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热兰遮外的，海阎王号单舰挑翻半个蒲家从而声名大噪之后，蒲家似乎就变得低调起来……至少海上各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蒲家有什么大新闻了。

那段时间的蒲家的确在进行战略收缩，他们也没办法不收缩。

海阎王号的强大把不少人都吓坏了，就连蒲家这样的海上霸主都是如此。

当时蒲家内部就进行过评估，如果当时他们不收缩所有力量的话，很容易遭到海阎王号的扫荡。

这也是为什么赵朞抵达泉州的时候，整个泉州都被经营得有如铁桶一般的原因……其实蒲家之所以如此抱团，不是因为蒙军更不是因为宋军，而是为了防备那艘强大无比的海阎王号。

而随着蒲家彻底与大宋决裂转而投奔蒙军之后，由于其拥有强大的海上力量而被蒙元高层所看重……事实上最后将赵朞逼上绝路的正是蒲家的舰艇。

然而就在蒲家马上就要拿到赵朞的项上人头而向蒙元高层邀功的时候，突然杀出的海阎王号以及四艘海运级运输舰差点把蒲家高层吓尿了。

尽管只是短暂接触了短短半个多小时，秦府舰队给蒲家造成的损失就已经超过蒲家参战之后这段时间的所有战损了！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被赵朞劫走的那部分……

其实蒲家也不是没试过将火炮搬到战舰上，甚至还因此赢得了几次对宋军的关键性战役。

但将火炮搬到船上是一回事，用火炮打得准是另一件事。

也正是因为蒲家有过炮战的经验，这才能体会到秦府舰队究竟有多么恐怖！

在海上可不比陆地，海上的风浪大，射击的稳定性根本就没有保障……有时候一个浪来了就像一座小山压过来一样，即便是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时候，炮击本身所产生的力量也依然会让舰船不停摇摆。

海阎王号一侧齐射的话甚至会让海阎王号硬生生的平移好几米，蒲家的炮船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但影响终究还是有的。

任凭蒲家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秦府舰队究竟是怎样做到如此精准的炮击的……难不成秦府的每个炮兵都是指哪打哪的精英不成？

然而即便是秦府也不可能将每个士兵都训练成神，至于秦府的炮击为何如此精准……还不是因为水平陀螺仪的关系！

机械动力的水平陀螺仪再加上电子点火装置，这么多高科技加成之下秦府的炮兵只要按照陆地上的射表瞄准便好，至于其他的可以完全交给机械。

不过就算肖恒当面说给蒲家的人听，他们也未必听得懂什么叫横摇、什么陀螺仪……而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再加上肖恒身上所背负的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言，蒲家认定秦府舰队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匹敌的存在了，所以蒲家因而更加死心地倒向了蒙元。

毕竟在蒲家看来，只有背靠蒙元这个庞然大物才能与强大的秦府舰队相抗衡……至少也能保住泉州港和泉州城不失。

作为曾经的海上霸主，蒲家很清楚海上力量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延伸到陆地上来。

不过彻底拥抱蒙元也不是毫无代价的。

蒙军在蜀山要塞群碰了个头破血流之后，蒙元内部的士气日渐低落，不少归附的部落、一些分封的汗王也渐渐有了些许的骚乱。

蒙元对于大草原的统治其实是很松散的，完全依赖于散落在草原上的游牧部落。

而这些部落则大多都是贵族的私产，而贵族上面则是汗王。

对于汉王来说，除了名义上仍要听命于大元皇帝之外，在其封地内其实与普通国王并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种松散的架构下，只有蒙元皇帝足够强盛才能压服各路汗王，否则被推下帝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在刚刚大败一场的情况下，大元皇帝就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激发士气、稳定人心。

那么中原周边都哪些国家值得一打呢？

大理已经被灭了，西夏更早的时候就没了，交趾……由于其本身就是疟疾、霍乱横行之地，再加上湿热的气候让南下的蒙人极不适应，所以这交趾也就暂时从政府名单中剔除了。

至于朝鲜？

似乎很好下手，同样也能获得胜利……但打下朝鲜半岛对于蒙元来说还算不得大胜。

思来想去大元皇帝就把主意打到了日本头上——朝鲜和日本落一起勉强算是个辉煌的胜利。

而主有所想，狗子咳咳……臣下当然要积极行动。

这不，蒲家为了讨好主子甚至抛下了多年恩怨，主动出使日本找到了关家。

垄断了日本航线的关家当然不希望蒙军打过来……但他们也很清楚，很多事情不是他们所能左右得了的。

即便强如大金，富如大宋都在蒙元的铁蹄下灰飞烟灭了，那么区区日本怎么可能扛得住蒙元的攻击？

即便肖恒都不清楚这个在这个时间线里是否仍会有“神风”庇护日本……

在肖恒的历史上，蒙军东征之时尚未征服南宋，而抓来的北宋汉人欺蒙人不懂造的净是些内河用的平底船……乘坐这样的兵船出征稍微来点小风就能给蒙军吹得人仰马翻的，这日本可不是有“神风护体”喽？

然而在这个时间线，蒙军不仅打下了南宋，甚至还得到了曾经的南海霸主蒲家的效忠……蒲家祖上可不是汉人！而且人家也懂航海需要什么样的舰船！

若是将这个组合搬到肖恒的时间线上，那中华后裔就可以对日本本土“自古以来”了。

关家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

在蒲家毫无保留地支持下，以蒙军的强大很快就能征服日本……而到了那个时候，关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若是在以前，也许关家就要低头了，毕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无论势力多么强大，却永远无法与中原王朝相抗衡。

但是现在，关家似乎还有另一条出路……

在绝望之中，关家几位高层忽然想起了秦府的承诺。

如果能够开辟出美洲航线，那么即便日本丢了也就丢了……到时候关家依然还是关家，甚至如果肖恒所描绘的美洲是真的，那么关家搞不好还能比现在更加辉煌也说不定。

关二叔一口气将关家所面临的问题说了一遍之后，居然不紧不慢的品起茶来，倒是他面前的关鳞听完这段话后却本能的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是哪里呢？

考虑良久关鳞都没想清楚这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好在肖恒曾经教过他如何处理外交问题，那就是从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

对于关家来说，最好的情况是什么？

那当然是蒙军入侵日本失败。

而对关家来说可以接受的情况是什么呢？

大概是美洲航线的通航。

那么对于关家来说最不可接受的是什么？

关鳞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最不可接受的可能就是在还没打通美洲航线的时候就被蒙军占领了日本，最终不得不放弃利润丰厚的对日贸易航线，变成蒙人手中的另一条海上恶犬。

那么如何才能避免这个最坏的结局呢？

关鳞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觉得探寻美洲航线肯定不是最优先的事项。

至于理由也很简单——即便是以最理想的状态，跑一趟美洲航线都至少要一年的时间。再考虑到第一次未必能够顺利抵达的情况，这其中耽误的时间足够关家本部被灭好几次的了。

那么对于关家来说，最好的情况还是想办法让蒙军失败……

可蒙人势大，以关鳞对关家实力的了解，他们对于蒙军根本就是毫无办法！

这样看来，关二叔此次前来的重点不一定是索要探险船了，他这次来很有可能是冲着海阎王号来的！

日本与蒙军毕竟还隔着大海，而只要在海上，目前的海阎王号就是无敌的！

若有海阎王号出面打击蒙军舰队，那日本可就稳了，而关家当然也就更稳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关鳞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关二叔。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关二叔问道。

“没有。”关鳞叹了口气，“二叔你来不是为了探险船吧？”

“主要目的不是。”二叔欣慰地笑了笑，也难为他之前如此提点，否则关鳞到现在都未必能反应过来。

“二叔是想向秦府求援？”关鳞终于开口道。

“是的，如果秦府出动海阎王号，那么蒙军肯定没办法攻下日本。”关二叔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种事，我说了不算的。我得上报秘书处。”关鳞如是说。

“当然，当然……我也只是来打个前站。这种大事当然得好好斟酌斟酌。”关二叔倒也没让关鳞为难。

说完正事之后，两人喝了会茶稍微聊了聊一些趣事，然后关鳞就带着关二叔离开了海阎王号，坐着小艇上了岸后就直奔造船厂。

此时干船坞已经完成了挖掘，正在做最后的平整工作。

等这座干船坞建成了之后，秦府就有建造一等战列舰的能力了……当然干船坞建成后的第一艘船已经预定好了，那就是肖恒承诺给关家的那艘探险船。

看着下面的工人紧张的忙碌着，尤其是那几辆奇形怪状的煤气车让关二叔好奇不已。

“那是什么？”关二叔不懂就问。

“推土机、压路机……听说工程技术院正在研究挖掘机，等成了之后一台挖掘机一天就能挖出一个小、湖。”关鳞颇为自豪的说道。

“挖掘机……”关二叔没办法想象这种机器究竟什么模样，不过看下面其他那几辆怪模怪样的车辆，大概也能猜出挖掘机的风格。

此时一台用两个钢铁圆筒做车轮的奇特车辆正在慢慢的在坑底开上一遍又一遍。

“他们是在干嘛？”

“平整土地、压实地面，为接下来的水泥浇筑打好准备。”关鳞如是说。

“水泥又是什么？”关二叔从未接触过这个名词。

“……”关鳞不得不给他科普了一遍，然而一路走来一路科普，给关鳞讲得那叫一个口干舌燥。

好不容易来到船舶设计院后，关鳞赶紧把这个好奇宝宝似的二叔交给了张雪。

张雪就是最早到秦氏造船厂帮忙的学生之一，当时她是作为钢结构设计的技术员常驻船厂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同学来了又走，倒是张雪最终留了下来……而她也从一个普通的技术员慢慢地成为了秦氏造船厂事实上的领导者。

而当船厂搬到热兰遮之后，张雪在肖恒的吩咐下，带着一群同学成立了船舶设计院，而她们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根据肖恒给出的草图以及目标客户的意见来进行设计。

最初张雪还不知道“客户”是什么意思，直到关鳞带着关二叔过来之后，她这才意识到所谓的客户居然是关鳞以前的东家！

不过即便心中再怎么惊讶，张雪的脸上也都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

“这，就是我们设计的草图。”张雪拍了拍早就准备好的蓝图，“要不要我帮你解释解释？”

关二叔本身识字不多，可却硬要装出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当然，当然……多谢张小姐。”

“为了提高自持力，我们建立了新的压舱系统，抛弃了压舱石，取而代之的是动力煤……等回程的时候空出来的仓位可以填一些比较重的货物，例如矿石或者金银之类的东西。”

“这里准备了基本的自卫武器——火炮我们会提供的放心，这是探险船必备的。”

说到武器的时候，张雪看到关二叔欲言又止，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只有船而没有武装，那还算什么远洋探险？肉包子打狗还差不多！

“还有最重要的是这里……”

张雪一桩桩、一件件仔细的给关二叔讲明白了，而关二叔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女孩，不得不感叹秦府教育系统的强大。

反倒是张雪似乎很习惯这种场面，公事公办地给关二叔介绍着各种各样的细节，时不时的还做出一些提醒，让关二叔重新注意到被他忽略过的细节。

经过一番讲解之后，关二叔对这艘探险船越看越喜欢。

只是……

他来到这里的正事仍未有进展。

尽管关鳞已经给肖恒拍了电报，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肖恒那边一直都没有信息。

虽然新的探险船很好，可关家目前面临的生存危机才是重点。

等啊等啊……

终于，关二叔等到了肖恒的回信。

回信很简单，就四个字：

支持探险。

看到这四个字之后，关二叔长叹一口气。

肖恒终究还是不愿卷入这场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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