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明亮的阳光，却被铅灰色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聚合，直至被层层云浪吞噬。
“怎么回事？”林满站在原地，眼前不寻常的变化，让她有些不安。
莫迟抬头向上望去，仔细听着空中的呼唤声：“是张彦，桔子那边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林满的心猛地一沉，只见桔子蜷缩在少将怀里，双眼紧闭，双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指节泛白，甚是痛苦。
少将紧紧拥着桔子，眼睛却死死盯着上天。只见黝黑的云层突然划过一道暗紫色闪电，紧接着是沉闷的雷声，这一些列的现象，仿佛是上天给予的警告。
然而，少将愈发阴鸷的神情，好似想与天斗一斗，他咬着牙说道：“既然如此，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少将便轻轻把桔子安顿在一旁，随后，他抬起双手，一双阴晦不明的双眼满是坚定。
随着少将的动作，周围的空气似乎开始震颤，一团黑气在他周身环绕，形成一团不断膨胀散发着邪恶的黑雾。
“他在做什么？”林满被这恐怖的力量波动惊得后退半步。
莫迟眼神骤然变得严肃，他一步踏前，试图阻止：“住手，强行拉扯生魂，会徒加罪孽。”
但，还是迟了！
下一秒，空间被强行撕扯一道缝，在离桔子不远去的空地上，一个身影被一团黑雾硬生生地从缝隙中拖拽出来。
是张彦！
他重重被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脸上还残留着极度的惊恐。上一秒他还在桔子床边，焦急地感受她冰凉的体温和剧烈的抽搐，下一秒，他便直接被带入了这个荒诞的地方。
“张彦？”林满见张彦来此，她也是惊呼不已。
正因为林满的惊呼，张彦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便一眼看见了蜷缩在一旁的桔子。
“桔子！”张彦满脸震惊，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就冲向桔子。
“站住！”一个冰冷，充满敌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少将瞬间挡在张彦面前，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嫉妒，以及要将对方彻底抹除的恨意。
“你是？”张彦被少将浑身的压迫感逼得呼吸一窒，但他毫不退缩，目光越过少将的肩膀，焦灼地锁定在桔子身上：“你对桔子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
少将没有回答，他转身小心翼翼地扶起意识模糊的桔子，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刻意放柔的声音安抚：“静静，不怕，我在这，没事了...”
张彦看着少将亲昵喊着桔子“静静”，看着他对桔子流露出的那种扭曲的占有欲，紧锁的眉头几乎拧成死结。这个男人，不简单！
少将扶着桔子，让她混沌的目光看向张彦，声音带着一种诱导般的温柔：“静静，告诉他，你是谁？”
桔子抬起混沌的眼眸，呆呆地望着张彦，久久才说出她的名字：“我是静。”紧接着她又问道：“你是谁？”
自从桔子生病后，张彦经常被她问这句话，呆呆的样子，甚是让人心疼。
尽管如此，张彦仍是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向桔子介绍自己，就如现在这般，他看向躲在少将身后的桔子，带着笑意的眼睛温柔说道：“桔子，是我，张彦。是你家隔壁总爱砸你窗的皮猴子，是小学时跟在你屁股后面跑......”
看到这一幕的林满，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戳了戳身边冷眼旁观的莫迟：“我们就...一直看着？”
莫迟倚靠着树，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犀利地牢牢锁定场中三人的气息变化：“我们能做的干预已经够了。”他的声音平稳无波：“过多介入只会适得其反，现在只能由他们自己处理。”
林满看着依旧痛苦的桔子：“那...桔子应该没事吧。”
莫迟回应道：“桔子是最安全的，他俩比谁都担心桔子会出事，反而他们两个我比较担心少将，怕他承受不了。”
张彦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桔子身上，看她眼神有些波澜，他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于是，他追忆着过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还记得我们小区门口的老槐树吗？”
“那年我们偷偷捡了好久的瓶子，就是为了小区流浪猫攒猫粮，好不容易买到猫粮，怕大人骂，就悄悄地埋在老槐树树下，可没想到，却被楼下便利店散养的大黄闻着味，全刨了出来，那时候我俩坐在地上，看着一地的狼藉的猫粮袋子，哭得那叫一个惨，鼻涕泡都出来了...你还记得吗？”
“还有，你爬树，摔破了膝盖，我把校服外套绑在你腿上。”张彦喉结滚动，从怀里拿出一张被岁月晕染泛黄的照片：“那天你哭的打嗝，说再也不要爬树了，我哄你拍了大头贴才哄好，可是你伤好了又是第一个爬上枝头。”
张彦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而笑容里满是酸涩。
桔子听着张彦描绘的生动画面，目光渐渐聚焦在张彦手中的照片上，她的神情终于有些变化，她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依旧紧紧依偎在少将身后，只是，那微微前倾看照片的姿势，暴露了她意识深处对这段记忆的触动。
“还有......”张彦本想继续讲述更多关于他们的往事，可意外地被少将给打断。
“够了！！！”少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愤怒，他不想听这些，也受不了，他苦心安排，用无尽思念构成的“乐园”，正在被这个男人用那微不足道的记忆碎片一点点瓦解。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少将的声音因愤怒拔高，周围黑气愈浓：“她现在只记得她是静静，是我的人，我让你进来，是让你看清现实，让你彻底死心，如果你再妄图用这些可笑的回忆影响她，我就让你魂不附体，入不了轮回投不了胎。”冷冷的杀意直击张彦，试图让张彦退缩。
但张彦并未退缩，反而挺直了脊背，看着少将那疯狂扭曲的脸：“你口口声声说她是‘静静’，那你告诉我，除了这个你强加给她的名字，除了你为她编织的这些虚幻的梦，她还记得‘静静’的什么？记得她经历过什么真实的苦难或欢乐吗？记得任何一件与你口中那个‘静静’有关的、具体的、只属于你们两人的事吗？”
张彦说着，便直接拿起手中的照片，逼视少将：“你看！她对这张照片有反应！她对‘爬树’、‘捡瓶子’、‘拍大头贴’有反应！这些是属于杨桔的记忆！是属于‘桔子’这个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的经历！不是静静！她是桔子！是被你强行拖入这场噩梦的杨桔！”
“你胡说！”少将猛地转身看向静静，猩红的眼中带着最后的疯狂，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颤抖：“静静，你告诉他，他说的不对，你是知道的，对吧？”
桔子被少将突如其来的激动惊得瑟缩一下，她茫然地看着少将痛苦的脸，她张了张嘴，喃喃得，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看过电影...放过风筝，还有我们去过猫咖。”
少将听着桔子的话，身体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因为这些都是与她梦境之中所发生的事，并不是与静静共同经历的事实。
少将的脸色瞬间变的复杂难辨，他原以为用“静静”的身份能够完全占据她的心，让她彻底忘记她是桔子这件事，成为只属于自己的人。
然而此刻，桔子口中吐露的种种细节，无一不在提醒他，那个曾经与他相识相恋的那个她，已经消失殆尽。
少将的心沉了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挫败如潮水般涌来。
张彦看着少将瞬间崩塌的样子，心中没有胜利的快感，只有沉重的心疼和对桔子的担忧。
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靠近桔子。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莫迟，脸上骤变，他猛地抬头，目光望向天空翻滚的乌云，只见乌云盘桓的天空，被一道突如其来的裂缝撕裂，一股不详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好。”莫迟的声音低沉且急促，只见少将拽起张彦如离弦之箭，毫不犹疑直接朝着那道缝隙冲去，他们的身影在裂缝边缘扭曲、拉长、最终消失在一片混沌之中。
随着少将与张彦的身影逐渐消失，林满和莫迟所处的环境也在眨眼睛发生了变化。
桔子也在他们眼前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随后，整个场景，草地、湖水、以及昏暗的天空...，开始扭曲，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崩解。
当他们再次看清周围环境时，已经发现自己站在了欢乐门的2楼楼梯口处。
林满环顾四周，眼神中满是疑问，她快走了一圈，试图从周围找到一丝线索，但除了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消...消失了？”林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
莫迟站在她身后，脸上依旧冷峻，声音低沉带着肯定：“桔子应该在现实醒了。”
“醒了？”林满猛然回头，露出欣喜：“那太好了，那少将呢？是不是也应该...”
莫迟缓缓摇头，眼神凝重：“张彦被少将掳走...凶多吉少。”
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林满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林满看着莫迟：“桔子醒了，可张彦没了？我们...”
莫迟没有犹豫，转身大步朝着楼梯方向走去：“先去确认桔子现实状况。然后，让她再次沉睡，这样我们才能再次进入她的梦境，找到少将。”
“不行。”林满停下了脚步，伸手拉住了莫迟的衣袖，阻拦道：“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做重复的事，就是让少将放下执念，但是，少将的执念就是静静，如果少将不亲眼见到静静，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莫迟的脚步一顿，对于林满的提议，莫迟沉思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认同了林满的观点：“你说的对，所以，我们首要任务是直接找到静静，让她来说服少将。”
林满说道：“我认为是这样的，否则我们就跟鬼打墙一样，来来去去，没个尽头。”
“但是，在此之前，我们或许可以先去找小2。”林满话锋一转：“看看他那有没有能帮到我们的。”
莫迟听到小2这个名字，眉头蹙了一下，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他没有直接表达不满，只是淡淡扫了林满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为什么每次遇到问题，你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林满被莫迟突如其来的情绪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那我们能找谁？店长吗？”
一说到店长，林满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从往生档案出来时，看到店长狼狈的身影，以及他那头凌乱不堪的头发。
于是林满比划着，又指了指头，说道：“店长都那样了！头发都那样了！而且他明确说要休假！我们总不能去打扰他吧？”
莫迟沉默了几秒，似乎也认可了这个事实，他周身那股莫名的冷意微微收敛，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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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爱若具象，幻爱便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