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校长,乔大麦和王医生让人扣了!”

才做了个令人愉快的决定,感觉浑身都是干劲儿,吴立棠就闯了进来,给了简重楼迎头一棒。

“怎么回事?”

“我们盯着一号院的侦查员被发现,让人给按住了,乔大麦知道后跟王医生一起去交涉,结果把自己也陷了进去。”吴立棠严肃道,“现在对方让我们管事的去面谈。”

“什么时候的事?”简重楼心一沉,边走边问。

“就在刚才。”

门口已经等着一个精悍的汉子,见到他们出来表情都没变,那种冷漠中带着几分倨傲的样子像极了太后老佛爷身边的侍卫长,满脸写的都是我牛,我主人更牛。

带着几分倨傲道:“请吧。”

人家不给好脸简重楼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赔笑,就见他微微抬头,正眼都没给对方一个,只是淡淡的丢了句‘带路’就不再理人。明明年纪轻轻可硬是把你不配跟我说话的气派拿捏得淋漓尽致。

汉子不由的多瞅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往外走。

作为客栈最好的院子,一号院很有几分富丽堂皇的样子,大开间,高屋顶,墙上挂了西方油画,大堂摆了西式沙发,窗户全镶着透亮的彩色玻璃,就连地上都铺着漂亮的地毯,当然,跟天津卫的大酒店自己不能比,可在这个小县城这应该已经是顶配中的顶配。

据说,这院子里一天的房钱顶的上普通客栈一个月的营业额,住的都是全国各地跑来治病的大人物。

大人物……

简重楼正暗暗琢磨这是个什么大人物,就见一个身量极高却看不出年纪的男人踏步而入,刹那间就把本来还显得阔大堂皇的房间变得局促厌逼起来。

随着男人的临近,简重楼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铁与血的的味道,浓重到骇人。

刹那间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汗毛一根根的竖在了后脖子。这是一种久经沙场才能养出的气势,更是位高权重才能透出的常态,一种来自于生物的本能告诉他,这个人危险!

此时,男人已经落座在沙发正中央,侍从递上已经点好的黑色烟斗后,悄无声息的站在角落。

男人叼着烟斗深深的吸了一口后才抬眼给了站在旁边的简重楼两人一个正眼。就这一个眼神,简重楼再次确定,这个人绝对十成十的不好相与。

暗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警戒线拉到最高处,简重楼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歉意,开口,“这位先生真不好意思,我家兄弟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却没接话,甚至眼神都没再给一个,只是又吸了口烟,吐出长长的一缕青烟后,这才一指旁边的沙发命令道,“坐。”

简重楼从容坐下,而一向机敏的吴立棠却眼神沉沉,没有跟着坐下,后退一步站在了他身后,做出了一个护卫的姿态。

男人没看坐下的简重楼,反倒瞅了吴立棠一眼,接着头疼似的揉了揉额角,再次垂眸抽烟斗。

简重楼略顿了顿接说,“在下简重楼,我那几个兄弟都是跟我出来的,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窥探我行踪,枪毙。”男人突然打断他的话,目光如鹰一般盯过去,不带半分温度。

简重楼心头猛的一颤,他看得出来男人不是在开玩笑,他真就是那个意思。

不过既然话能说出来,那就还有回旋余地。

他迅速调整心态,把心头那股骇然压进心底,直直的看向男人,眼神不躲不闪,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笃定,“您要是想杀早杀了,不会通知亲友认尸。”

在这种人面前示弱等于给老虎作揖,反倒是亮出爪牙更有可能博得一份尊重,他明白的很。

男人眼神微动,脸上终于有了一点人应该有的表情,可嘴里吐出的话依旧能让人吐血,“不死不等于好活。”

简重楼却完全显露出没被吓到的意思,“既然您找到我,就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哪怕是刑讯他们。因为毫无意义。”

他的话似乎更加戳中男人的心思,就见他叼着烟斗的脸上露出些许欣赏意味,随口夸了一句,“不错,年轻轻轻倒是通透,今天算是碰上个明白人。”

这话听着也像好话,可给简重楼感觉就像是夸奖一个通人事的小猫小狗一样,带着些许恩赐的意思。

恩赐就恩赐,他按下心头不快,微微向前倾身,目光真挚语气诚恳道,“那您给个明白话,需要我做什么您才能放人?”

男人可能心情还不错,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直接说,“今晚落日之前,我要神医到一号院出诊。”

要小道士出诊?这是什么条件?搞这么大阵势就提这么个要求?难道他还请不了人得换人请?还是小道士很难请?脑子里一瞬间浮出无数个疑问,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立马应承下来。

笑话,条件简单还不赶紧答应下来难道非得等地狱级的到来才行?他又不是受虐狂魔!

火速离开气氛压抑的一号院,简重楼这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经营发展,他自以为以为已经可以这个人乱世在自保,可现在突然发现自己跟那跳梁小丑似乎也没多大区别,遇上一个厉害人物除了任人宰割竟然别无他法。

那人没有亮出身份,没有亮出兵卒,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告知,可他就是知道,他们实力悬殊,就算他把所有学员都拉来怕是都不够人家一锅烩的。

实在是,实在是憋屈。

“校长……”吴立棠低声叫了一声。

“别说话,让我静静。”简重楼沉着脸,话里都带着火气。

吴立棠顿了顿,说:“……我知道他是谁。”

“是谁?”简重楼猛抬眼。

吴立神情怪异的吐出三个字,“黑豹子。”

“嗯?谁?黑豹子?”

“嗯。”

“黑豹子不在东三省跑这儿来干嘛?”简重楼满脸不可置信,连珠炮似的反问,“不对,黑豹子成名多久了?怎么也得快五十的人了吧,你看那人有那么大年纪吗?看着顶天了也就四十,你不是看错了吧。”

“四十七,他带人打下东三省的时候二十八。”

“你记得可真清楚。”简重楼随口叨叨,没注意吴立棠立刻紧抿住了嘴。

“这个我知道,让我理理。”他接着说。他当然相信吴立棠没有看错,黑豹子的信息他案头都有,就是报纸上的照片都好几张,可他真没往那边想过。简重楼狠狠的闭了闭眼,把心头的震惊一压再压,可还是没压住。

那可是黑豹子,手握几十万东北大军,向来最爱以杀止杀,翻脸比翻书还快。凡有不从提刀就,凡有反抗脑袋掉地,杀过人的人估计比他教过的学生都多几倍,是个杀神,更是个狠人。

就在刚才,他跟黑豹子过了招儿!也不能说是过招,就是有来有往走了个来回还全须全影的活着出来了,这简直就是可以烧上三炷香拜拜的节奏。

简重楼忍不住又摸了下后脖子,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后怕,就感觉后脖子那处的寒毛一直都是警戒的竖着,让他忍不住一摸再摸。摸着摸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会被盯上是不是因为扯虎皮让人给逮着了?”

吴立棠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简重楼就知道,自己可能说对了。

他忍不住敲了自己一下,扯什么虎皮不好怎么就偏偏要扯黑豹子?是自己脑抽了还是进水了?可谁能想到离那么老远都能让正主撞上?他这运气,绝了。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简重楼苦笑道。

“别带我,我不信神。”

简重楼气结,他也不信!这不是就这么寸赶上了?想求个心理安慰怎么了?吃了这么个大憋还不允许他发泄一下?真是一点也不体贴!

径自在心里把那个不体贴的小子狠狠揉搓了个遍,死人脸揉成面团子,这才稍稍解了一点心头的不平。这时简重楼突然想到一件事,“可要是黑豹子来了早该黄土铺路净水洒街全城戒严了,怎么会这么平静?”

“可能就是私事,没惊动官面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校长在心里揉成面团的吴立棠一本正经的说。

“那更要命。千里迢迢跑到小县城的私事,我怎么就觉得咱们好像要碰上什么不该碰的秘密?”简重楼的感觉更不好了。

吴立棠面色一沉,双眼战意凛凛,“他带人有限,我马上把队员都调过来,硬碰硬不定谁输。”

“军阀出行哪儿有那么简单,我们看到的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简重楼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那又怎么样?你说的,擒贼先擒王。”吴立棠却不见半分害怕,反倒生出一股豪气,满眼都是坚定不移。

简重楼先是惊愕,继而不由的笑开,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好像自己也凭空生出几分不得了的自信,不过一个过路军阀,他们还是大槐学校的呢!

“好!有志气!”他大力的拍拍吴立棠肩膀,笑得眉眼弯弯酒窝浅浅。

“你教的。”

简重楼更乐了。不过乐完了也不忘叮嘱,“那是最坏的打算,现在还没到那个份上。”

吴立棠点头。

“走,先把事办了。”知道了自己得罪的是谁,又被吴立棠无意识的灌了一肚子鸡血,简重楼立刻把那股子自怨自艾扔到脑后,雄赳赳气昂昂就杀向医馆。

不就是个小道士,请来就是!要是人去了黑豹子不放人,那就别怪他不讲无德。他带出来的人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底线!至于黑豹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县城,要给什么人看病,为什么不自己来请都跟他无关。他只要他的队员平安无事。

一拐进医馆一条街,简重楼突然发现上午还热热闹闹的街道清静异常,也不能说清静,而是等着看病的人变得少了很多,本来拥挤的街道都显得宽敞起来。

什么情况?病人都看完了?

可等他们走到门口才发现医馆大门紧闭,门口高高挂起歇诊的牌子。

“今天不看病,明天不看病,后天还不看病,什么时候开诊,等通知。”门口,跟他们打过交道的学徒没精打采的说。

突然停诊?简重楼心下纳闷,不过这不妨碍他另找借口,“我不看病,访友。”

“谁?”

“薛神医。”

“走吧走吧,你这号的我见多了,打什么明目的都有,我们神医说了,不接诊就是不接诊,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接诊。”学徒不耐烦的赶人。

简重楼抬手送上一把银元,“通融一下?”

学徒盯了两眼却没接,“别说银元,就是您给我根小金鱼我都不能放您进去。”

简重楼一笑,我还就不信有人不爱钱。接着就摸出根小金鱼,金光闪闪的在落日余晖之下好不耀眼。

学徒眼睛都要粘在他手上了,极其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您这真是在为难我,就算我放您进去神医也不会出手。”

抬手又是一根小金鱼。

学徒终于放弃了,迅速把两条小金鱼揣进怀里,满脸殷勤,“您请,这边请,不过您可别说是我放您进去的,就说是,说是翻墙。”

“薛神医在哪儿?”

伙计随手一指,低声道,“就在西边那个屋子里,您可千万别把我卖了。”

简重楼直接过河拆桥,张嘴就高声道:“薛神医,你家门禁不行啊,两条小黄鱼就把你卖了,该换人了啊。”

伙计瞬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脚还在河里呢就就拆桥,简直,简直不是个东西!

“先生别听他胡说,什么小金鱼没有的事!”伙计赶紧反驳,慌忙把怀里还没焐热的小金鱼塞回给简重楼,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却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简重楼很不客气的把金条揣进怀里,还不忘冲伙计笑了笑,“记住,贪心从来没有好下场。”尤其是贪他简重楼的钱。

“一个贪,一个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开是窗口处,小道士从案头抬起头,满眼清明。

“对,我们几个里也就你还算是个好人。”简重楼半点不见外的走过去,隔着窗户冲他笑。

“我就是个道医,算不算好人。”

“治病救人还不算好人,那什么叫好人?”

小道士没理他的废话,直接说,“你来找我什么事?我还没找到更厉害的办法治你的病。”

“我的病不着急,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薛神医慢慢找。倒是你今天刚治好的我那个朋友,怕是要糟。”

“他的病没好?”小道士诧异极了,“不可能,我的手段我清楚,不可能出差错。”

简重楼重重的叹口气,“薛神医难道没听过一句话,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我敢!”小道士瞬间炸了,提起医箱就往外走,“我还就不信了,谁能从我手里抢人命!”

小伙计目瞪口呆的看着风一样旋过去的神医,就觉得今天这太阳出得不对。

简重楼垂眸紧跟其后,看着小道士的背影默默说了声对不住。

他这就是把人往外骗,可现在除了骗他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小道士自己走进一号院,更要命的是他时间有限,再拖拉下去天都黑了。

他等得起,可乔大麦他们等不起。

进了客栈,简重楼带着人就往一号院走,远远的就看见那院子灯火已上,满院的灯光如同星光垂落人间,端的是奢侈浮华。

小道士突然停住,“你住一号院?”

“我朋友在。”

“真的?”

“千真万确。”

小道士凉凉的瞅了他一眼,撩袍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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