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壬的神情完成了从问号到感叹号，再到省略号的转变。

元锦则是始终保持句号状态看着他。

“……”陆壬表情有些复杂，“你不知道是什么，还敢跟我签合同？”

元锦倒是一脸坦然：“不影响，如果你要违约，我还可以揍你，不是，找你好好切磋切磋。”

陆壬带着怀疑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新雇主，想了想还是咽下了不相信之类的话语，乖乖回答原先那个问题。

只是要怎么讲，他还是有些纠结挠了挠头，“流浪民是一种统称，在末世开始的前六年，拥有特殊能力的我们被称为异能者。”

“但在各大堡垒成型，第七次丧尸潮之后，异能者死伤无数，于是就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记忆。我的能力是在那之后觉醒的，目前大多数流浪民都是。”

“有些人会利用自己的能力捞一笔钱，然后就跑路。有这种人存在，所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和流浪民签订长期合约。”

“当然啦，像我这种比较普通的能力，只要不透露，也不会被人发现，”陆壬继续说道，“所以也有不少人会选择找个和平一点的外城定居。”

元锦则是想到了卫乘风和李医生的青铜色状态栏。

然后陆壬再抓了抓乱蓬短发，有些心虚地讪讪一笑：“只是我的运气实在不好，这次本来如果狩猎顺利，我是想就在这住下的……上次也是，上上次……”

元锦听明白了，但也不在意：“之后两个月，我罩着你。你有地方住吗？”

小镇目前的面积实在没法住人，但可以考虑去湖边盖几间屋子，尽管3级之后小镇可以开启跟宠模式，但就以她目前的认知来看，还是鲜有人至的湖那边安全些。

但总不能次次去都睡帐篷吧。

“我这几天都住在警卫队那边的宿舍里，”陆壬回答，“钱老大答应我，找到住处之前，可以再住一阵子。——不知道你雇佣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元锦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一摆手：“还没想好。你就先住着，等我想到了再找你。”

虽说镇长要提供庇护的范围也包括提供合适的住处，但眼下有便宜羊毛，不薅白不薅。

陆壬：……感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两百多的点数，虽然相比起他接到的任务来说，不算多，但那种任务可遇不可求。正常工作，一天也就一到两点收入，除了温饱以外就很难再攒起钱。

陆壬心底叹气，然后点了点头。

两个月换一条命，是值得的。

元锦估计着自己的下班时间也该到了，刚打算回家去，看看任务奖励和居民栏有什么变化，她顿了顿，突然想起来问道：“那你知道外城地下黑市怎么入门吗？”

只是随口一问，毕竟对方也是初来乍到，元锦原本想的是回去问一问易燃，还没有结果，就向李医生打听打听。

“这里的黑市我没去过，”陆壬摇摇头，然后又噢了一声，“但我认识一个朋友，他肯定知道。”

*

这就是为什么在夜风之中，元锦会戴着兜帽揣着口袋，和陆壬一起等在街口，而不是回去巡视领地。

“我给他留了暗号，约在这里见面。”陆壬解释道。

元锦轻应一声，然后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她没有倚在身后的墙上，只是直身站着，然后瞬息之间，她眉宇微拧，下意识侧身，反手一握，硬生生从墙里拽出个人来。

原本刷了白漆的墙面此时化作黑泥缓淌。

听见闷哼声，陆壬诧异瞧过去，被吓得一怔：“元、元小姐，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老谭，你怎么还吓唬人。”

元锦挑了挑眉，突然便将手一松，那人被力道牵引摔个踉跄，然后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元锦神情平静看着他，觉得有趣，不免勾了勾唇角。

这使得谭研知下意识捂住了脖子，颤颤挪开视线看向找自己过来的陆壬：“我、我又不能透视，我怎么知道墙这边她正好站在这呀！”

陆壬看两人之间气氛好像有点微妙：“你们之前见过？”

这句话问出来，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这位年轻雇主行云流水似的身手动作，咽了咽唾液，琢磨起来，莫非之前她口中的切磋，并不是说大话？

想归想，陆壬也没打算问出口，那岂不是摆明了自己有想违约的心思。

“见过一面。”

元锦往谭研知的脖颈上看了一眼，心算时间还不到24小时。她眯了眯眼眸，果然，那道正常来说应该已经恢复了的浅疤，经历了刚才的动作，又渗出一滴血来。

只是那道口子实在浅，如果不是特别注意，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

“早知道我还是不来了……”谭研知垂头丧气，捏了捏自己手腕，然后熟练再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张卡，奉过去。

陆壬：？

元锦瞅了一眼面值，还是五十。她夹在指间接过来：“我需要去地下的通行证。”

说完之后她顿了顿，然后指向陆壬，“带他一起。”

谭研知后知后觉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不是来寻仇的呀？但他的视线也没在泼出去的卡片上多停留片刻，收回手揣起袖子，耷着眼皮稍一思索：“这个不难。”

“不过……我冒昧问一句，元小姐您要去做什么？”

还没等元锦开口，他先说了下去：“通行证只需要两个有资格的担保人，我算一个，另一个也不难办，但如果在那边，您出了事，担保人也得受牵连。”

元锦对这个规则表示理解：“只是想去做个交易，至于我会不会闹事…有陆壬跟着，你能放心了吗？”

谭研知看了一眼陆壬，然后点点头：“给我两天时间，到时候——”

元锦朝他笑了笑，顺便将那张卡重新递还：“直接送我家来，你知道我住在哪的，对吧？这回记得敲门就好。这是报酬。”

全程负责围观的陆壬想了想友人过去惹的事：……好像猜到了发生过什么。

场面在谭研知小心翼翼点头之后，一度陷入片刻沉默，最后还是他先开口，迎着似笑非笑眼，他压低嗓音：“那我这道伤——您觉得什么时候能好呀？”

昨天从犯案未遂的场地离开时，他完全没把脖子上那道缝放在心上，结果一觉醒来，枕头上都沾了血，虽然流速极慢，但一直这么渗着，怪心慌的。游走在道德边缘的谭研知，向来奉行保命为上的准则。

如果不是看到朋友留下的暗号，他原本就打算再跑一趟东区那条街，再送点钱，看看怎么解决。

没想到……

元锦对卡片测试的结果表示满意，于是也不继续作弄他，但也没透露那把手斧的流血作用，于是伸手往他脖颈上虚虚抹一把：“过段时间就好了。”

谭研知松了一口气。

*

元锦自己溜达回去，等到了东区，夜色已深，正好赶上各家下班时间，因此各扇窄小的窗户里，总会漏出些许摇曳的烛光。

她敲了敲自家隔壁的门，易燃走路悄无声息，只听见门扇打开的动静。

“陆壬欠了你110点，”元锦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张写着壹拾的卡片，先塞过去，然后继续掏，一连三回，加在一共50点，“还差60，这两天会还清的。”

易燃没问缘由，只是点点头，收下来。

元锦也跟他点头，打算就此回去躺平，却听见他晦涩嗓音开口。

“内城，你想去吗？”

“……？”元锦对剧情发展感觉不明所以，紧接着敏锐直觉好像想到了什么，“卫乘风给你的报酬，是去内城的名额？”

她在陆壬那又听来了一些常识，比如各大堡垒对流浪民政策不同，唯一相同的，则是不允许进入内城，除非自愿嵌入芯片，做好登记，方便管理。

当时陆壬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嘀咕的是谁想不开，把自己的命押到一枚芯片上啊。

而普通人想进入内城，需要有关系，或是有特长技能。一旦进去，也很难再出来。

卫乘风能和里边的人搭上话，而易燃看起来也不缺钱。

易燃点头，对她的猜测表示认可。

元锦则是掩眸，然后不假思索摇了摇头。

“为什么？”易燃似乎是极少说出这个词，因此话音停顿格外明显。

元锦看向他，却是问道：“玉米好吃吗？”

在易燃面前她也不打算过多掩饰，毕竟作为系统检测到的第一个预备役居民，他早晚是要知道的，于是元锦心念一动，从兜里再掏出一根玉米棒来。

易燃看了看她的衣兜，再看了看明显比衣兜大的绿色叶片包裹物，沉默了片刻：“好。”

元锦五指一拢，那根玉米棒就消失在了掌心，她摸摸下巴：“不要那个名额，倒是可以换成一笔钱。”

易燃的视线在她掌心停留片刻：“你，缺钱？”

“我从来不嫌钱多，”元锦则是笑眯眯答道，“不过这是你的工作赚来的钱，我也会努力的。”

易燃平平板板应了一声。

元锦冲他挥挥手，道了再见，尽管两扇门是相邻开的。她打算关门时，易燃还站在门口，于是她又探出脑袋，决定问一问自己‘下厨’手艺目前唯一的顾客：“所以那个玉米，你觉得好不好吃？”

易燃顿了顿，答：“好吃。”

得到预期回答得元锦也觉得满意，于是大方开口：“那明早再请你吃。”

这两天家里有些突发状况，所以更新会晚一点，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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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