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项羽送走刘邦派来劝降的使者，走进居住的大帐。

因为缺少燃烛，大帐内的灯光有些昏暗。

但他还是看见了穿着舞衣的虞雁，坐在案几边，安静地等着他。

项羽难得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跟着那个臭丫头离开。”

虞雁道：“大王，我把孩子托付给阿负了。”

项羽愣了半瞬，才道：“这样，倒也好。”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你该跟着那个臭丫头走的，这对你来说才是更好的选择。”

“大王怎么还是这般口是心非？”虞雁走过来，踮起脚尖双手环抱住项羽的脖子，“大王舍得我走吗？”

担心她摔下去，项羽托住她的腰：“阿雁，你确实该跟着那个臭丫头一起走的，如今我已穷途末路，护不住你了。”

项羽闷声道：“你以为刘邦派人来劝降是真的想要我投降吗？他只是在试探我，想要派人探查楚军的状态，想要以更少的兵力来打败我。”

“那个老匹夫，他日日夜夜命人围着我军唱楚歌，不就是想要动摇军心吗？”

虞雁道：“大王不能趁着夜色率兵突围吗？”

项羽沉默了一会儿，道：“这很难。”

虞雁终于下定决定：“大王，你仔细听我说……”

……

是夜，汉军军帐。

楚军地处低地，汉军驻扎在四面的高地。

为了防止楚军趁着夜色逃跑，刘邦命人轮班巡逻，监视楚军营帐。

“快看，那是什么？”巡逻的士兵指着楚军中间的大帐，对着一起巡逻的同伴道。

借着帐中的灯光打在帐上的影子，同伴隐约能看到有个身姿妙曼的女子在帐内跳舞。

同伴感慨道：“这影子看起来就这么美，不知道真容长什么样？”

士兵道：“真容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人，之前汉王攻下彭城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过一眼，美若天仙。听说她是项王身边最受宠爱的虞姬，你看，就连这次项王要逃命都带着她呢。”

同伴道：“要我是项王，我也带着她。这样的美人，怎么舍得留给别人。你说，项王都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有心思看美人跳舞？”

士兵对着同伴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死到临头，当然更要快活快活啦。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看场活春宫？”

只可惜，直到天亮，士兵也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一幕。

昨天刘邦派人劝降失败，今日便正式向楚军发起总攻。

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

许执跟着周勃将军突破重重障碍，一路快马攻入中军大营，却丝毫不见项羽的影子。

士兵们粗暴地翻开营帐，没找到项羽，却把里面的虞雁抓了出来。

许执看清楚虞雁的脸，一下子愣在原地。

周勃坐在马上，皱眉道：“听巡逻的士兵说这女人跳了一夜的舞，看来是项籍用计，趁着夜色跑了。”

他嘱咐士兵：“问她，项籍往哪个方向跑了？”

押住虞雁的士兵推了她一把：“说，楚人项籍往哪个方向跑了？”

虞雁冷冷地看着他们，没回答，反倒旁若无人地唱起歌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唱完，夺过旁边士兵手里的长剑往脖颈间一划。

血溅三尺。

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温热的血液从纤细的血管里喷溅出来，落在许执的侧脸，他拽紧缰绳，咬紧牙。

周勃皱眉，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阿执，看来我们只能碰运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抢先一步找到项籍。项籍是楚人，很有可能回到楚地。走吧，阿执，我们往南边追。”

他挥动缰绳前进几步，回头却发现许执还愣在原地，声音不由提高一些：“许执，你在发什么呆——”

许执看着地上虞雁的尸体，回神，声音难得有些颤抖：“周将军，抱歉，我不能去追项羽了，我得留下来给故人收尸。”

周勃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硬邦邦道：“回去之后，军法处置。”

许执：“是。”

周勃率兵离开之后，大帐旁就剩下许执和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亲卫。

其中一个亲卫进入大帐，将一卷草席拿出来：“将军。”

许执命人将草席摊开，把尚且带着温热的虞雁尸体放了上去。

他发现，她的嘴角居然带着笑。

许执愣了一下，喃喃自语：“你死前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肯跟着阿负离开呢？”

“将军，要将这位……嗯，这位姑娘葬在哪里？还是把尸首带回栎阳去？”

许执摇头：“她的家乡在哪儿？”

说话的士兵回复有些迟疑：“将军，您这是在问我？”

许执却没有说话。

从前在温县的时候，虞雁从不和他说起自己的父母。他只知道她和戚莺其实与月娘子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月娘子好心，收养了她们并把她们抚养长大。

如果你还活着，你会选择哪里作为你的家乡呢？

许执道：“我们去江边，水通万源，无论她想魂归何处，都能回家。”

……

“大王，汉军暂时没有追上来，咱们歇一歇吧。”

项羽看了眼天色：“那就歇半个时辰。”

护卫在项羽身边的骑兵一半下马休息，一半四散在周围警戒。

亲卫将水囊和干粮递过来：“大王，我们趁着夜色赶了一夜的路，您赶紧吃点东西歇一歇吧。”

“好。”项羽接过干粮，机械地吃了起来。

他在想昨晚的事。

昨晚，虞雁听说他没办法趁着夜色突围之后，给他出了个主意。

总结起来很简单，虞雁在帐中跳舞，吸引汉军的注意力。项羽则带着亲卫们用布包把马蹄起来，趁着夜色逃跑。

项羽原本是不会同意这种计划的，只是虞雁的一句话说服了他。

“我不想我的女儿长大之后没有阿翁。”

虞雁对着项羽轻声道：“大王，你放心，有阿负在，我不会有事的。您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女儿长大后还等着见阿翁呢。”

项羽被虞雁说服了，为了女儿，他也该好好活着。

他想，有许负在，虞雁应该会没事吧。

护卫的亲卫突然道：“大王，汉军追上来了。”

项羽立刻翻身上马：“我们走——”

晚安。亲亲。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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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虞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