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然而,就在那只粗糙的大手即将触碰到薛长晴娇嫩脸颊的瞬间——
薛长晴动了。
她的身形仿佛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只是轻轻向旁一侧。
同时,薛长晴右脚在没人看到的角落往前微微一抬,飞快地踹向钱有德的膝盖,只是在众人眼里,她只是躲避般往一边侧开。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钱有德那庞大的身躯,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瞬间失去了平衡。
整个人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麻袋,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直挺挺地向前扑去。
噗叽——
钱有德结结实实地脸朝下,亲吻了大地。
更准确地说,是亲吻了院里不知哪只功勋卓著的老母鸡刚拉下的一坨,尚带着温度的、新鲜的、热乎乎的黄绿色鸡粪。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钱有德只觉天旋地转,鼻腔里瞬间被一股恶臭彻底占领,疼得他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伸出颤抖的手指,遥遥指向薛长晴,气急败坏地嘶吼:“薛长晴!你……你个小贱人,你竟敢踹我!”
他说话时,一小块倔强地粘在他鼻尖上的鸡屎,随着他愤怒的动作一晃一晃。
最终,啪嗒一声。
不偏不倚,精准无误地掉进了他正张开的,准备继续咒骂的嘴里。
“噗……咳咳咳!呸!呸呸呸!”
钱有德的咒骂,瞬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干呕取代。
那股子毕生难忘的滋味,让这个在村里称王称霸了半辈子的土皇帝,羞愤欲绝,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噗嗤声。
薛长晴故作惊吓地拍了拍小胸脯,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声音里满是关切:“哎呀,钱支书,您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踹您了?我这不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吗?”
“您瞧瞧,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我连手指头都没碰您一下呀!”
“我那是被您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吓着了,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了一下。”薛长晴眨着那双清亮无辜的眸子,声音里透着十二分的委屈,“难不成,钱支书您这磨盘大的拳头都要糊我脸上了,我还得傻站着不动,任您打不成?”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满脸都是天真烂漫的不解:“不过,这没道理呀!”
“我与钱支书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凭什么一上来就要打我?”
“还这么……急吼吼地冲过来。”
说着,薛长晴还煞有介事地伸出白嫩的小手,在自己鼻尖前轻轻扇了扇,仿佛要赶走什么污浊不堪的气味。
那张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奇:“我倒是听人说过,有些人的癖好啊,就是那么与众不同,就好那么一口……”
“哎呀!钱支书!”薛长晴像是猛然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您该不会是……怕我踩了您心爱的那口吃食吧?”
“呕……瞧您刚才那一口,吃得还挺带劲儿!钱支书,您这口味,真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您放心!往后我们知青院的鸡,拉的每一泡那都是您的!我们保证给您原汁原味地留着,绝不拿去堆肥!您可千万别怕往后吃不着!”
她那副促狭又认真的模样,配上这番入木三分的讽刺,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全场。
“噗——”
“哈哈哈哈哈哈!”
院子里,所有知青再也憋不住了,一个个捂着肚子,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这笑声,不仅仅是解气,更是对长期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愤懑的一次集体宣泄!
钱有德只觉得嘴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骚臭味,混着知青们毫不掩饰的嘲笑,化作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眼因极致的愤怒而暴凸,死死地盯着薛长晴,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活活撕碎!
“钱支书!”李卫东强忍着笑意上前一步,如一堵墙般,将薛长晴护在身后,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薛知青说得没错!您儿子出事,我们也很同情,但您这样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人,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这是村干部的作风吗?”
“就是!”孙燕抄起墙根的一根烧火棍,重重往地上一顿,震起一片尘土,杏眼圆瞪,“你家钱大宝什么德行,村里谁不知道?出了事不找自家原因,跑我们知青院来撒野,当我们是泥捏的?”
“放屁!”柳心月见状,唯恐事情闹不大,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鲜红的发箍。
她高举着发箍,像举着什么尚方宝剑,大步冲到人前,一字一顿地指控道:“薛长晴当时就在柴房!肯定是钱大宝撞破了她和野男人搞破鞋,他们怀恨在心,才联手害了大宝哥!我们人证物证俱在!”
“长晴,你向来心高气傲,可眼下这情况……你还是坦白从宽吧!”林文轩也适时地走上前来,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长叹一声,“否则,钱支书若是真报了公安……搞破鞋,蓄意伤人,这罪名……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试图再次用那套虚伪的道德绑架来掌控局面。
“呵!搞破鞋?”钱有德脸上肌肉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狰狞,他呸呸地吐掉嘴里残留的鸡屎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害了我儿子,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老子要这臭婊子偿命!我儿子生不了,她也休想能生!”
话音未落,钱有德猛地再次暴起,如同一头彻底疯魔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又一次扑向薛长晴。
那只大手高高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朝薛长晴那张娇嫩的脸蛋扇去。
这一巴掌要是打实了,薛长晴那半边脸,怕是当场就要皮开肉绽。
薛长晴听着他们颠倒黑白,眼神倏然转冷。
一群跳梁小丑,废话真多!
她声线平直,带着几分讥诮:“空口白牙,全是你们一面之词。我昨天在哪儿,自有证人,休想随意栽赃。”
话音未落,薛长晴飞快地给了李卫东等人一个眼色。
薛长晴藏在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摆了摆,示意他们暂且退开,别碍事。
李卫东心头一凛,瞬间忆起方才钱有德那离奇的一摔,他竟真的咬了咬牙,带着其他知青稍稍退后了几步,将场子让了出来。
他们选择相信薛长晴!
而这边,眼看钱有德的巴掌就要扇到,薛长晴脚下看似随意地一错,一转,便轻巧地滑到了柳心月和林文轩身侧。
钱有德收势不及,脚下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又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啊——嗷!”
这一回,他屁股和额头同时着地,剧痛袭来,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薛长晴!小贱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钱有德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怒吼着再次猛冲过来,那股狠劲,仿佛不将薛长晴打死便誓不罢休,就是要让他气昏头,失了理智,才好唱戏。
薛长晴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她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一脸惊慌的柳心月和林文轩,心下冷笑,好戏开场了。
“说得好像你刚才没想收拾我似的!”薛长晴语带嘲讽,身形却如游鱼般,围着柳心月和林文轩二人打转。
钱有德气得哇哇大叫,彻底被她戏耍得失去了判断力,只知道追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他抬起胳膊再度冲来,这一回,他学乖了,卯足了劲儿想抬脚踹人!
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薛长晴的身影倏然一闪,她以一种妙到毫巅的角度,堪堪躲过了那势大力沉的一脚,而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正好是柳心月的正前方。
“啊!”
一声尖锐的女声痛呼陡然响起!
钱有德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柳心月的小腿上。
柳心月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钱有德此刻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他听见女声惨叫,瞬间亢奋起来,双目赤红地盯着那倒地的人影,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
他粗壮的身躯重重压在那道苗条的身影之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
他要打断这小贱人的腰!看她还敢不敢戏弄自己!
凄厉的女高音惨叫再度划破空气,一声比一声凄厉。
钱有德却不管不顾,抡起拳头便往身下人身上招呼,嘴里还疯狂地咒骂着:“臭婊子!知道错了吗!”
“下次还敢戏耍老子吗?”
“你服不服!说!服不服!”
他已然彻底上头,陷入一种不管不顾的疯狂状态!
柳心月痛不欲生,涕泪横流地大声哭喊:“钱叔叔!你快住手!是我!你打错人了!”
“啊!别打了!”
“我的腰!啊痛痛痛!要断了!”
然而,她的哭喊求饶,在钱有德听来,却成了小贱人的惨叫,越是凄厉,他便越是感到一种病态的畅快。放在在追逐中积累的火气,晕头转向中烧昏的脑子此刻只陷入无穷无尽的快意中。
先前被激起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宣泄。
薛长晴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眉眼弯弯。
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的闹剧,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戏码,当真是百看不厌,令人身心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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