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停也玩脱了。

他死活想不到自己一怒之下讲个恋综，陆永言居然当真能答应。

这下真是搬石头砸脚，怎一个痛字可言？

季停不甘心地反复查看那条消息。

陆永言的消息相当之冰冷，简简单单两个字。

“好的。”

好你大爷，季停想。

他有点慌，但决计不肯表现给陆永言。

于是季停仰着脑袋，眼睛距离手机一米远，高贵无比地回了条消息：你如果不愿意，可以直说，我勉强会考虑你的想法。

三秒后，陆永言回信：我说，我去。

季停气得当场对空气打了一套拳。

“多了不起！”他对着天花板喊，“这么着急离婚是吧，上赶着去是吧！”

家里只有他一个，一直都是这样，是以所以用作发泄的怒吼几次弹射之后，回音最后又撞向季停，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季停激情投资，开创了史上最快开拍恋综，立项签约筹备以及录制准备。

以上种种，奇迹般地在十五天内完成了。

到了这一步，有且只剩一个问题：陆永言这样的咖位，档期可不好搞定。

可投资方坚持要求必须要陆影帝出场。

季停是以季家的名义投资，中途安排助理去对接，也为难李助一个艺术细分区域的高材生去对接娱乐圈。

但即便是李助也无法确保能请到陆永言，问题最后被抛了回来。

季停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且不甘心，且勉为其难地再次联系陆永言。

“我考虑了下，你应该很忙吧，没档期就算了。”

“我不去。”陆永言先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短短三个字就把季停的心拽到了喉咙口，卡在那不上不下。

然后他接着说：“你想跟谁去？”

季停：？

我寻思你要不去这恋综爱谁上谁上呗。

他一时有点搞不清陆永言的逻辑，又听他问：“季停，你是不想看见我？”

季停捏着手机，努力逼着自己不要被陆永言的声音吸引。

好奇怪，听了那么多年，依旧常听常心动。

他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你没必要委屈自己上这种节目。”

“你要我去吗？”陆永言直接问。

季停其实是想说：要不算了吧，哪有赶鸭子上架离婚的。

随即想起那个热搜，他又想说：你多陪陪自己的心肝儿吧。

但是嘴巴又自己的想法，张口就变成：“要啊，我要炒作的嘛。”

季停心如死灰地闭上眼，自己夸自己：牛逼。

“好。”陆永言很快答应，又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嘟——”

季停火速挂断电话，怔怔地扯着耳朵发呆。

我们好久没见了。

这声音淌进耳朵，融进血管里横冲直撞，逼着这具身体的主人习惯它的共振频率，告诉季停：心跳也是一种声音。

他捂着耳朵慢慢地蹲了下去。

“没出息……”

季停理所应当地失眠了。

数羊吧，数着数着开始念叨陆永言。

季停抓来手机，稍加犹豫，最后在搜索框里输入：恋综都有些什么环节？

亲密接触。

同床共枕。

多……多刺激啊。

季停彻底睡不着了，他把脸捂起来。

两年，季停始终把自己藏在一个怯懦又卑微的位置，他甚至自欺欺人：自己只要不去试探，至少还有个红本本。万一呢，万一陆永言哪天不喜欢那个人了，一回头，发现还有个合法的丈夫他不香吗？

耗着呗。

要说陆永言到底喜欢谁，季停肯定查过。偏偏陆永言身在娱乐圈，他那张脸太过百搭。

季停的怀疑名单不断拉长，愣是憋着一口气不敢问。

直到破防于那个热搜，一气之下说了个恋综离婚。

一次主动，换来满盘皆输。

季停在被窝里恶狠狠地说，“就这一次，我作为你的合法丈夫站你身边一次，就当我不要脸吧！”

才讲完狠话泄了气，他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要去啊？”

*

“因为是季停要求的。”

娱乐公司里，陆永言如此回答经纪人柳哥。

“但你护着他这么多年，从不让他在公众面前现身，怎么你们……”柳哥话头一断，并着叹了口气。

他一路跟着陆永言走到今天，尤记得每次事关季停的照片和新闻，陆永言都会在最短时间之内让那些通稿消失。

一如当时他说的那样：季停不想。

因为季停不想，所以陆永言这两年护得不讲道理。

“你俩。”柳哥组织着语言问，“你俩这是怎么了？”

“他说要离婚。”陆永言说得很轻，好似这句话稍加用力就会碎掉。

柳哥：？

“不不不不。”柳哥连连摆手，甩出了残影，“要不我去跟他说说？”

陆永言揉着脑门摇头。

柳哥接着说：“你可要想好啊，这一去，就藏不住了。”

陆永言“嗯”了一声，“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个了。”

毕竟，季停要离婚。

这是天大的事。

陆永言始终把自己摆在一个安全又体面的位置，他甚至给自己找借口：季停年轻，热闹，爱玩。他说的喜欢，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等他玩够了，自然会回归家庭的。

至于季停到底喜欢谁，陆永言要是说自己没调查过，那是骗人的鬼话。

可自始至终，季停一直安安静静地创作，身边压根就没人。

为此，陆永言思索过两种结果：要么，是季停没兴趣了，所以身边没人。要么，是季停爱得太深，以至于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会给那个人带来困扰。

私心里，陆永言只会选择第一种可能，然后听信了张初墨的鬼话，做局试探季停。

听到了句离婚。

两年，整整两年，陆永言就鼓起勇气试探过这一次。

一次主动，悔不当初。

柳哥看着陆永言这样子也愁，“你说你俩，都多久没见了？”

“三十二天。”陆永言回答得很快，他按亮手机屏幕看时间，补充说，“零十个小时又二十八分。”

柳哥惆怅道：“行吧，我给你调档，你只要能和小季好好的，别说是恋综，养猪综我都给你整。”

陆永言很笃定，“我们会好的。”

要离婚，除非他死。

*

谁不知道陆永言英年早婚，可是全网翻不出一张同框。

“已婚”这个tag牢牢地扣在陆永言头上，直到前段时间爆出他的那个饭店视频。

没多久，陆永言工作室发布最新动态：心动旅程即将开始，感谢@你必须对我心动节目组的邀请。

陆永言作为唯一提前公布的嘉宾，顿时掀起网络浪潮千万顷。

【这是个什么空降的恋综？怎么没听说过？】

【u1s1这个恋综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正经恋爱。】

【陆哥不是已婚吗？为什么还上恋综？】

网友有诸多疑惑。

节目组的公告挨个解释这些问题，回答之简单干脆，前所未有。

网友：为什么突然横空出世？

节目组：因为投资方给的太多了。

网友：为什么影帝已婚还要上恋综？

节目组：因为投资方指名要求，并且因为投资方给的太多了。

……

距离开机前一个星期，节目组放出一段采访视频，镜头只有脖子以下，采访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来恋综？

最开始几位嘉宾都带着昭示爱意的戒指，并且回答得很真诚：

“想要和男朋友重新再爱一次。”

“希望能够解决感情问题。”

“来散散心，找到纯粹的自己。”

紧接着是最后两段。

镜头对准一双交叠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没戴任何装饰。

主持人问出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来恋综？”

回答的声音干脆利落：“因为非来不可。”

画面一转，同样的手部特写，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因为非来不可。”

这声音可太有辨识度，由此，新的词条诞生。

#陆永言 非去不可的恋综#

#陆永言丈夫#

#塑料夫夫

【不儿，这营业的塑料味会不会过于重了些？】

【笑死，你们俩是被谁逼来的呀？】

【被迫营业既视感。】

同时，这个视频彻底勾起了网友的好奇心。

【我真的太好奇是谁和陆永言结婚了！】

【仔细分析一下视频里那双手，指节分明但是骨架很小，感觉是个很清秀的男生。】

【他俩说话的语气都好冷淡啊，为什么？】

……

开机前一夜。

季停翻着这些评论，为什么，他也想问为什么……

他看完热搜，继续去看节目组的策划案，明天的第一个环节：双人相遇。

没等季停构思完要怎么相遇，李助发来消息：陆氏集团也投资了这个项目，陆哥他要见你。

季停眯起眼——他和陆永言生分到连见面都要借他人之口传达了吗？

还有，投资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心里正堵得慌，电话响了。

季停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看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你同意见面吗？”

季停不晓得如何回答。

自从他知道陆永言心里有人，他就一直躲，最后躲出个荒唐至极的恋综，这种事迹的尴尬程度，完全是死后化成灰斗烧不了的地步，甚至可以刻在墓志铭上，等着后人类挖掘出来，有遗笑千年之功。

他想得脚趾紧抠拖鞋底。

“季停。”陆永言又喊了一句。

“……同意的吧。”季停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咱们俩之间有什么不能见的。”

陆永言立时说：“我来你家找你。”

季停说话没过脑子，“别来，家里有人，不方便。”

电话里旋即响起陆永言冷下来的声音：“开门。”

季停：？

他猛地转向房门的方向，同时，叩门声响起，手机还贴在耳边。

陆永言又说了一遍：“开门。”

真不怪季停对陆永言心动。

还有，暗恋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活埋。

这样的时刻太多了——季停心里想着陆永言，陆永言正在来见季停的路上。

这种事会发生在每一次季停觉得自己窝囊的时候，陆永言永远都会不期而至。

好像他们之间真有一条瞧不见的线，这条线能够把季停的想念化作实质，再交到陆永言手里。而陆永言呢，手一握，就能顺着力道来到季停面前。

季停时常觉得自己没出息，毕竟他知道陆永言有喜欢的人，但每一次陆永言这样出现，季停就没可能放下这个人。

恰如此时。

陆永言的呼吸穿透耳边的电话。

季停就知道，自己又栽了。

门外，陆永言身影被淡淡的姜黄灯光笼罩，额前头发铺盖的阴影一路淌过眉目，最后融到脸侧，与他清贵的气质相得益彰。

季停快速扫描这个样子，并且铭记于心，这才后退一步把人让进来。

陆永言没有迈步，环视一圈，挑眉问：“家里有人？”

季停转身藏住自己的表情，“我不是人？”

陆永言这才进屋，带上了门，“瘦了。”

“昂。”季停随意地回一声，用下巴指了指沙发，“坐。”

“看来。”陆永言缓声说，“你喜欢那位并不会照顾人。”

季停不由腹诽：你知道就好，你除了气人还会什么？

“还好，比不过你喜欢的那位，简直是个心大蠢货。”

陆永言沉默片刻，叹气一般地吐出一句话：“别这么说他。”

明目张胆的维护。

季停猛地回头，强忍着心里头被重锤凌虐的痛楚，他盯着陆永言那双眼睛，盼望着能从里面瞧出点自己期待的东西。

可那双眼里只有珍重无比。

他艰难地把自己质问的冲动咽回去，找回声音，开口就变成不痛不痒的打趣：“你也知道会不舒服，那下次就长个心眼，别说我喜欢的人。”

季停端起水杯灌了一口，把满腔心事咽进肚子里，直到确认那些酸涩随着凉水滑了下去，他才能云清风淡地说：“他很忙，没太多时间顾我。”

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如同老墙一堵，被酸言苦语淋得发霉，谁靠近都得被呛得喉咙一酸，又没胆打破，就懦弱地各立一边，各自清理好仪容再相见。

缓冲的时间可长可短，但此刻面对着面，季停并没有太多耐心。

“你来干嘛？”

“我跟进了投资。”

“我知道。”

“所以你怎么看？”

季停好笑道：“你大晚上过来跟我炫富？”

“我是来提醒你一件事。”陆永言忽而压低声音。

“什么？”季停窝回沙发里，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啊。”

“我觉得有必要先问一句，你那位，会介意我吗？”陆永言问。

季停流放了自己的道德，“不会，倒是你要先安抚好你那位，可别吃醋。”

陆永言从容道：“你不用担心。”

季停极其不礼貌地“哦”了一声。

眼瞧着第二轮沉默即将展开，陆永言忽而话风一转。

“我听说你作为资方并没对节目提出流程要求。”

季停指头抠着沙发边，“我就蹭热度，没什么好提的。”

“我有。”陆永言及时提醒，“我提了要求。”

季停故作镇定，“哦。”

陆永言把人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继续说：“所以，我希望你在节目里能有营业精神。”

“什么意思？”季停问。

“意思就是。”陆永言慢声宣布，“节目里会有很多要求。”

他顿了顿，“你都要做到。”

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开机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