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虎狼之词,简植的脸皮子都要被血流轰破了。
她迅速从它手中抽出《大力发展生猪事业的经验》,合拢,对着面前这小只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
“交你个头!咱俩能交吗!咱俩是纯洁的友谊关系,你这个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呀?”
黄鼠狼被她敲得委屈巴巴地坐到地上,捂着脑袋吱吱吱叫。
简植又有些于心不忍:“也是,首先吧,你是个动物,完全不懂人类情感的这些事,光想着基因交给你的繁衍本能了。再然后吧,你也不懂‘生|殖隔离’,生|殖隔离你滴明白?”
黄鼠狼一脸懵逼。
她决心把这件事上升到纯洁的科学态度,认真给它科普:“生|殖隔离呢,就是不同种类的动物,是不能交|配的。即使能交|配,也不能产生后代,即便产生后代,那后代也不能生育了。给你举个例子吧,你捉过这么多小动物,没见过小刺猬和小耗子能繁衍后代的吧。”
她也不知道黄鼠狼能不能听懂,讲到最后,仍然用书敲了一下它脑袋:“别成天想乱七八糟的了,先老老实实学你的科学知识。”
说罢,站起身来,烧着脸离开了黄鼠狼的洞穴。
回家的路上,她又好气又好笑。要知道,以前她是富二代的时候,朋友之间讲话也挺随意放肆的,但是还从来没有人给她表白过,更别提这种。谁能想到,现在穿越成了一个七零年代的小村姑,就这么让个黄鼠狼给莫名其妙地表白了?
她也不知道黄鼠狼这个种族是狮子那样的一夫一妻还是猴子那样的一夫多妻,没准它把这事儿看得挺简单的,觉得跟谁都能表白都能繁衍后代似的。
脑子里装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下了山区,她才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忘了找黄鼠狼讨粮食了。
*
进了家门,静悄悄的,简植没看见简大梁,只见大姐简瑛在卧房愁容满面地坐着,简友来躺在被窝里,头上蒙了一块白毛巾,脸蛋惨白。
简植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简瑛:“小弟发高烧了,你们出门卖猪不久,就烧了。”
简植用嘴唇触了一下简友来的额头:“咋回事儿?找医生了吗?”
简瑛:“张大夫来咱家看了,”她声音很是忧愁,“医生说,咱小弟看着特别虚,如果吃不好,身体抵抗力就差,那么更容易发烧。开了几片APC和口服鱼腥草,还说不是长久之计。”
简植:“哦,吃的问题啊,咱爹不是卖猪回来了吗,那不就可以买粮——”
简瑛竖起指头,“嘘”了一声。
“你傻啊,有钱也买不到粮啊。都是按工分发粮。而且还需要粮票。这钱呢,是咱们一家人一年的生活费,也得精打细算着用。再说有咱奶奶和小叔这样的人,咱更给攒钱了。”
“那个,咱爹去山夕了,拿了点儿小麦去山夕换粮。”
简植不太明白,简瑛给她解释:狼窝村儿往东走几十里地就是山夕省扬泉市,听说那边能用小麦换棒子面,一斤小麦能换三斤。简大梁拿了几十块路费,朝奶奶借了板车,悄没声地出发上山夕了。
简瑛使劲儿压低了声音说:“都是为了小弟。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这事儿是偷偷做的,根本不被允许的,让别人知道就完了。”
这简大梁不在,简家其他人就过得心惊肉跳的。
胡圆总是一惊一乍,只要有人在房门外走,她就觉得是不好的消息,至于简瑛更紧张,守着生病的弟弟,每隔5分钟就要量一次体温,好像多量几次,他体温就能降下来似的。
简大梁不在,也没人打水了。第二天一早,简植自告奋勇挑着桶出门打水,姐姐和妈妈还叮嘱了好久,让她路上不要呆呆地和别人聊天,把爸爸出门的事儿抖搂出去。
简植刚开始也没大在意。她披着晨光,挑着桶,走得很快,有三两人问她:“今儿怎么不是你爹挑水?”她就很淡定地回答:“扭腰了,换我来。”
然而,紧接着,出了一件状况外的事儿:快走到村头的时候,马上就到了井那儿了,结果在路上又遇到了陈龙生。
只见陈龙生挑着担子,上面两桶满满的井水,一步一步稳稳踩着,正在往回家的路上赶。
简植心道一声不妙,又懒得搭理他,很想避一避。谁知道,她这脚步仍是躲得来不及时,陈龙生抬着脸看路的时候,一眼望见垂着头的简植,自己把担子一撂,走过来伸过腿截住了她。
“哟呵,简植,今儿表情怎么这么不爽,你家卖了猪,挣那么多,不应该挺高兴的吗?”
然而简植淡淡道:“是不爽,但没啥的。我这是起床气。”
陈龙生没大听明白,但今天看简植心情不太爽,正好适合找事儿,他把嘴巴凑简植耳朵边上,表情邪邪的:“你家怎么今天派你出来挑水了?你爹简大梁呢?哦~~”他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猜到了,换粮食去了吧!”
简植心尖上一跳:他怎么知道这件事?他怎么能知道?
也是了,村里出门换粮食的人也不少,他爹消息那么活泛,肯定明白这种事儿,但是碍着没有证据,也想给农民们留口饭,就没怎么管过。
当前,她不能由着陈龙生这么在道上乱说。她立马放下水桶,手指狠狠地陷进陈龙生的灰棉袄压低了声音:“你特么乱说啥呢,你——闭嘴。”
陈龙生完全不惧,声音越来越大:“怎么了,让我说中了吧?你爹,去山夕,换粮食去了!”
那声音越来越大,不止吵飞了附近几只在地上跳着的麻雀,还引来路过的村民的瞩目。
简植从来没受过这气。她在原先的世界,不曾体会过有把柄捏在别人身上的感受。这会儿陈龙生这么放肆地说着自家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私事,顿时气血上涌——
一只手扬起来,给了陈龙生一巴掌。
那一巴掌把陈龙生打蒙了。
都说“打人不打脸”,而他陈龙生还可是大队长儿子!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怎么简植这么呆的人都敢打他了! 他本身心里就因为卖猪的事儿窝着火,现在又挨了一巴掌,陈龙生怒气冲天,心想,今天不收拾了简植,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了。
当下,就抽出自己的胳膊,别过腿去,打算给简植一拳,然而,这拳打了个空。
……
过了半分钟后。
出着擒拿手的简植狠着脸:“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请过私教,你队长儿子了不起?”
……
再过了半分钟后。
陈龙生刚要喊一嘴“你爹偷着换粮食,”又从脑袋上挨了一个透心凉。
原是简植不知啥时候举起他的桶,一桶冰凉彻骨的水倒下来,把陈龙生从脑壳上浇了个全身。
……
十多岁的孩子打架起来不要命,陈龙生抓着简植的头发不撒手,简植用柔术手法别着他的腰腿,让他不得动弹。站在旁边的人试图分开他俩,但死活分不开。想着去叫他们的爹娘来吧,可他们爹娘住在村里深处,等一个来回通知到了,这俩孩子早流血了。
在六七十年代的北方农村,还没有安喇叭,也便没有广播站。当时华夏若下什么指令,或者传达什么语录,就要由一个人站在房顶上,对着远处大声喊要传达的事项,远处另一家人听到了,就也站在房顶上继续喊着传达。
于是,在那个岁月,一道道华夏指令都由房顶传达,一遍遍从村头响彻到村尾。
这会儿,村头的人见分不开两个孩子,当下就跑到自家屋顶上,对着远处喊:“全村注意了,全村注意了……”
全村人们竖起耳朵。
房顶上一句句传达:
“村头闹事儿了……”
“村头闹事儿了……”
“村头闹事儿了……”
“简植和陈龙生打架了!”
“简植和陈龙生打架了!”
“简植和陈龙生打架了!”
胡圆和陈队长在各自家里听见“广播”,跑了出来。等赶到村头,俩人正看到简植和陈龙生扭成一团不可开交,地上红漆漆的血。
胡圆一看到这些,脑袋就炸了,眼泪夺眶而出。她喊道:“陈队长,你看你家孩子又欺负简植!你看你孩子都把我家简植打出血了!”
陈队长死活把儿子和简植分开,陈龙生嚎着对着父亲说:“是简植先动手的,她给了我一巴掌!”后面嘴巴乌鲁鲁的,说的话不太能听让人听清楚。
陈队长以前就听说过儿子总是欺负简植,不过没在意,上次两家人一起卖猪,他还以为儿子学会团结友爱了,又看到简植还主动买书学习文化知识,对这个丫头很有好感,心想她可能带着儿子学学好。
谁知道,儿子死性不改,这都把人打出血了!
他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脑勺上:“我不管谁先动手,你给我道歉!半大小伙子打女生还打出血了,你出息了啊!”
陈龙生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捂着脸跑掉了。
陈队长不问来由,一个劲儿给胡圆和简植道歉,跑去揍儿子前,还往胡圆手里塞了一沓粮票。
等人没影了,胡圆这才心疼地看闺女。
看着看着,发现一个问题:闺女身上全尾全须的,完全找不到伤口。简植发现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嗯,地上那些不是我的,是陈龙生的。”
胡圆:……???陈龙生的血??
母女二人重新打了水,往家门口赶。胡圆小声问简植到底发生了什么,简植也没多说,就说陈龙生说了不该说的事儿,不过他以后肯定再也不敢说了。
胡圆道:“那以后还是要注意团结的,你一个女孩子,这回打赢他,只是侥幸,你弱胳膊弱腿的,以后肯定打不过的。”
话音刚落,俩人听见房顶上有人喊:
“都别去看热闹了,打完了,打完了!”
“张大夫在哪,张大夫在哪,陈龙生脱臼了,陈龙生脱臼了!”
简植跟妈妈说:“放心吧。打得过。我和陈龙生说了,他以后再惹我一次,我就再卸他胳膊一次。”
*
简植和胡圆走到家门口,发现院门外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儿。那人穿军大袄,但袄下的双腿笔直,全无这个年代人们穿袄子的臃肿感。他正透着薄薄雾气看向两个人,目光深沉。
江燃先是对胡圆问了声好。
然后,他看着一身狼狈的简植说:
“你们房顶喊话,我们鸣山都听到了,以为要下达什么指令呢,结果一句句传过去了。”
“我还想过去帮个忙呢,结果怎么着,挺能打啊?打赢了?”
简植:……
她也不知道说啥,垂了眸,发现江燃右手提了一只野山鸡,那山鸡毛色亮丽,活泼健壮,在他的掌下挣扎。
她有丝疑惑:“这山鸡……你捉的?你们知青还会这本事?”
江燃赶忙提起山鸡,交给胡圆去处理:“不是我捉的。它就在你家门口蹦跶。”
随后,垂了头,用只有简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说过你们狼窝容易出妖精吧,野鸡上门,不是妖精送礼,还能是什么意思?”
简植:我对你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黄大爷:纯洁?再过几年,这个友谊关系就肮脏透了。
*
卖猪的一整件事是根据我爸爸给我讲的往事去写的。
一头猪就是一年的生活费,要细水长流的用了,不能在当时花掉。
卖猪的当天早晨让猪吃饱红薯块子,去做个上等猪,是我奶奶家的独家秘诀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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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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