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菁给姐姐拨打电话，陆景淮嘟着嘴表示很生气，士兵面无表情的离开，进入房间不知道干什么。
陆景淮仰头看沈凡菁凝重的脸蛋，秀眉都要皱成一团了。
“嗯……姐姐说的都对，我只是想看清理人状态怎么样，贸然植入对我们也有风险。”沈凡菁说。
“那你带陆景淮进去做什么！你知道辐射对他的危害吗？！站外面就没事了……呵天真！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们两个？”
“不是的姐姐……我答应你了，可我想为你做一点点贡献也不行吗？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陆景淮看着她假意抽泣抹泪，太阳穴直跳，不愧是小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好一个不想那么辛苦，到底是还有私心。
清理人和辐射有什么关系，里面是什么实验体。
“小姨……”陆景淮扯了扯她的白大褂，沈凡菁颔首对着沈凡柔说，“姐姐，可以吗？我就带着他进去看一眼，他实在好奇，要是不肯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影响下次手术。”
“带他去，手术决不能受到影响，爷爷被群众打压，我们需要快点制作出芯片解救他继续隐瞒下去。”
“我知道了。”沈凡菁垂眸眼底悲哀溢出眼眶。
“小姨，妈妈说什么？”陆景淮眨眸疑惑道，突然被沈凡菁抱住，他不知道沈凡菁是不是又要哭了。
“小姨？你别哭——”
“你当我是你呀，小哭包。”沈凡菁食指轻勾他的鼻子，微笑道，“你妈妈同意了，穿好防护服我们进去。”
陆景淮跟在她身后追着问，“小姨，你还没告诉我，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陆景淮感受到她僵硬了一瞬，又恢复先前的温柔，对士兵说，“两件铅服，姐姐让我们进去。”
“铅服在队长手上，他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
“吱呀”厚重的铅门开启，沉闷的消毒水扑面而来，昏暗房间唯独一面玻璃窗亮着柔和的灯光，无影灯照射下，穿着手术服的研究人员正在对实验体进行操作。
橡胶手套沾了鲜血，哀嚎声透过玻璃窗环绕在陆景淮耳边，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术台上的实验体，肢体被轻微触碰就会错位，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皮，在一点点的蔓延溃烂，唇角溢出黑血混着内脏碎片。
陆景淮垂眸盯着身上的防护服，是因为辐射才造成这样吗？就像……黑骨病一样。
“淮宝在想什么。”
“小姨，我在想为什么我们要穿防护服。”陆景淮问。
沈凡菁给他带上面罩，轻声道，“因为这里的实验体和其他的实验体不一样，他们身上都有很强的辐射，我们要来看就必须穿上这个保护自己，不然辐射会破坏我们的DNA排序，细胞不能再生就和他们一样。”
陆景淮缓慢的靠近，泪光在眼里打转，“所以他们是清理人吗？”
“是，他们是清理人。因为你爷爷造的核电站核泄露，导致大规模燃料棒燃烧，核反应堆爆炸，方圆二十公里辐射值超标，重水被排进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大海，只为了解决成本，而清理人是在爆炸后去救援群众，清理辐射的人，他们被称为清理人。”沈凡菁沉重道，“戴着防毒面具，群众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他们的丰功伟绩与世长存。”
陆景淮垂首默哀，和平美好的年代，背后是有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爆炸后是无数清理人的前仆后继，可换来的却是植入芯片的结局，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还要被拉上手术台做研究，榨干最后的价值。
“芯片真的能治好他们吗？”陆景淮问。
如果一开始芯片是为了治疗这些人，那陆景淮没话说，但制作芯片需要大规模的种族覆灭，那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残害人，甚至整个世界。
如今的木筏世界不就成了这样，一切的根源都在这个副本。
或……更早，爷爷的核电站才是一切的因。
陆景淮偏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凡菁，惨叫声余音绕梁，整个观察室只剩他们，以及眼前的控制台还在运作，仪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嵌进控制台的电子屏幕亮着，闪烁着“自动读取”的字眼，陆景淮刚要靠近探究就被沈凡菁抢先一步。
只见她拿出U盘插入，在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几串代码，陆景淮都愣了两秒，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小姨，你……”陆景淮唇瓣微张差点没合上。
这是在盗取最高核心机密，无论哪一个消息报道出去，外面都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实验还能进行下去吗？
“干得好样的。”陆景淮给她望风，低声道，“里面的人会发现我们吗？”
沈凡菁不语盯着屏幕，她的后背沁出一层薄汗，代码自动运转攻击，温和的就像沈凡菁本人一样，让对方发不出一点声音。
“呼。看不见，答应小姨，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我必须要这样做淮宝。”沈凡菁抹额擦汗，“你爷爷骗全世界的人爆炸不会给未来造成损伤，只有我们知道，未来的几百年，我们的后代将会变成各种异变畸形人，他说重水是爆炸泄露入海，死活不承认为了降低成本排海。群众不信闹起来，他说有芯片可以净化海洋，救治全世界甚至控制全球变暖，其实他只想隐瞒下去，芯片救不了任何人。这么做只有两个理由：一、借芯片尽快把污染海水，辐射超标事情揭过去。二、继续利用海洋未来等词汇捞芯片的钱，如此不断。”
陆景淮沉默许久，只觉得悲哀，绝望无力，一系列的事情只因为爷爷做了一件错事。为了掩盖走上歧路，发现这么做更暴利，于是他走到底，从没想过其他人怎么办。
是啊，这么唯利是图的人又怎么会再乎几条人命，只要他没死，其他人的死活爷爷又怎么会管。
“小姨，你还需要什么，资料库要去吗？”陆景淮眼眸微眯，坚定道，“一起送出去报道，让这些丑陋的真相展露在众人眼前。”
欲盖弥彰利用芯片掩藏真相，到头来只为一个虚无缥缈、不值钱的金钱和权利对生命进行滥杀无辜。
什么芯片研究出来植入人脑里可以防止辐射、畸形儿、变异人，简直是荒诞又离谱；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好的事，芯片背后是千千万万支离破碎的种族铺出来的一条血路，这条路人走不得，动物也走不得，它就是海市蜃楼！
根本不存在……哈哈……不存在。
陆景淮又哭又笑，就差发疯闹一场了。曾经苏慕清告诉他，他恨人类，为此地震，海啸，火山爆发等他都做过，惩罚不了他们，只会害得更多无辜善良的人受到伤害。
苏慕清说……有很多和自己一样的人，从始至终没做过这些，他们不该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寒煜？寒煜更做不了什么，全球变暖，冰川化了，王国覆灭，他都要消失了。
等他死了，最后一片雪花也会从世界上消失。
从此大海只有黑色，漂浮着一层斑斓油膜，世间再无春意盎然的生机，废墟之上只有变异体……
沈凡菁拔掉U盘，郑重的交到陆景淮手上，握着他稚嫩的手，“淮宝，这是大家的希望，是你的，也是我的，所有人的未来，及时止损我们还有救，如果……小姨出不去，你一会要出去，不管怎么样，都要出去。”
“小姨，我……”陆景淮攥着U盘，心里五味杂陈，“妈妈知道爷爷做的一切，为什么……”
“你妈妈呢，从小就很有主见，强势，她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沈凡菁苦笑道，“这条路她用了很长时间，本来科研就是专项，她也愿意给爷爷兜底。可是淮宝，你要知道，家人也不一定都是对的，错了就是错了，我们不能包庇。”
陆景淮点头，这一点倒和唐菁很像，总是教她怎么做人。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童年缺失母爱，因为唐菁给他的爱足够支撑他活下去。
在每一件决定的事情上，背后都有一个属于唐菁声音在告诉他怎么做。
唐菁怎么做，他才会怎么做，原件正确，复印件才会正确，关键不至于成为多高尚，多有能力的人，而是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成为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活出自己，这才是唐菁教他的。
和沈凡柔的强势完全不同，更偏向柔中带刚的教育。
“吱呀”
昏暗的房间被一束光劈开将他们分开，小队长在门口说，“时间到了。”
陆景淮揣好U盘，脱下铅服站在门口等沈凡菁，手术台上的哀嚎声还在继续，窗外的雪似乎停了，巡逻队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响。
整个人基地被铁网围住，这里捆住了太多人，远处的冰山在缓慢翻身，身旁停下的脚步声，陆景淮牵上沈凡菁的手离开三层。
“小姨，你和妈妈说不想姓沈，那你想姓什么呢？”陆景淮问。
他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可沈凡柔骨子里就是冷血，不会因为轮转几世能改变的。
“都行吧。”沈凡菁微笑道。
她没有很想姓什么唯独一个姓，她很想很想，可是那人走了。
“没有吗？小姨骗我的吧。”陆景淮偏不信，拦住沈凡菁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