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溪看到商霖转头走开的那一刻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不愿意自己的事情牵扯到无辜的人，也不想看到有人为他受伤。

但他没想到的是商霖竟然回来了。

他无法形容再次看到商霖的心情，从小到大，他一直没什么朋友。他早早地进入了社会，别人结伴上学放学，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的时候，他在拼命打工挣钱，没时间也没心思交朋友。

为了不让商怀章担心，他在外面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扛着，抗不过去了也咬牙扛。

他不曾体会过有人向自己伸出援手的感觉。

所以，他不理解商霖为什么明知道危险却还要跑回来，他知道的商霖，不是这样的。

他想开口骂人是不是傻逼，但心底莫名的情绪让他张不开嘴。

“陈石溪！你他妈傻愣着干什么呢！左边，躲开！”商霖见陈石溪竟然能在打架的时候走神，恨不得一棍子敲醒他。

陈石溪立即回过神，迅速往后撤了一步，紧接着破风而来的棍子就落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接着！”商霖把手中的棍子扔给陈石溪，转头就从旁边一个人的手中夺下他手中的木棍，顺带着一脚将人踹开。

被踹开的人往后退了几步还带倒了身后的一个人。

“你是谁？”打人中，为首的刀疤脸凶狠的目光看向突然出现的商霖，“这里的是跟你没关系，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你现在走，我们还能放过你。”

商霖握紧棍子，慢慢靠近陈石溪，和陈石溪背靠背站着，眼睛警惕地盯着周围人的动作，抽空回答刀疤脸：“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你拿钱办事是不是，我给你钱，你放过我们。”

“哦？”刀疤脸明显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你能给我多少钱？”

“大哥，他是那个商家的假少爷。”有个黄毛男认出了商霖，对刀疤脸说道，“以前有钱是真的，现在估计没什么钱了，他没被商家赶出去就不错了。”

“没钱你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大爷呢！”刀疤脸啐了口吐沫。

眼看着十几个人要再动手，商霖赶紧开口：“等一下！”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刀疤脸没了耐心，“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怎么会呢。”商霖偷偷碰了碰陈石溪，抓住陈石溪的胳膊，手指在他胳膊上画了个往左跑的箭头。

左边只有一个人守着。

确定陈石溪明白后，商霖一棍子挥开守在左边的人，拽着陈石溪头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

可惜没跑出去多远，刀疤脸的人就追了上来。

“左边就交给你了。”商霖停下来，“我解决右边这几个。”

陈石溪“嗯”了声：“你小心。”

说完，他就冲了上去。

商霖看了眼刀疤脸所在的位置，刀疤脸的目标是陈石溪，所以他这里只留了几个能困住他行动的人，其他都在陈石溪那边。

商霖一边躲避，保存着体力，一边不动声色地朝刀疤脸靠近。

擒贼先擒王。

在躲开一个人挥来的棍子后，商霖找准时机，掌握着力道，棍子直接朝刀疤脸脑袋招呼过去。

这一下打中了，刀疤脸绝对要晕过去。

但最后一秒，刀疤脸矮下了身子，甚至抱住商霖的双腿，很快反击，将商霖弄倒在地，紧接着拳头就落了下来。

商霖赶紧用胳膊挡住这一拳，曲起腿去攻击刀疤脸的腹部，并在刀疤脸防守的时候，顺势翻身站了起来。

“练过？”刀疤脸打量了商霖一眼。

商霖没接话，一把攥住拿棍子打过来的人的手腕，使劲一拧，从对方手里踢飞掉落的棍子。

棍子飞出去打到另一个想要打陈石溪的人的后背，让那人的动作一滞，陈石溪立即一个过肩摔，把人摔了出去。

“没事吧？”商霖问了句。

“没事。”陈石溪摇摇头。

商霖只来得及关心这一句，就赶紧躲开刀疤脸的棍子，也不知道刀疤脸哪根筋搭错了，他妈的，追着他打。

商霖一开始还能应付，甚至还能在几个人的围殴下讨到好处，但没多久他那个垃圾的身体素质就开始让他体力不支，动作变慢。

“商霖！他们有刀！”陈石溪喊了声。

商霖狼狈地躲开刀疤脸，眼睛被刀锋反射的光闪了一下，他看见有好几个人拿出了刀，大多都是陈石溪去的。

“他妈的。”这样拖下去不行，自己这个破身体素质，很快就会变成拖后腿的。

商霖在刀疤脸再次踹过来的时候，硬生生挨了一脚，痛得嘴唇咬出了血。他反手抱住刀疤脸的脚，往左下使劲拧了一下，力道带着刀疤脸后旋摔倒。

趁刀疤脸没有反应过来，商霖毫不客气地直接卸了他的左胳膊。

他正要继续再废掉刀疤脸的另一条胳膊，余光却瞥见陈石溪倒在了地上，眼看着好几根棍子就要砸到他的膝盖和脚踝上。

“陈石溪！”商霖松开刀疤脸，用尽最后的力气跑了过去。

这一瞬间想起了小说第一章曾写到陈石溪走路是瘸的。

什么时候瘸的，怎么瘸的。

会不会就是这个时候。

商霖猛地撞了过去，撞开了要挥棍子的几个人，人狠狠地扑倒在地上，蹭到地面上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但他没有疼的时间，他很快就爬了起来，去扶地上的陈石溪，离近了，他才看到陈石溪身上已经有不少伤。

“别管我了商霖。”陈石溪突然低声说，“谢谢你回头，但别管我了。”

“闭嘴！”商霖瞪了他一眼，还没将人完全扶起来，一道刀光突然逼近。

商霖看着离陈石溪的胸口越来越近的刀尖，脑袋发懵，他想带着陈石溪后退，或者躲开，但那把刀来得太快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胳膊已经伸了出去挡那一下，很快就是炸开的疼痛，疼得他眼泪瞬间出来。

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商霖皱着眉推开陈石溪，很快，背上传来同样皮肉被划开的疼痛。

“商霖！”陈石溪眼睛通红，像是被商霖的血染出来的似的，“商霖……”

他声音发抖。

“哭什么，死不了。”商霖咬牙说。

他的脸色一点点苍白，只有咬出血的嘴唇是红的。

“是我小看你们了。”刀疤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听到逐渐逼近的警笛声，对剩下的还站着的四个小弟说道，“赶紧速战速决，废了他的腿。”

四个人立刻围了上去。

陈石溪把商霖护在身后，疯了一般挥动着手中的棍子，不让人靠近。

被人打倒后，他抱住已经快要昏迷的商霖，护着商霖的脑袋，任那些棍子落在他身上。

“干什么！放下武器！”

警笛声终于到达。

陈石溪看到穿警服的人朝他走过来，他松开商霖，断断续续地说：“救……救他。”

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商霖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穿书前走过的跨江大桥，看到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从跨江大桥上一跃而下。

正巧路过那里的他想也不想就跳下水救人。

他记得他在冰冷的水里带着女生游啊游啊，游了好久好久，可一直看不到岸。

他没力气了。

他还要救人，就一直撑着。

撑到他好像看见有人朝他们这里游了过来。

他累得松开了手。

然后他就沉入了水中。

一直下沉，下沉。

很快，那座跨江大桥没了。

商霖看到了自己的家。

他看到自己的妹妹正坐在院子里和自己的好朋友嬉笑打闹，看到自己的老爸正喝着啤酒跟一帮兄弟唠嗑吹牛，商量着哪天去爬雪山。

院子里没有花房，但是阳光特别明媚，那些他种下的花，每一朵都热烈地盛放着。

商霖走进熟悉的院子。

可他刚踏进去，那些画面全都消失了，像是流沙拼凑出来的梦境，不能触碰，一触碰就会散。

天地变成一片纯白，没有边际。

商霖茫然地望向四周。

抬头时，他看到空中有一团蓝色的光，是这片纯白空间中唯一的颜色。

商霖朝这团蓝光走过去，靠近后他才看清这团蓝光是什么，那是一本书的轮廓，由0和1这两个数字构成，密密麻麻的数字顺着书的轮廓在缓缓流动，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118，你是在为他求情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宿主他虽然做任务做得一塌糊涂，但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选择宿主的标准不就是这个吗？”

两道分不出性别的电子机械音在纯白空间响起，前者不带丝毫感情，后者却能稍微听出一点情绪。

这团蓝光会说话。

商霖惊讶地伸出手，慢慢戳向这团蓝光。

他的手指从蓝光中穿过。

什么都没触碰到。

“谁？！”电子机械音响起，声音里带着惊慌。

商霖也吓了一跳，他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看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道：“我没碰到。”

“宿主？”电子机械音更惊讶了。

商霖听不懂这团蓝光在说什么，他正在张口询问，突然感觉到有股温柔的力道包裹住他，周围的纯白色疯狂褪去，像是退潮一般，很快消失。

周围的环境又变成了那座跨江大桥。

江水在桥下奔腾不息。

“小霖，快醒过来吧。妈妈很担心你。”

“商霖，你他妈的是傻逼吗？”

“商霖，对不起。”

“商霖……”

又有人在说话，在喊他的名字。

很熟悉的声音。

商霖突然不想在这座桥上呆着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往前走。

越往前走，身体就越疼。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胳膊在流血，后背也是，他往回看，发现来的路上滴了好多血。

好疼啊。

商霖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