,大腿上仿佛栓了两只吨重大象,难以前行,心底里有个声音却在告诉他:你现在还不可以走,你得留下,她需要你,她需要一个关怀的拥抱。
向阳体内的白皞赫正在双手环胸,抱着自己,闭眼温柔呼唤:妈妈,我一直都在。
向阳尝试着抬脚往妈妈的方向走去,他本以为脚步会像刚刚一样,重如铅球,牟足劲向上提脚,轻而易举,他又轻轻抬起另一只脚,两只脚交错行驶几步,很快便到了还在啜泣的妈妈跟前。
他把菜篮子和脏衣服袋子悄悄放在地上,双手迟疑未决,终究还是缓缓打开怀抱,一把拥妈妈入怀,小声在耳边说着:“妈妈,我一直都在!”
怀里的妈妈顿时泪水不断涌出,浸湿了向阳胸前的衣服,她的嘴唇颤抖着,“妈,妈妈,也不想变成这样,对不起,我的宝贝。”
落在胸口的泪水一点点滋润了干涸的心田,向阳的眼眶红红,哑着嗓音,“妈,我们一起回家。”
“嗯。”
向阳重新提着菜篮子和袋子伴在妈妈左右,两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饭桌上,向阳盛饭等候还在厨房忙碌的妈妈,很快,餐桌上摆放两菜一汤。
向阳夹起第一块排骨在空中停滞了半秒,手转变了一个方向,排骨最终落在妈妈的碗里,妈妈微笑着盛汤递给向阳。
餐桌上尽管只有一荤一素一汤,一红一绿一白,两人却吃得开心。
*
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红、橙、黄、绿、蓝、靛、紫,各种颜色,酸、甜、苦、辣、咸气味交织,让人的器官感受到多重氛围。
坐在上位的向阳爷爷一脸花白胡子,表情严肃,满眼期待地看向包房门外。
向阳爸爸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举手示意包房里的服务员。
服务员见状走近弯腰,凑近向阳爸爸,耳语几句,服务员就出了包房。
“急什么,我还不饿!”向阳爷爷瞥了一眼身旁的向阳爸爸,目光又朝门外探去。
座位上的每一个人表情不一。
坐在向阳爸爸向之恒旁边的女士吴萍,珠光宝气,听得这话,眼珠一转,嘴里说着:“是了,再等等,向阳还没来。”
向阳爷爷肯定点点头,便不再理会旁人。
坐在吴萍身边的吴究挺直身子,一脸无辜地环视一圈桌上的大人,有的已然不耐烦,他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难以觉察的诡笑。
“不等了,爸,向阳来不了,我们先吃吧!”向之恒面色难堪。
吴萍牵着向之恒的手,轻轻抚摸,言辞恳切,“爸爸,向阳可能和她妈妈一起正在吃饭,忘了这里,或者说不愿意来。这孩子也是不太懂事,爸爸人生中唯一的七十大寿。”
向阳爷爷表情不悦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外,抿了抿嘴唇,看了向之恒一眼,点头示意。
众人这才动筷,吃着略有些冰凉的菜。
吴究接过向之恒盛好的鸡汤,面向清莹的汤水,汤面是一个容貌白净,得逞后的暗笑少年。
汤勺搅动在汤面,清莹的汤水一下浑白。
*
浑浊的水坑,向阳侧躺在地上,一脸是血和肮脏的黑色泥水混合。
刚刚掐着时间点出门的向阳为了抄近路,走了一条小巷,快出巷子,走到酒店对面的路口时,一个麻布口袋突然出现,把他整个头笼罩起来,一顿棍棒打击之下,向阳失了还手之力,整个人蜷缩在地。
那群人走了之后,向阳负伤把麻布口袋扯出,往旁边的水坑照去,脸上是青红紫皮,不成样子。
他抬头间,猛地睁大眼睛,尽管这样挣扎刺疼了眼周的伤势,他依旧直勾勾盯着对街,整个人瞬间愣住,嘴巴微张,一时语塞,内心在呼喊:爷爷,我在这儿!
对街酒店门口,一群人热热闹闹迎白胡子老人出门。
*
“爷爷,你来了!”向阳眼里模糊。
“不是吧?你这都肿成猪头了!”许笙拿着白色假发放到下巴撑着,蹲下来瞅着向阳,“这是伤到大脑了,连我性别、辈分都分不清了。”
“许笙,是你!”向阳见许笙拿着一顶白色假发,撑在下巴。
他眨巴几下眼皮,看清楚来人后,无奈一笑,“我受伤了。”
“就知道是你!”许笙扶起向阳,却换了个语调,“白总监,你不是进剧本之前还特意练习拳击了吗?”轻笑一声,“怎么输得这么惨!滋滋滋... ...”
被许笙扶着的向阳语调轻快,“被偷袭了,谁知道这么突然,几个毛头小子一哈就拿破麻布口袋把我,嗯,把向阳头给套起来,看不到视线,接下来就是棍棒雨劈里啪啦打在身上,要命!”
向阳摸了一口嘴角溢出的血迹,红红的痕迹留在苍白的脸上,两腿走路还在打着颤,显得整个人弱不禁风。
“刚刚几点?”向阳问了一下。
“晚上八点!”
“妈的,揍了我有好几十分钟。”
“你几点被揍的?”
“七点左右。”
“那得有一个小时了!我们得赶快去医院。”
“没有,揍得时间也就二十分钟!”向阳的瞳仁忽而幽深如潭。
“二十分钟,这时间不对,你数学还不至于是体育老师教得!”
“关体育老师什么事,他可不想做背锅侠。啊——呸。”向阳嘴里吐过带血唾沫。
“我打120 电话,你这太严重了,都吐血了!”
“不去,直接去警察局。”向阳眼神坚定。
“伤情鉴定?!”
“嗯。”
*
“嗯——”
“那群混子真这样对你!”,警察局里,一名制服警官提问着关于向阳报案受伤的具体细节,另一名制服警官拿着笔记录案情。
拿着公安机关开具的伤情鉴定委托书,向阳按照书里指定的机构,在许笙的陪伴下前往目的地。
向阳在警察局受审时,他提了一嘴关于犯罪嫌疑人的面部特征他没有看到,巷子里虽然没有摄像头,可是巷子对面的酒店有摄像头对着这个巷口,时间段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
那个时候,他刚好抬头,看见其乐融融的一家,在那上面,是一个明晃晃的摄像头。
鉴定完伤情的向阳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还是许笙一起陪同。
看着镜头里受伤的向阳,许笙拍拍向阳肩膀抚慰。
向阳这才开口:“他们不光这样攻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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