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檬跟在公爵身后,不敢落下半步,他可以听到寂静中诡谲的声音,他从始至终有一种浑身战栗的感觉。游轮被笼罩在阴翳之下,阴影之处不知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但不幸如他,还是被盯上了。
【检测到危险气息——玩家请注意!】
谢檬心中一紧,一团黑色的雾跟在他身后,但公爵丝毫没有察觉。
在狭长的走廊中,灯光闪烁,那黑雾融进他影子中,周围环境更加扑朔迷离。
{蛙趣,这啥?怎么没见过?}
{这不会是那个巫师吧?}
{公爵你倒是回个头啊!!!}
那黑影猛地立起,抓住谢檬的手就往下拽。
尽管有些心理准备,但对方不属于人类范畴的力量,让他精神上支离破碎,谢檬只来得及说一声“我艹”,双腿便失去支撑似的往下陷去。
他的声音惊动了黑影,用黑色的爪子捂住了他的嘴。
“砰!”一把蝴蝶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地面上,黑影立刻松开手,逃之夭夭了。
“怎么了?”公爵转过身,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谢檬,他的脸上血色尽失,细长的睫毛扑闪着,张着嘴微微喘气,小臂上渗着两道血印子。
“没……没事。”谢檬捂着伤口,狼狈地站起。
那把蝴蝶刀上覆盖着许多繁复的花纹,他捡起放进口袋。
狗男人,反应速度这么慢!要不是梅达亚手快,我人就没了!谢檬在心中默默吐槽他。
照相框中惨白的人脸,以及嘲讽的笑容,谢檬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公爵拉起他的手,走进房间。
“去睡吧。”
谢檬上下大量了一下,很自觉的走向沙发。
“你睡床。”公爵指了指房间里的双人床,语气不容置喙。
“……那你睡哪儿?”他有些犹豫地站起,忽然有些不安。
“我也睡床。”公爵看起来,觉得莫名其妙。
“……”谢檬感觉自己相当危险。
“你不乐意。那我睡沙发?”公爵眯起眼盯着他,似笑非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檬叹了口气,磨磨唧唧地爬上床,掀开被子躺进去,大有一步三回头的意思,他忽然回过神,“等……等一下,我睡这儿,夫人睡哪儿。”
“她从来不睡这里。”公爵道。
“我……我睡这儿,有点不太好吧。”谢檬忽然想到,这样好像小三,还是男小三。
“有什么不好的?”公爵很疑惑地说。
“不知道怎么描述。”谢檬静静看着他脱掉里衣,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然后就去脱西装裤……谢檬睁大眼睛,又别扭的扭过头去。
“你……你要裸睡啊?”
“……”,公爵手一顿,“不行吗?”
“……行的,你开心就好。”谢檬咬着牙无奈道。
他内心波涛汹涌,但脸上是风平浪静,寒酸地挤在床的边缘。只有一床被子,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那不属于他的体温。
而且对方直接躺在了中间,让他后背发毛。
“你小心翻身的时候掉下去。”公爵低沉地嗓音从他身后传来,就像深不见底的海洋。
“不会,我睡相很好的,而且从不乱动。”谢檬摇摇头,挤出一个和谐的微笑。
男人也没说什么,只是熄了灯。
他原以为自己处在这种高度危险的情况下,是不会睡着的,谁知道沾到枕头不到五分钟,已然有了倦意。
起初他还会用只有一点的意志力自控,在听到床边男人均匀的呼吸,谢檬叹了口气,合上眼。
这个该亖的游戏。
不知多久,谢檬轻轻打起呼噜,公爵才睁开眼,直起身,轻手轻脚地将他拖进来些。
“帕什尔。”
“想干嘛,老登。”床尾忽然冒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就是你说的好方法。”公爵的声音有些无奈,还带着一些笑意。
“你就说,他现在是不是就在你床上。”这只口吐人言的黑猫,舔了舔爪子,翻了个身,“白瞎你这么大岁数了,一个小年轻都搞不定。”
公爵没反驳,也没生气。
“不过,你别给人吸干了。”
下坠,猛地一踢脚后跟,还是下坠,尽管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梦里。
他无法清醒,静静地站在长廊中。
石英砖铺在脚底,盖着藏青色的地毯,上面繁复的铃兰花纹井井有条。昏黄奢华的水晶吊灯下,墙上油画中的女人都在看向同一个地方——看向谢檬。
明明都是顶层,但这里和现实中截然不同。
“梅达亚。”他站在一幅画前,轻轻抚摸着画的一角。
无人回应他,女人的眼珠却直勾勾看着。
谢檬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明明已经砸碎了相框,他们却依然只能凭媒介。
“因为他们受到了巫师的诅咒。”男人沙哑地声音从他耳边划过,“但可怜的女人们并不知情。”
他得到了解答,却心中大骇,泛起一阵恶寒,“谁?!”
看不见永远比看得见的更可怕。
“你猜啊。”
猜你妈啊猜。凭空出现在别人梦中的能使什么好东西。
谢檬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蝴蝶刀,但它已经消失了。
紧接着,地上的影子开始变形。
大事不妙!
“系统这什么情况?”谢檬一边躲闪饿狼扑食的黑影,一边在心中嘶吼。
无人应答。
对啊,这是在梦里。
他跑去拉开公爵的房间,但里面只有在地上阴暗爬行的女鬼受到了惊吓。她亮起指甲,四肢扭动,手脚并用向他爬来,谢檬又只能关上房门。
转身面对黑影陈年老蒜的口臭。他被逼在一个角落中。
“我觉得我们可以……聊一下,呕——”谢檬干呕一声。
“哦?聊什么?”黑影中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苍老雪白有沟壑纵横。
“……”谢檬捂住口鼻,“算了,不聊了。”
他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决然的一个前滚翻,像闰土的猹一样,从胯下逃走了。
只是谢檬也很懵,他不知道在这游轮上,能逃到哪儿去。恐怕是全无安全之地。
谢檬一路向下,逃到甲板之上,说实话,他有些后悔平时疏于锻炼。但他甚至连跳海都做不到,海面上露出大小不一的鱼鳍,无不宣告这海中的危险。
忽然猛地,游**幅度晃动,舵手改变了行进方向。
谢檬没站稳,直接倒地。
那黑影却丝毫不受影响,只一下便蔓延到他身后。
谢檬撑着手臂,长腿一蹬踹翻了放置在一旁的木箱,翻身一个滑铲。
“去!”一道符纸落在谢檬脚边,蠢蠢欲动的黑影再次消失了。
谢檬四周张望,后怕地按住起伏的胸口,想把心跳按下去似的。他才发现甲板上还有一个人,此时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男人很高,穿着黑色风衣,身材倒是没公爵有料。那双眼睛是明澈的小溪。清冷俊逸,超脱世俗。
眼角微挑的凤眼,睫毛细密低垂,如同鸦羽,嘴唇是浅淡的香樱。
他有点像凭空出现的,又或许是海风带来的。
谢檬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只是说了一句“谢谢”,意识到目光的**,他忙不停蹄地移开,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可也是一眨眼的功夫,谢檬再次抬头时,那个男人不见了,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弯腰捡起那张符纸。
上面有股淡淡的腥味,应该是由人血绘制的。
谢檬将它小心地叠起,塞在衣服口袋里。
摆脱了黑影的纠缠,谢檬才有空暇仔细观察这艘游轮。
此时除了他,空无一人,显得有些诡秘的阴森。但他只能听到不知何处飘来的,飞扬的管弦乐声,或如惊涛拍岸或如涓涓细流。
就好像是在故意吸引他似的。
谢檬知道这种情况不应该随意走动,但或许这个梦也是整个游戏的一环。思及此,他从甲板上顺了跟鱼叉,蹑手蹑脚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在幽静的长廊,心跳更比呼吸重。
两边的美女像,目光灼灼,仿佛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他忽然在一幅画上看见了梅达里,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性,她怀中抱着一只黑猫,正事公爵那只,但男人却并不是公爵。
谢檬看了眼左下角的标签——夏和林。
两人眼睛都黏在他身上,恨不得咬死他的模样。
谢檬全然不在意,还冲他们友好地挥挥手,“有缘再见。”
“……”
管弦乐声是从舞厅传出的,在门后方式凶是吉暂未定论。谢檬握紧鱼叉,思索片刻后,一脚踹开了洁白如玉的大门,上面留了一个脚印子。
里面相当昏暗,中间是一个半圆形的舞台,一个女性穿着酒红深的砂纸礼服,宛若单薄的翩飞的蝴蝶。台下一众乌泱泱的人头,见门被不合时宜的打开,全都转过来,用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谢檬有些心底发毛,但貌似没有明确危险,谢檬也走进去两步。
谁知几个粗壮的大汉从门两侧走来,架住他的胳膊,在他有些不详的预感中。
谢檬挣扎了一下,发现丝毫没有用,双臂就像被虎钳夹住了一样,他有一丝慌乱,但随即又想到口袋里的纸符——还有个保命的东西。
大汉把他拖了出去,丢在石英地面上,他直接摔得半死。
“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谢檬是后脑勺着地的,晕乎乎醒了,但却气得牙痒痒,在梦中他居然也被丢出来。
谢檬愤愤地锤了几下床。
而另一侧已然空空如也,公爵不在房内。
他愣了一下,伸了个懒腰,“系统,几点了?”
【当前游戏时间8:07 原世界东经120度时间14:29】
【温馨提示:不断完善人物行为习惯,身份信息,将会获得更高的评分。】
{主播也是睡爽了。}
{这样真的好么?}
谢檬揉了揉眼睛,揣测系统的意思大概是让他給公爵做早饭。
打工人的一天就是苦。他披上衣服刚准备出去,门却先一步被打开。
公爵的上半身是裸着的,是青红交错的痕迹,手上拿着一个小馆子,看起来像极了膏药。
【公爵心情分:70分,愤怒值45%】
谢檬顿了一下,有些心虚的问,“你身上这些都是我搞得?”他指了指自己。
“不然呢?”公爵没好气地说,“我自己弄得?”
“呵。睡相很好。”
【公爵愤怒值65%】
“对……对不起。”谢檬尴尬地挠挠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膏药上,轻轻地说,“……我帮你上药吧。”
公爵身上不少于十处的淤青——他昨晚莫不是在被窝里打了一整套军体拳。
他没有拒绝,将罐子递给谢檬,在床边坐下。
这事儿理亏,也没有狡辩的空间。他只是很奇怪,他对自己很了解,睡着了基本不会动,翻身也极少,第二天醒来,通常全身都是麻的。今天这样确实意外,不过在这陌生的环境下也能理解。
但公爵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就这怒气值也有些偏低了。
都是些皮肉伤,公爵在上药时都不吭声。
房间便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公爵沉默之时,气压不明的降低了许多。
谢檬有些怕他,怕弄疼他,狗头不保。
“这个应该不是我弄得吧?”谢檬忽然出声问道。
他的背上有一块皮肤比周遭更深一些,占据了大部分面积,十分丑陋。看上去有点像烧伤的痕迹。
听见他说的话,公爵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那是很久之前的。”
“疼吗?”谢檬翻身下床,半蹲在他身边,沾着药的手抚在他胸膛上。
“还好。”公爵的呼吸骤然短促了很多,起伏趋于平缓,目光流转之间,被谢檬捕捉到。
“哦。”谢檬点点头,在他胸肌上抓了一把,“大人,您这胸肌怎么练得,又大又结实,而且手感不错,软软的。”
“滚!”他苍白的面上忽然浮现出红晕,眼睛不自觉转到别的地方,似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胆大包天的东西。”
【公爵愤怒值上升至75%,玩家状态危险。】
“诶呦,别这样嘛,对人家好残忍。”谢檬嬉皮笑脸得说,“练得这么好,没人摸得话,不就是暴殄天物吗?”
公爵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什么都不说,只是眯起眼看着他。
“哎,你轻点,”察觉到情况不可控制,谢檬立刻正色,“我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是你唯一的厨子,你也是我唯一的大人。”
他把“唯一”咬的很重,有些奇妙的诱惑性。
趁公爵发愣的功夫,谢檬转身就走。
隔着张淡淡的光屏,无数的数据从眼前悄悄地溜走,男人定定地看着他,手下的键盘散发着银白色的奇异的光芒。他修长的手指,搭在上面,却没有进行任何动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