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泥泞,潮湿。
肺部每一次呼吸都犹如利刃割过,从喉咙深处携来干涩疼痛泛着穷途末路的甜腥味。
身后猝然传来异动。身体循着声音机械式抬手,射击,子弹穿透空气的瞬间被黑暗吞噬。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心脏撕裂开来。
姜黎猛然睁开眼睛,金属锈味在舌根蔓延。
床单被汗浸成深蓝色,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霉菌放空。
梦里剧烈的疼痛依稀在心脏处蔓延,姜黎捂住胸口,感受掌心下心脏超负荷跳动的频率。
太快了。
连带着头部血管也在抽痛。
廉价电子钟在床头闪烁:09:01。
姜黎坐起身,想起自己实在微薄的账户余额,再次放弃了去医院检查的想法。
姜黎从十八岁那天起,每天晚上都会在梦中陷入不同种类恶战。从赤手空拳搏击到机枪大炮互轰,甚至于进化到拿着激光炮大战叫不出名字的奇行种怪物。
战斗水平越来越高,对手也越来越强。直至最近梦境开始变得连贯,需要战胜的对手实力以几何倍数陡增,乃至失去实体。
姜黎才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一丝的恐慌。
手机在床头“嗡嗡”不停。
姜黎扒开被汗浸湿紧贴脸侧的头发,拿起手机,宿舍群短短几分钟罗了几百条。
A大第一校董:[我服了!我昨天刚买的新手机好像中毒了。刚打开就突然弹出一个看起来像游戏宣传的黑色弹窗怎么点叉都关不掉。还好我的旧手机没扔,能给你们发消息。]
活人微死:[黑色弹窗?现在的游戏宣传商真是丧心病狂。什么游戏,引起我的兴趣了,截个图给我看看。(思索.jpg)]
A大第一校董:[截不了图,我试了一下,好像除了两个选项之外什么都点不了。]
大小姐驾到:[这听起来更像病毒。(安详.jpg)]
姜黎往上划着扫了几眼,多是几个舍友发牢骚。
她便没再关心,熄灭屏幕,收起手机,打算下楼扔个垃圾顺便买点日用品。
姜黎刚成年便开始在外面找房子。找婶婶借了一点钱后,她便独自在寸土寸金的A市偏僻老城区找了栋相当有年代感的居民楼住了下来。
老居民楼里年轻人基本走光,只留下许多本地老头老太太,平日里没事就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茶打牌。日子过得比姜黎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自在多少。
对面邻居家的门又在莫名其妙发出动静。姜黎出门,无视被撞得咚咚响的对门,提着垃圾下楼,走在老居民楼里只感觉背后阴恻恻的。
她下意识回头,什么都没看见。
居民楼年久失修,墙壁被破损水管喷溅染上的大片红褐色污渍,窗玻璃也不知道被哪家熊孩子砸了个洞,四处漏风。
昨天晚上气象局预报今天A市会遇到特大暴雨,姜黎幸运得到一天假期,她从透风的玻璃缝隙往外望。
万里无云,阳光灿烂。
怎么都看不出一丝恶劣天气踪迹,姜黎反倒被阳光晃了眼睛。
她揉揉眼睛。嗯,牛马做久了,早出晚归,感觉比阴沟里老鼠见太阳的次数还要少。
平日里习以为常的景色在今天看来总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焦虑感,姜黎多年来的经验让她选择相信自己直觉。
所以她决定今天买完东西就不出门了。
“小姜今天没上班啊。”几位退休老人悠闲地围在楼下打牌,见姜黎从楼里走出来,扇着蒲扇乐呵呵打招呼。
“今天休息,”姜黎转身拐进一楼小超市,冲外面打招呼。“江姨,我买点东西。”
“行,自己装就行。”江姨坐着马扎大马金刀往那一跨,带着老花镜眯眼瞅牌,头都不回,“我等会给你结账嗷。”
姜黎装好东西准备打开手机付款。
锁屏却意外地被一个黑色弹窗覆盖了。
弹窗看起来制作得相当精美,黑底银边,镶嵌着一连串机械零件样式的边框,最上层漂浮着一连串看不懂的数字符号。
正中心写着一行字——[你想要改变命运吗?]
姜黎晃晃手机,里面的弹窗一起跟着缓慢移动。它竟然还是悬浮样式的!
“选完了吗,”江姨红光满面从外面冲进来,三下五除二算完账,付款码往桌上一撇,听见外面在叫自己名字,不忘心系战局回应:“诶,来了来了。”便又心大地冲出去了。
姜黎举着手机点向弹窗右上角的叉。三秒过去,无事发生。
她不信邪地又点了几遍,弹窗依旧没有消失。好,可以确定了,这东西关不掉。
姜黎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感兴趣,更何况这东西怎么看都像病毒。
她看向手里刚买的东西,还没付钱,只好无奈试试点向弹窗下方的[拒绝]按钮。
手指接触屏幕的一瞬间,[拒绝]按钮突然闪现变成[接受]。
姜黎心里一连串涉及家人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弹窗上的字已经不受她主观意志控制,发生改变——[恭喜您成为第99位反叛者。玩家编号099。正在等待其他玩家加入。]
弹窗消失,姜黎扒拉两下手机屏幕,又可以正常使用了。
姜黎压下心中疑惑,结完账提着东西上楼时不忘提醒这群牌友:“江姨,天气预报说今天有特大暴雨,你们打牌时注意一点。”
“好嘞”江姨顶着卷毛烫染,时髦地给姜黎比个‘OK’。
提着东西走在楼梯上,姜黎突然想起室友发在群里的吐槽,她点开聊天框,刚想把自己也遇见了同样事情的事提一下。
消息编辑好还没来得及点发送。
下一秒。
聊天屏向上跳动一格。
A大第一校董:[奇怪?刚刚弹窗突然显示第一批玩家名额已满。然后就自己消失了。]
手机滴滴又响了三两声后归于平静。
姜黎站在楼梯上心跳突然开始加速。明明楼道里一点风都没有,一股凉意还是顺着脖颈直窜头顶。耳边只余下自己剧烈心跳声,恍惚间,姜黎以为自己又陷入到梦里。
四周极为安静。一股巨大孤寂感袭来。
对啊,声音呢?姜黎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楼下聚在一起打牌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想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
手里的袋子落地,发出沉闷撞击声。
她还没来得及心疼自己刚买来的东西,剧烈疼痛骤然在大脑炸开。
姜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疼,每一处神经都在抽动。
姜黎整个人像被扔进洗衣机里反复扭捏拉扯,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逃离。意识被疼痛撕扯成碎片。不知过去多久,被折磨模糊的意识逐渐回笼。
硬地面硌得背部生疼,姜黎躺在硬地面上眨了几下眼,逐渐适应眼前昏暗环境。
远处隐约传来嘀嗒水声,她从地上坐起来,手在撑地时摸到一手泥泞,姜黎把手伸到眼前,光线太暗,完全没有办法辨认自己摸到了什么。她放弃观察,随手抹在自己裤子,然后直起身,忍着全身疼痛四处摸索。
不远处传来硬物落地的声音,姜黎下意识伸手试探。
指尖一瞬间刺痛,冰冷尖锐的物体触感传来。她小心翼翼拿起来,是一把刀。
空气像加水煮沸后的浓粥,粘稠,燥热。
姜黎从地上站起来短短几秒钟,肺部便开始火燎燎发痛。
要窒息了。
姜黎拼命将手伸向四周,想要找到支点,手腕突然撞到类似架子一样的东西,她紧紧扒住,循着架子方向往前走。一步一动走得及其缓慢,身体像接触不良的生锈机械,关节之间的摩擦声顺着骨骼传播清晰可闻。
于现在的姜黎而言,每一秒都是极致折磨。
脚底突然踩到一团柔软,步伐一乱,被惯性甩出去直直砸在地上。
下一秒,躁动声从阴影里传来。一束强光透过黑暗射过来。
“是谁在那?”
姜黎被刺得一瞬间失明,想爬起来一刹,手指脱力,瞬间精疲力竭栽倒,昏迷过去。
“不要温和地走近那个良夜。”
“尽管智者的言辞不会轰轰烈烈。”
“尽管深知归于黑暗是不变的法则。”
“他们不会温顺地走进那安息的长夜。”
睫毛耸动,姜黎睁开眼睛。
“你醒了。”旁边传来温柔地询问。姜黎转头,望向坐在一旁笑容平和的婆婆。
姜黎坐起来,扫射四周。
屋内十分昏暗,只有老人椅子前半明不灭的半截提灯发出微弱光线。整个屋子狭窄又局促,角落里放着个桌子,一旁摆着一张小床。而她现在就躺在这唯一一张床上,床头坐着个不认识的老人,正端起碗送到她面前。
“姑娘趁热喝了吧。”老婆婆温和地将碗递到姜黎面前。“我儿子在地下矿场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你怎么不小心掉进矿场了。”
矿场?姜黎心里有太多疑问说不出口。她看着自己面前这碗黑漆漆的液体,没敢接,以保持沉默表达自己的拒绝。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似乎无意识叹了一下气,接着收回碗微笑道:“别害怕。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
姜黎斟酌着缓慢摇头。
“不记得了。诶呦,”老婆婆一脸忧虑,“这可怎么办。
门被突然推开,一个肤色黝黑的壮汉从门外进来,见到坐起来的姜黎有些意外。
“呦,妹子醒了。”他拿起婆婆面前变形生锈的半截提灯,小心翼翼扯开上方阀门,往里扔了几块黑色石头。
方才气若游丝的提灯,一晃再次明亮起来。
男人满意地放下提灯,看向姜黎:“我把你捡回来时你脸色差得吓人。我还以为你救不回来了呢。”男人爽朗大笑,手
拍在姜黎背上“砰砰”作响。
老婆婆嫌弃打掉自己儿子的手,心疼地看向姜黎:“人家姑娘刚醒,离远点。”
姜黎看着被自己完全占满的床,怎么也想不出婆婆为什么认为自己柔弱。
男人被自己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收回手挠挠头。
“这姑娘在矿场什么保护设备都没带,应该是被辐射到,忘记自己家在哪里了。”老婆婆收起桌上的碗,看向自己儿子,“你带她去外面逛逛,看能不能让她想起来什么。”
“好,”男人听见姜黎失忆,一瞬间严肃起来。“妹子,叫我老熊就行。”
老熊带着姜黎往门口走,推开门,屋子外面嘈杂声刹那间涌进来。
他回头,看向紧跟着自己的姜黎。
“欢迎来到,地下城。”
开局节奏会比较慢,伏笔比较多,所以看到一些突兀的地方不要太在意。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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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病毒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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