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黛玉一个人在屋子里读书,读到一处略有不解,就自顾自在心中琢磨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不妨这想法传到晟帝那里,晟帝听了,正有空,也便懒懒散散说了一声:“你这般小的年纪,应当请个老师才是。”
林黛玉一听耳边动静,一边放下笔不急着做笔记了,就说:“我先只在脑中想,没想着惊动你,你也能知道我想什么?”
晟帝道:“孤想听就能听见。”这话不是说谎,只要晟帝唤了水屏镜幕,黛玉那边就有演相,他就能听到。
黛玉倒没多少介怀,只是心里感叹好生神奇。过后才回晟帝前面的话:“……原在家中时是有老师的,现到了外祖这里,都是同姊妹们跟着大嫂子一处学。况这两年也渐大,也不好请老师了。倒听说前两年,贾家姑娘请有女先生教过琴棋书画,眼下也不学了。”
晟帝嗤笑而说:“你那地方奇了,请个老师竟颇多束缚。”
林黛玉慢声回道:“自来是如此,若按正经来看,女孩竟连四书五经都不必念,横竖念了也无用。我不过因着父亲从小疼惜,权当个公子教养才多学了些。”
晟帝早知道黛玉才敏,品格通透,心思玲珑。接触下来容易让人心生喜爱之情。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晟帝从未对任何女人假以辞色见之都厌烦至极,唯独独面对黛玉时,内心有一股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宽容之情。
晟帝练有一门极阳功法,这功法是周压王朝帝王之家祖传,是一门极罕见厉害的功夫,无皇室血脉的不能练。
然这功法有一样缺点,日子一长练得体内灌满炎阳之气,使人容易暴躁生火。
晟帝又本来就是个邪肆自傲不讲章法的人,习得功法后愈加狂妄无所顾忌,谁若犯了事碍了眼,说杀便杀不在话下。
奇巧得很只在林黛玉这里从未显过痕迹。
这厢,晟帝让林黛玉将书本端起来一些,让她指了自己不懂的地方,看了一眼,一一与她讲解。
晟帝虽性残暴狂妄不羁,但满腹学问不必提,没有他不知道的。
有他教学,简简单单几句,过后黛玉再将这一章通读下来,大为解惑。
心里忖着万分感激亲近,嘴里就笑说:“你如今教了我一回,我是不是该称声老师?”
晟帝闲适坦然应答回去,“也未尝不可。”
倒让黛玉脸色先红,不敢再与他作弄。
第二日去上学,正好大家讨论课本。正逢史湘云也过来贾府小住,更为热闹。
宝钗学问最好,其实黛玉并不再她之下,不过宝钗生得更为温柔,有一股端庄的包容之态,说话可亲又不紧不慢,大家有什么不懂也最爱问她。
平素黛玉心里只不说,但见人之更喜宝钗,心中不免含酸。
可巧今日史湘云问了一题,一时半会儿将宝钗也问住了,宝钗一时笑了:“这话我不能解。因若按着他原有的意思,译来只觉不通。却换了别的,读起来更不像样,可难为住了我。”
史湘云拍手朗笑,“好生难得!宝姐姐竟也有不懂的。”
黛玉在一旁,抬了抬下巴取笑,“什么样的话这般难解?与我也看看。”
说罢走过去,史湘云抬手把书递给她,指着道:“就是这句,你能解出个像模像样的因由来,我就服你。”
黛玉垂首一看,在心中细品一刻,转眉而笑,“这有何难,可是你们看书看成木头了,现成的解释倒理论不起来了。便是这般解最为合适……”
林黛玉三言两语点播了她们,薛宝钗和史湘云听后俱如醍醐灌顶。
宝钗认真让了一句礼,笑说:“林丫头说的没错,这果然是读书读傻了。”
史湘云亦是鼓了鼓嘴,才道:“这次你赢了,我是服了你了。”
黛玉却将眼神瞥向宝钗,宝钗见她眼中有细细的得意之色,想是昨日大家夸了自己学问之由。因此不觉有些好笑。
午后,林黛玉史湘云在老太太的上房里玩。
不多时宝玉从外头回来,见她们两姐妹歪在暖炕上亲热调笑说话。赶紧脱了鞋也挤上去,道:“你两人躲在这里热闹,也不叫我玩。哎这九连环锁给我也解解。”
黛玉睨了他一眼,“我们这坐得好好的,你上来做什么,不嫌挤得慌。”
宝玉一股脑笑:“我不嫌,只有你们嫌我的,我何曾嫌过你们。”
史湘云用拐子拐了他一下,哼道:“你自己在外面玩乐吃酒来,倒说我们不跟你玩,好没道理。再说我昨儿个就来了,晚上还是跟林姐姐一处睡的,一个院子里也不见你来瞧瞧,可见是嘴上说得好听。”
宝玉又忙着给云妹妹赔礼道歉。
正这会儿,外头听见一阵说话声,转头,一个人打着软帘进来。
几人一看,原来是王夫人身边陪房之子周瑞家的,她一见三人就笑了,“宝二爷林姑娘史大姑娘都在呢。”
宝玉就道:“周婶子怎么来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周瑞家的就笑着回:“可不是给二爷的,是给林姑娘的。林姑爷从扬州送来了年礼,另带了几封信,其中一封是单给林姑娘的。方已见了老太太,老太太让我直接送来给姑娘,想姑娘怕也是思念家乡的。”
林黛玉一听是父亲从扬州的来信,身子一下直了起来,手按在软毯上,急急道:“父亲的来信?快与我看看!”
周瑞家的遂连忙递了过去,“林姑娘别急,这会儿子琏二奶奶也要另人准备再回礼过去的,姑娘看完再写一封回书,一同带了过去岂不很好。”
林黛玉一思起父亲不由泪光点点,宝玉见状心知黛玉是情思上来,没顾得许多,一时就替她说:“劳周婶子走这一趟,改日得了空再请婶子喝茶。回头林姑娘看完信写了回书让丫鬟送去凤姐姐那边,你老人家先去忙吧。”
周瑞家的这才走了。
黛玉拿了信,也顾不得宝玉,让紫鹃伺候着回了自己屋子。
坐在窗前桌子旁,拆开信件,薄薄一页纸,细细读了,读完已经是泪流满面。
回神才拿帕子细细擦了。
林如海给写女儿的信亦是寻常思念问候及教导之语,黛玉思起往日不免伤怀。紫鹃倒茶来后,又细细劝解了一番,林黛玉才好起来。
然后铺纸研墨,准备写去回信。一写就是一下午。
第二日,黛玉没只叫丫鬟去送信,自己王王熙凤的院子去了一趟。
凤姐一见她心里猜到她是为什么来的,嘴里偏要打趣一句:“哟,这可是稀客,怎么今儿想起来我这儿了?”
黛玉手指缠着帕子,脸庞浮上有些臊意,只侧颔了颔下巴。须臾,才鼓着嘴故意:“图你这里茶好吃,这就巴巴来了不是!”
凤姐拍手笑个不停,“哎哟这是急了,林妹妹急了!平儿听见了?还不给你林姑娘斟茶去,赶明儿传就去说我小气,来这一趟茶也不给吃,我真成了破落户了。”
黛玉越发面颊带斥,如敷了一层薄薄胭脂,她本有一股出尘清高的风流之态,现下愈发添了娇女儿情态,叫人看得稀罕移得不开眼。
惹的凤姐都上手揉了她两把。
平儿给黛玉端来了茶水,凤姐这才好好说话,“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然真恼了,回头老太太怕要拿我问罪!”
两人说了一会儿子话,林黛玉才把信交给凤姐,托她好生与人送过去。
凤姐满口答应保证:“且放你一百个心,年年都有的惯例,去的都是得力的人,保管出不来一点错。”
黛玉听了才放下心,又谢过凤姐,才准备离开。
正走两步,又听到凤姐那里叫了一句:“林丫头留步!”
黛玉遂脚下一顿,回首:“怎么了凤姐姐?”
凤姐站起来一拍额头,“差点就忘了,前儿给你们做姊妹的衣服送来了,整好你今日过来,倒省得我再跑一趟。”她一说完,那头平儿已经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捧了出来,叫给紫鹃拿着。
而后黛玉才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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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岔儿戏晟帝正好看了,于是随口说了句:“这也算个利落人。”
黛玉一愣:“你说凤姐姐?”
晟帝不在意嗯了下。
林黛玉听进心去,不自觉说道:“倒说什么利落不利落,偏她爱打趣人,只惹人烦罢了。”
晟帝忍不住挑了挑眉,来了兴致,不是因为黛玉的话,而是因为黛玉的反应。
这丫头平日最尊敬他不过,从没说过这样带小性的话,是以这会儿十分稀奇道:“你吃的什么醋?她与孤有甚关系?孤从来也只听你所听见你所见,难道你不知?”
哪知黛玉听了这两句话,羞臊得满目通红,只管用袖子遮着脸也不再回话,飞快回了自己屋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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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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