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影子看清了方向，立刻往皮偶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还有五秒钟。

霜白立刻蹲下身，扶起了躺在地上回复的小猫：“抬头看，小猫，那是红沈。你帮帮她，好不好？”

小猫“皮偶”懵懂着看着霜白，她银灰色的瞳孔直直盯着自己，精锐的五官让小猫忍不住抬起手。

红沈正好又一次从天空中坠落，这一次，她再也没办法重新回到上面去。

她看着霜白旁边的皮偶，嘴角勾起一道难得的弧度。

“皮偶”抬起手，轻轻摸向地面，以“皮偶”和霜白为核心，绿色的纹路一阵一阵扩大，头顶的黑色污染物和白色的雾气也跟着消散开来。

神像似乎受到什么影响，“腾”地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红沈重重地砸到地上，猛地一口血腥从胸膛中蹿升，逼得她不由得吐了出来。五脏六腑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她脱力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目光涣散地看着奔向自己的霜白。

“走，走——”

红沈抬手，艰难地指着步步后退的海母神像。

霜白奔跑的方向立刻停了下来，捡起红沈留下的匕首，转身冲着海母像的方向。她努力奔跑，却因为自己没有特殊能力，根本赶不上海母像跑步的速度。

她凌着风，就像是离弦的弓箭，奔跑的力量忽然变得轻盈很多。霜白左右一看，竟然是周海生和周韵托着自己，两人拉着自己凌空而起，划破已经稀薄的白雾，直冲海母像的方向。

霜白忽然觉得眼睛涨涨的，大概是划破的骤风太大，让眼睛不自绝地分泌泪水。

跑！

自己一定要跑过去！

自己一定要替大家杀死海母像！

周韵和周海生对着霜白的腰间用力一推，霜白以难以肉眼捕捉的速度飞向海母像的身体。

霜白咬牙，用尽全力扔出匕首，狠狠扎入海母像的脖颈中。

海母像微微颤抖，动作慢了下来。霜白这才发现，原本雅致高贵的海母像此刻颜料脱落，多处的瓷片已经破碎，全是红沈的痕迹。

周韵送上第二把刀，后面是指着自己双眼的周海生，两人冲着霜白笑了笑，随后立刻飞向海母像，用自己的身体控制了海母像飞奔的方向。

霜白立刻明白了意思，长腿一蹦，立刻沿着海母像胸口破碎的地方，一块一块突出的碎片，迅速爬上去。看着脚下微弱的绿光，霜白一咬牙，翻身向上纵身一跳，利用身体的蜷缩能力，立刻来到了海母像的脖子处。

看到左右苦苦支撑的周韵和周海生，霜白抽出海母像脖子的匕首，两只手各握着一只匕首，狠狠扎入了海母像的脖子之间。

“轰——”

白色的世界再次颠倒，霜白牢牢地抓着碎片才能控制自己不被甩下去。

海母神目光空洞地看向霜白，左手的冰冷陶瓷挣脱了周韵的控制，牢牢抓住了霜白的手臂：“你没有灵魂，没有情感，你也是污染物吗？”

明明陶瓷冰冷坚硬，对霜白来说却炙热如烙铁。

霜白不由得放开手，整个人看着世界破碎，最后一阵混沌中，坠落在地上，两手沾满了红色的鲜血，皮肉也跟着翻了出来，看上去恐怖嶙峋。

眼前的海母神像、周韵和周海潮什么全都没有了，天地澄澈，绿意盎然。

霜白挣扎着站起来，晃晃荡荡地走向红沈的方向，却发现小猫、周一、周二和红沈都不见了。

“红沈！”

“红沈！”

一个不太好的念头产生在霜白的脑袋中，她努力的将这一念头按在心底。

“红沈！”

“霜白！”

“霜白！”

不远处的树林里，两个僵硬跳动的影子冲着自己挥手。

霜白笑了，银色的头发顺着风微微跑动。她急忙抬脚，冲向了那一抹身影旁边。

周一周二正站着冲自己挥手，小猫靠在树边，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迷彩军服的女子站在树边。

迷彩服女子站的板正，她的话音也像身姿一样板正地不行：“直升机五分钟以后就到，辛苦了。”

霜白摇头：“没事，还是红沈带我们出来的。”

她看了眼自己，抱起地上的小猫，礼貌地说：“我知道，谢谢了。”

话毕，她扫了眼周一周二，吓得周一周二立刻立正稍息。

“主席，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很高兴你们活下来了，回实验室准备接受表彰吧。”

说完，她就带着小猫跨入眼前的金光中，消失不见。

霜白立刻扶起昏倒在地上的红沈，摇了摇她的身体：“红沈？红沈？”

红沈呼吸虚弱，面色发白，周一周二也跟着担心道：“会不会是和污染物战斗的时候，用尽力气了？”

霜白凑近红沈的耳朵，大喊：“红沈？红沈？”

直到在直升机上，一群穿着白衣服的实验员将红沈推进了黑色的隔间，霜白一直都没有看到了红沈。

实验员问：“你不走吗？”

霜白摆手：“我还是有事，如果她醒来以后问我在哪里，我在站台等她。”

实验员点头，给了霜白一些补剂，急忙离开了。

周一周二在后面恋恋不舍地看着霜白，但也被实验员赶去做身体检查了。

霜白重新回到了神山高耸的地方，这里已经基本被净化完全了。

后续接二连三的飞机上，下来四五个净化师，做着和小猫一样的事情。

霜白隐没在森林中，绕开了对方。

没想到，霜白刚走没多久，就看到余生小姐拿着包裹慢慢悠悠地走上来。

“余生小姐？”

霜白惊讶地看着在污染世界中的余生，连忙抬手打招呼。

余生笑眯眯地点头，随后将手肘上挎着的巨大竹篮递给了霜白。

她将目光停留在红沈身上，关切地说：“这里头有好吃的糕点和水果，你要不要吃一点”

她疲惫地锤了锤小竹竿儿似的腿，肥硕的上身肉跟着一颤一颤。

“你们怎么从神山上下来，见到海母神了？”

霜白摇头：“海神闭目，看来不愿意接待我们。”

余生摇头，神秘地说：“诚心拜海母神的人，还没有海母神拒绝的呢。你们肯定是犯了禁忌。”

霜白一遍拿出篮子里头的桃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一边支起耳朵听余生吓唬自己。

霜白问：“什么禁忌？”

余生说：“自然是两人拜神的禁忌。海母神拒绝两人拜神，只能一个一个拜，这样海母神才会觉得你真诚呢。”

余生皱着的皮肤因为表情都拥挤在一起，眼神中略带着诡异的期待。

霜白只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快去”的意思。

她看着眼前不起眼的余生，明明是个普通的村民，怎么能在周海生、周韵这样的大BOSS下面活这么久。

“你和周海生是什么关系？”

余生笑道：“朋友。”

霜白皱眉:“什么朋友？”

见自己的话被质疑，余生很快换了理由：“邻居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

余生似乎很害怕回答问题，摇摇摆摆地走了。

霜白看着余生的背影，她手肘处上下荡着的果篮，兴奋地如同摇摆的秋千。

霜白下了山，来到余生的房子面前。房门没有上锁，与木框隔了一段距离，随着风左右摇摆。

霜白进去，里头红色的棺材盒子布满了整个墙壁，左侧桌台上还有残留的面包，散落的香灰和无数用木头刻成的神像。

里面有一封信。

霜白拆开信，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还有一张脆弱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女孩。

海生，日起日落，你已经在神山呆了四五十年了。而我，也已经五十八岁了。你是否还记得在潮海村的事情，上一次我去看你，你不愿意见我。到现在，如果不是照片，我几乎快要忘记你的脸。

我快死了，海生。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俩为了一缸水的所有权争得昏天黑地，三天没有讲话。

后来你和我说，海母神的名字是红沈和霜白。我起初不相信，后来半信半疑，为海母神刻上她真正的名字。

但是最后，我是相信的，因为我真的遇到了她们，我想你是对的。

上次和你说我身体健康差的时候，你一动不动。我想，你不在意我。你大概也想不通，我为什么一直赖在你旁边吧。

我自己也想不通。

起初，我认为，我在可怜你。周海生，我的好朋友，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我难道不是罪人之一吗？

后来，我陪伴着你，发现我不仅仅是可怜你。我不会因为你的凶恶就对你畏惧害怕，我不会因为你的能力就把你当做异类。

为什么，这么相信你。

海生，你相信我的吧。不然怎么只会留下我一个人呢？

海生，为了你我开始做皮偶，我相信你大概需要一具身体。如果你要回来的话，余生一直在等你。

如果有人发现我死了，请将我埋葬在神山下。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穿上衣柜中粉红色的那条裙子，那是我最漂亮的裙子。

我想，这次终于能有机会遇到周海生了。

红沈，霜白，请祝我好运。

霜白再推开唯一的一扇门，里面灰尘蔼蔼。

黑漆漆的床上，正躺着一具枯骨。

霜白还记得和余生的对话。

“我认识你们。”余生走到红沈和霜白前面，指着说：“你叫红沈，你叫霜白。”

霜白好奇地问：“你认识我们？”

余生点头：“我认识的，很久之前，我的好朋友就说过，你们一定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你们出现的时刻，就是她放下一切的时刻。”

霜白看了眼，合上门，默默用锁锁上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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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光芒从唯一一处缝隙中照射进去，从窗帘缝隙中，隐约可以窥见一点绿色的影子。

事后，主席亲自带回清扫沙荆海污染源。

据文献报道，海母神并不是神明，它的原身是潮海村第一个使用镜祭仪式的人祭对象，后来拥有了庇佑潮海村的执念后，成为了污染源源头。它一辈子都希望，自己可以完成人祭的使命，帮助海母神保佑潮海村。

从宗教学的角度来说，海母神确实存在过，不过仅仅在“食祭”的时候。当地的人们会使用新鲜的食物作为贡品，达到连续五十年出海无人伤亡的最高记录，就连至今出海无伤亡的连续年限最高也只有29年，堪称奇迹。

在实地勘探中，研究队员在东部的山下发现了三具存留200年以上的古尸。出于危险考量，科学家封锁了东南部分的山谷。

从这一次送乘客的旅程后，霜白学会了写日记。

神只能留下了两种“人”，一种是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譬如周韵，一种是想要控制自己命运，譬如周海生。

孤独的海漂日子会过去，余生的白骨也会消失不见，恢弘的教义也会烟消云散。可执念化成的刀刃，将会掀起滔天巨浪刺向每一个动情者的内心。

在这场恶魔与恶魔的较量中，你会成为贪婪的食肉者还是崛起的复仇者，都是你的自由。不过别忘了，任何想法的产生，都不要被神明听见哦。

霜白日记的付费内容：诶呀，红沈怎么还不来找我呀！我都快在沙荆海旁边，又要长草啦！烦死啦！烦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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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