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的工作是要去废品站，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韩磊看着妻子贤惠的背影，皱着眉头佯装埋怨道。

他向来会算计，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两人的工作换了，就要把话说的漂亮。

冯翠兰动作一顿，她知道这是刘柱子按照她的计划去游说韩磊了。

冯翠兰不知道俩人下午谈的如何，韩磊又是怎么想的，她强忍着心中的忐忑，强装镇定的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

韩磊没接话，他看着妻子的笑脸若有所思。

冯翠兰看着丈夫这个样子，心里更慌，她背过身挡住他试探的视线继续手中的动作，假装不在意的问，“今天怎么提起婉君的工作了？”

韩磊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缓缓地道，“我今天听别人说了才知道，婉君的工作居然是在废品工作站工作，你应该和我说一下的，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冯翠兰听这话音，心里一喜，知道这是韩磊被刘柱子劝服了。

“虽然不太体面，但是好歹有个工作不用下乡了，我们觉得也不错，不在乎什么高低贵贱。”冯翠兰浑不在意的笑道，语气里都是知足。

“再说了，我和你说让你帮婉君找工作，这不是让你为难。”

韩磊听了这番话，脸上的表情才真的松动下来，他感慨道，“要是大家都有你这种觉悟就好了。”

他看着妻子贤惠的背影，再看看家里家外都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终于宣布自己的决定，“我想着这次招工，先让婉君进厂里。”

“婉君既然叫我一声爸爸，我就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在我心里一碗水端平，绾绾和婉君一样重要，现在既然家里有了工作，就从大到小按年龄排，这份工作先给婉君。”韩磊话说的冠冕堂皇。

“我会和绾绾说，她先接替废品站的的工作，让她等下一次厂里招工再报名。”

冯翠兰脑海里如礼花般绚烂，她终于得偿所愿，听到韩磊说出这句话。

她极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慌张地转过身阻拦自己的男人，“老韩，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让绾绾去废品回收站工作，还是让婉君去做吧，虽然有些不体面，但是也不是累活，干起来也轻松。”

冯翠兰精心修饰过的两条柳叶眉紧紧蹙起，脸上带着恰当的愤怒，“让婉君和绾绾换工作的事我第一个不同意！你这么做让绾绾怎么想，肯定要怨恨我们俩呢！”

她生气的像是一头护犊子的母狮，外人听了这话还以为韩绾绾才是她亲生的。

“她凭什么怨恨我，本来工作就是我找的，我完全有权利安排，”韩磊被冯翠兰的话激得一怒。

他想着自从邹清芷去世之后，几个孩子多多少少都对他有怨气，弄得家不成家，父不是父，子不是子。

“我生了他，养了他们，他们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安排指手画脚。”韩磊心里这样想着，再想起韩凌云下乡前对他的敌视，他本来对于换工作还存着三分不愿，现在一怒之下直接拍板决定了，“就这么定了，今晚吃完饭我就和绾绾说。”

“你这个倔脾气。”冯翠兰见他劝不听，生气的转过身，不再理他。

她脸上生气的表情和眼睛里的笑意形成一副怪异的画面。

一家五口各怀心事的吃完了晚饭。

韩绾绾放在桌子下的手掌张开又握起，她把早已经打好的的腹稿又理顺了一边，正想提出和韩磊谈一谈时，没想到他率先开口出声，“绾绾和婉君留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冯翠兰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她听见丈夫要开始说正事，连忙将一旁正抬着脖子好奇打量的小儿子打发走，“凌峰，我下午刚蒸的包子，你赶紧帮我给你二姨送些去。”

“明天再去吧，我这正忙着呢。”韩凌峰嘟囔着，不满的拒绝道，他正想听听爸爸要说什么呢。

“哎呀，先蒸出来的包子才好吃，过了夜味道就不好了。”冯翠兰本来就是随意找个借口把他打分出去，以免他听到不该听的到外面乱说，怎么能让他留下来。

冯翠兰把小胖子强硬的半拖起来，“我给你两毛钱，你去的路上顺便买两根冰棍和你表哥一起吃。”

听到有冰棍儿可以吃，韩凌峰为难起来。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诱惑，想着自己跑的快些，快去快回也耽误不了事。

韩凌峰接过冯翠兰手里的包子和零钱，“咚咚”的跑到门口。

他刚要推门出去，又转回身跑到韩绾绾面前，虎头虎脑的学着大人模样道，“有事等我回来，和我说。”

韩凌峰答应了韩凌云要照顾韩绾绾，自觉已经成为了大人，一副少年老成的语气。

他说完不等冯翠兰再催促，一溜烟跑远了。

家里只剩下韩磊、韩绾绾、冯翠兰和韩婉君四个人。

韩绾绾正好也要和这夫妻俩谈房子的事，打定主意先听听韩磊要说什么。

韩磊看着韩绾绾一双透彻的大眼睛，和亡妻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胸中生出愧疚之情，之前那些气愤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一时竟有些语塞。

冯翠兰看着韩磊只盯着韩绾绾看，却一言不发，心里警铃大作。

她看了看两人，清了清嗓子，表面拒绝实际暗暗催促，“老韩，你别和孩子们说了，我不同意换工作的事情。”

“换工作”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三个人表情各异。

韩绾绾是真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静静的看着韩磊，等待他的下文。

韩婉君则是一种上天掉馅饼的惊喜，她猛的抬起头来，激动的看着冯翠兰，嘴角咧到耳后，仿佛下一刻就要笑出声。

冯翠兰赶紧在桌下一捏她的胳膊，她才收敛起来，又乖乖的低下头，但是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真是不敢相信，妈妈真的帮她办成了！

以后她能去纺织厂的工厂办公室工作了，到时候她就能和王鹏和一起上下班了。

短短半分钟，韩婉君已经不和时宜地开始畅想他们婚后的生活。

反观韩磊，则是如梦出醒的表情。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韩磊在几次关键时刻都能转危为安，绝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他既然已经作出决定，就不再改变。

韩磊挥了挥手，打断冯翠兰劝阻的话，看着韩绾绾道，“这次厂里招工，我决定把名额给婉君。长幼有序，你等下次机会再进厂。”

韩绾绾听了这话，下意识露出错愕的表情，她没想到渣爹能渣到这种地步，明明答应了的名额，转手就给了继女。

韩绾绾皱着眉头，不愿这份哥哥费尽心机给她争取的工作溜走，忍着怒气道，“我的招工通知已经交给知青办了，我要是没有了工作，他们不会同意的。”

如果她没有工作还留在城里，这就是知青办的失误，他们肯定不会允许。

韩磊早想好了说辞，他纠正道，“你不是没有工作，而是换一个工作。”

“换一个工作？换什么工作？”

“你姐姐在长安胡同有一个工作，在废品回收站工作，你先去做这个。”韩磊作为一家之主，自觉没有和女儿解释的必要，他直接宣布最后的结果。

韩绾绾听了这话，心底生气滔天的愤怒，真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居然为了继女要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把工作让出去。

她不知道韩磊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误以为是他偏心才做这决定，她下意识在意识里召唤005，要把那些证据拿出来。

在意识接触到那些泛黄的纸质时，韩绾绾回想今天路过的长安胡同偶遇的男孩，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留在七十年代不是为了过日子，而是做够任务尽早返回之前生活的年代。

如果能去收废品，肯定比留在纺织厂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文物。

韩绾绾思量一番，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倾斜到了换工作一侧。

现在提出换房子就是和他们彻底撕破脸，她虽然可能拿回邹家的东西，但那是他们兄妹应得的，韩磊他们一家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既然他们算计她的工作，她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韩绾绾思绪万千，转转脑子说，爽快的答应，“爸爸说的对，长幼有序，这份工作我愿意让给姐姐。”

在场的其余三人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都有些错愕，反而是韩绾绾笑着继续道，“都是一家人，为了一个工作争来争去的不值得。外人这么多年一直都认为我们不和，正好趁这个机会说清楚，省得外人老在咱家背后说三道四。”

她脸上带着适当幼稚的怒气，像是在和流言致气，让旁人看来只会觉得她还是一个小孩子，想法简单。

但是她天真的话无疑让韩磊两口子松了口。

韩绾绾看着两个人松弛下来的表情，眼睛一亮提议道，“爸爸，不如这样吧，我们到时候还是把我的名字报上去，然后我再向厂里写个声明，自动把工作让出去，这样更能得个好名头。”

冯翠兰下意识觉得不安，她赶紧望向韩磊，期待他能拒绝。

但是韩绾绾的提议正和韩磊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无视妻子的眼神忙笑着答应，“好好，这样更好，就按你的想法办。”

只要这出“孔融让梨”的戏码在厂子上演，谁敢不说他家家风好。

韩磊自己也没想到小女儿这么好说话，满意的看着她许诺道，“等到明年，爸爸一定把你弄进厂里来。”

韩绾绾听了只是笑了笑，对渣爹这种承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韩磊正是高兴的时候，闻言爽快的应答，“有要求尽管说，爸爸帮你做。”

冯翠兰母女的心随着韩绾绾的未出口的话悬起来，韩婉君紧咬着下唇，忐忑不安的等着韩绾绾狮子大开口。

谁知道韩绾绾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要求先把废品回收站的工作办好，再去厂里写让出工作的申请。”

她的话音刚落，反而让冯翠兰松了口气。

就怕她不愿意去废品回收站工作，现在她主动要求先办理这份工作当然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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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