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月已过半,正是午夜时分,今夜万岁爷宿在了佳贵人那儿,逐月宫便显得异常寂静,守门宫人懒散的打了个盹,因此未曾看见一闪而过的黑影。

冷梅香飘过三七鼻尖,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却被颈间冰凉激的瞬间清醒。

“别动。”

身后人紧了紧撂她脖颈上的匕首,却有股更浓重的血腥气混合冷梅香自身后而来。

三七克制住自己不住发抖的身躯,哑着嗓子轻声道:“你,你先放开,我闻到味道了,你受伤了。”

“那又怎样。”依旧是古井无波的声音。

“我,我给你拿药,妆柜里有金疮药。”她稍微平息些,见身后人并无要伤人性命的意味,她颤巍巍伸出手来,掰开那压着自己命脉的匕首。

她回头看。

只见胸口伤处冉冉冒血,男人一身黑衣,面庞被银白面具包裹,看不清真容,只是粗粗估略是个高大的男人,一掌便能捏死自己。

她找出妆柜暗格底藏着的金疮药,递给男人:“你自己擦罢。”

半晌,男人还没接,三七大着胆子抬头看,男人却立马将脸转过去,低沉声音自耳边传来:“不知羞。”话落,又颇为嫌弃的将她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

三七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瞟去,忽然间,双颊泛起两团红晕,急急裹紧衣物背过身去。

刚才。

那只绣着鱼戏莲叶的肚兜露出来了。

“药。”来人发号施令。

三七颤巍巍递给他,白皙指节触碰到温热皮肤惊吓般紧忙缩退回来。

她背对男人系好绳结,道:“公子若无他事,还请快些走吧,不然待到天一亮,”

三七微微一顿,又道:“登徒浪子夜闯嫔妃宫殿,你我都会没命的。”

身后人并未应答,只待良久。

三七转身看时,床边已无人,除了那淡淡的混合血腥味的冷梅香还飘荡在空气中,平静的仿佛就像从未有人在深夜入她殿内。

金疮药好像是被他拿走了,三七掀开被子,里面放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玺质地的玉佩。

她不自觉念出来:“临安。”

又突然疑惑,临安二字,是指什么呢,景致秀丽的临安城,亦或是,那人的表字?三七并不知道,但的确是想不通的,一个夜闯皇宫的蒙面贼人,居然敢在妃子宫中留下自己随身所携玉佩,这究竟是巧合。

还是笃定她不会说出去呢?

“小主?您起了吗?”守夜的宫女见殿内有光亮燃起,便在门外敲门问候。

三七将玉佩匆匆塞进怀中,回道:“夜深了,竹深你也休息下吧,我没事,只不过起夜而已。”

竹深听罢,便放下心来,应答一声便悄声退下了。

景仁宫偏殿

佳贵人看着身侧男人的睡颜,眼含不甘便想侧过身去倚抱他,却被不着痕迹躲开,片刻,乾隆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他唤道:“李玉。”

不知何时出现的奴才手捧明黄龙袍跪在榻前。

总管李玉见万岁爷起身,递了个眼神过去,两边儿机灵的小太监便一左一右为皇上穿戴,他蹬上软靴。

小太监俯下身来请皇上乘步辇。

乾隆挥挥手,身边儿只留了个贴身伺候的李玉。

后者立即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准备早膳,免得皇上一会儿逛完会饿。

乾隆不知往何处走,脚下却也没停,周遭寂静的恍若无人,这位文韬武略的帝王鲜少有如此苦恼时分。

方才在景仁宫,佳贵人为他布菜,小心翼翼试探他的喜好,两个女人,一个大着肚子,一个脸上挂笑,却间距生涩。

他又想起小女人,吃饭总是挑食,也总为他布菜,更多时候是他逼着她吃那些青菜,看着那娇娇软软的小娘子极不情愿的咽下去,吃完还要眼泪汪汪盯着来人撒娇,你若哄她,她便做足了爱娇的小模样,蹬鼻子上脸没人比她还要娴熟,这个时候总是能避免再吃自己不喜欢的。

可你要冷眼相对,她便听话的把碗里的饭都吃光,讨好他,这时也总能教她得逞,饭后便有一碗冰冰凉凉的香甜杂果羹被她讨了去。

每次同她吃饭,乾隆便食欲颇佳,小女人有意思的很,看着她鼓鼓囊囊的往自己嘴里塞红烧肉,下口之物竟也多了几分香甜。

嘉妃心思他岂能不知,若是为了安抚,平日里做一做也就罢了,可今夜,看着身下人痴迷的目光,乾隆却一丝性质也无,他想,不该是这样的,腰要再细些,身子要再软些,发要更加乌黑柔顺,顺从他,敬畏他,仰慕他,想着想着,乾隆冷凝下来。

这样黑的夜,她总是怕的,每次都要被他揽在怀里抱着哄着才肯睡去,若是有时控制不住发狠了些,事后小女人免不了一顿闹腾,这时却能被三两句话轻易哄好。

他是她的依靠,这样娇软无依的女人,合该多给几分疼宠,左右翻不过天去,念及她的音容笑貌,竟也跟情窦初开的少年似得,迫切的想要见她。

回过神来,便到了逐月宫门前。

宫灯执掌宫门两边,恍然发觉,如今才刚过午夜,今夜无风无雨,阴沉沉的,也不知她会不会怕。

会吧,会怕的,不过不要紧,他会陪在她身边,抚平一切哀愁,直到两边来人行礼。

守门侍卫霎时惊醒,急忙跪下。乾隆拂拂手:“免礼。”

又问道:你主子何时睡下的?

那侍卫回道“小主三更才睡下,许是睡的不安稳,刚才又掌了灯,竹深姑娘已是看过了。”

乾隆点点头,吩咐道:“不必跟着,李玉,去库房将那安神香拿来逐月宫。”

李玉敛眉应答:“是。”

话落,他径直往内走去,几日不见,她倒是将这园子收拾的雅致非常,青石板铺就一段通往各室的小路,两侧皆是固定于石柱上的宫灯,光亮忽明忽灭,石柱外便是落了荷花的池子,小亭建于池塘之上,倒是别有一番清雅意味。

他想到各宫载种的花花草草,大多是名贵娇艳的品种,他这三十余载,竟也只在她这儿见到了这样粉嫩小巧的野花。

倒也有趣。

乾隆漫步向前,守夜宫女见他前来,紧忙行礼问安。

乾隆摆摆手,示意她噤声,莫要惊扰。

竹深轻推开两侧门,不敢抬头看去。

今夜无风无月,只几只露头的知了缠绵悱恻,声声叫着。

他来到绣榻前,微弱的灯光映照的三七更是肤若凝脂,冰肌玉骨,只可惜美人睡的并不踏实,在梦中也要紧紧瞥眉,神色不安。

小小软软一只揪着被子侧躺,乾隆为她抚平眉间忧扰,心中更是怜爱万分,这样胆小,日后在这后宫可要如何活下去,罢,合该多给些疼宠。

他只解了外袍置于木施之上,宽宽大大的外袍立即将那原本挂于木施上的蜜合色旗装尽数覆盖,他勾起一抹笑,拖鞋上踏将人抱于怀中,许是感觉到了让人舒服的温热气息,三七不甚安稳的抱住男人,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埋在他怀中,随即不动了。

乾隆片刻僵硬,敢抱他的女子除了这个,也无其他,寻常人拿他当君王,这世间最大的掌权者,可她不同,一贯如此娇蛮,将他作为夫君来倚靠寄望。

想到这儿,他身体舒展下来,虚虚将怀中人抱的更深,一下一下顺抚那头乌发。

最先醒来的是三七,先是觉察自己怀抱着,随即向上望去。

男人眉眼冷厉,就连睡着了,也是轻皱眉头不甚安稳,三七未曾惊动他,轻手轻脚从他怀中钻出来。

发尾捎过男人脸庞,带来一阵撩人心炫的痒意。

“怎的起这样早?”

三七转身,榻上男人似笑非笑盯着她看,瞥过那一角亵衣带子。大手一扯,三七便被他带入了怀里。

她被迫与男人暖烘烘的胸膛相交,强劲有力的心跳通过身下温度传递过来,三七双臂撑在他身前,眼中少见的带了些许天真娇憨:“嫔妾昨晚在想皇上,一夜醒来便真的发现皇上在嫔妾身旁,想着要早些起来伺候万岁爷食早膳。”

话落,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照进乾隆眼底,他轻笑,若不是知道这小东西惯是个会说话的,他还就真的信了。

“朕听宫人说你昨夜梦呓,未曾睡好,便想着来逐月宫看看你。”他话锋一转,又道:“哪里又想到,朕的琼贵人倒真是个好养活的,身边儿多了个人都未曾发现。”

三七反手抱他,嘴里黏糊糊的话像是裹了糖糕似的令人心情愉悦:“嫔妾见万岁爷神威盖世,什么惊厥梦呓之症在皇上面前都节节败退,若不是皇上来,嫔妾是断断然睡不了这样安稳。”

她甜甜一笑,带着温暖光亮势不可挡的照进了来人心里。

她说:“全天下,万岁爷是嫔妾唯一的归宿,三七最喜欢万岁爷了。”

乾隆想,他的心脏大概是生病了,这样一下又一下,兴奋而激烈的跳动着,像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他将三七抱进怀里,触手温香软玉,他听见自己心道:这样一个惹他喜欢的妃子,其实也不过只是个刚刚及笈的小姑娘而已,年少无知,天真娇憨。合该多给些疼宠。

于是便更加心安的拥她入怀,像这样娇气柔弱的猫儿,也只有朕才能养的活。

态度之理直气壮,全然忽略了那个养了三七十六年的爹,他的老古板臣子。

霎时间,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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