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小猫喝醉了

人群在火堆旁边自发地围成一个圈,火堆里摆放着数十具尸体,都是这一次祭祀大火中丧生的百姓。

艾尔塔能够埋葬人的绿洲太少,而亲人们总是不愿意在乎的人在黄沙之中饱受艰苦,于是火葬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在这几十具尸体里面,也包括牧六。

阿萨伽并没有围上去,而是远远地看着。夜晚时火焰尤为明亮,有时候会被风吹得高涨,像是伸出去的一只手,直指天空。

谢飞琼从帐篷里出来,看见了他,站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看。

两个人一言未发地看了许久,直到后半夜,只剩下看守火堆的士兵还在那里坚守,其余人已经都回去了。

尸体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阿萨伽望着渐渐变小的火焰,目光怔愣。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喝酒吗?”

谢飞琼愣了愣:“什么?”

阿萨伽转身向帐篷里走去,重复:“喝不喝酒?”

谢飞琼跟了上去,见他从一个箱子里拎出一囊酒,随后倒入杯子里。

阿萨伽一饮而尽,粗制的烈酒像是利刃划开喉咙,火焰仿佛从口腔烧到腹部,呛得他咳嗽连连,面色绯红。

谢飞琼连忙上前,边给他拍背边说:“不至于不至于,你别喝得太急,慢着点。”

好不容易停下了呛咳,阿萨伽抬起头来看着她,眼中雾气迷蒙。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谢飞琼闭了嘴,怔怔地看着他。

酒让他多了一丝勇气,目光被赋予了力量,好像能透过门帘、透过灰烬、透过时光看到过去。

“你知不知道一句诗?”他突然问,转眼看她。

谢飞琼干脆盘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阿萨伽想了想,生涩地一字一顿:“欲买桂花、同载酒。”

见他十分认真地吟诗,谢飞琼心止不住地软化下来,几近温柔:“听过。下半句是:‘终不似,少年游。’怎么了?”

阿萨伽右边胳膊杵在桌案上,用手托着腮,挤出一点可爱的软肉。

他说:“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他就想跟我说这句燕诗,可惜他比较笨,说得乱七八糟的。”

阿萨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闪的光比烛火还要明亮,带着一点点得意:“但是我记得,我说的很标准,对不对?”

谢飞琼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抿着嘴巴点点头,配合道:“对,你说得非常标准,简直就像是一个燕人。”

阿萨伽转过头去,目光没有定点,似乎是在发呆。

谢飞琼安静地等着,终于听到他说:“可我当时没有想到,那是最后一面。”

“我真的不知道。”

少年人尚未完全长开的脸庞还有些青涩,浓淡适宜的眉梢挂着一点不符合年纪的忧愁和遗憾,烛火倒映在他眼中。

谢飞琼轻声:“当然,你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

“他会想喝酒吗?现在。他现在会想喝酒吗?”阿萨伽喃喃道,随即又像是急于解释一般说,“当然,其实我们关系并没有很好,我们从好几年前关系就不好了。”

谢飞琼点点头,附和:“嗯,我知道了,你们好几年前关系就不好了。”

阿萨伽看着她,轻声说:“我们那个时候总是吵架。每年我们都要从圣地里出来,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和那些——兄弟姐妹。”

说到这里,他讽刺地笑笑,随即继续:“我讨厌他们,于是不和他们来往。但是牧六好像不一样,他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他很羡慕,羡慕他们过得很好、无所顾忌。”

谢飞琼只点头。

“我讨厌他。”阿萨伽松开了托着腮的手,想要表明自己的认真,于是凑近谢飞琼的脸,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的眼神。

温柔的烛火也倒映在谢飞琼的眼中,她面庞柔和,眼中也没再有狡黠。

“我知道。”谢飞琼还是只附和。

阿萨伽却有一点不满,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大大的眼睛盛着不高兴,他质疑:“你真的知道吗?”

不等谢飞琼回答,他逃避似的扭头灌了一大口酒,趴在桌子上,用胳膊把自己埋起来,声音闷闷的:“你总是这样。”

谢飞琼笑眯眯地说:“我总是哪样?你是乌龟吗,还把自己缩起来?”

“拜托,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她语带调笑,阿萨伽却很生气地抬起头来,严肃道:“你不能总是这样,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呢,你一直在敷衍我。”

谢飞琼觉得他好像喝醉了,不然怎么会说这么多话。

她笑道:“我哪有敷衍你?你喝醉了?醉了别喝了,上床睡觉吧。”

“你看!你就是这样!”阿萨伽这下真的生气了,眉毛狠狠皱了起来,好像谢飞琼这样真的很天怒人怨。

好像无理取闹的人不是他。

谢飞琼仰头看向帐篷的天花板,勉力忍住笑意。

恕她直言,在一个人长得过于好看的情况下——尤指此时的阿萨伽,当他生气的时候你很难把精力放在钻研他为什么生气上。

比如谢飞琼现在脑袋里就只有阿萨伽皱着眉、瘪着嘴的可爱模样,还有那猫儿一样的、波光潋滟的眼睛。

这可咋整。谢飞琼绝望地闭上眼睛。

见人不仅不知悔改还逃避话题,阿萨伽更是气上心头,数落起她来:“你总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一样,你知道自己一个人偷偷去祭坛有多危险吗?被发现了你一定会被杀死的。还有着火的时候,你不知道很危险吗?为什么要往石台上面跑?而且你自己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阿萨伽一口气不带喘的:“还有为什么总是好像很关心我、很依赖我的样子,明明我们两个见面才不到两个月,你却总是跟着我。不问我的意见就让我去休息,我不乐意你还生气;说去圣地,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你干嘛非要拉着我去。”

积怨已久啊。

谢飞琼终于没憋住,嘴角蓦地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一侧的虎牙露了出来,彰显了主人的好心情。

她否认:“我哪有,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很十恶不赦的样子好吗!”

阿萨伽肯定道:“你就有。”

为了表示对谢飞琼依旧吊儿郎当的态度的不满,阿萨伽决定扭过头去,不要和她说话了。

脑袋晕晕乎乎的,阿萨伽努力保持清醒,却感觉到左侧大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他没回头,把那东西拍了下去。

但是那虫子好像不依不饶,坚持又爬了上来,像是弹琴一样在他大腿上跳动。

阿萨伽不满地回头,一巴掌将谢飞琼作乱的手挥了下去,警告道:“你不要动手动脚。”

谢飞琼笑得灿烂无比,眼底映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她说:“好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阿萨伽把头扭得更狠:“不要,你满嘴谎话,我不相信你。”

“我哪有满嘴谎话,”谢飞琼无辜地大叫,“我跟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阿萨伽很显然不相信,还是沉默着。

谢飞琼无奈地叹了口气,抛出一个诱饵:“你跟我说了你和牧六的故事,你想不想听我的?”

阿萨伽没回头,但是悄悄竖起的耳尖出卖了他。

谢飞琼却就此闭嘴了,没再说话。

等了又等,阿萨伽没忍住,瞪着水色涟漪的绿眼睛,臭着脸瞅她:“你要是想说,那你就说吧。”

好像很降尊纡贵一样,像是被供奉的神像,怜悯地听取信徒的祷告。

谢飞琼才不说,而是继续问:“你想听吗?不想听的话,那我就不讲了。”

阿萨伽只是喝得脑子有点晕,又不是傻了,哪里不知道谢飞琼是在逗他?他愤愤把脑袋扭了回去,以此表示自己的不屑。

谢飞琼没有办法,只好诱哄:“真不想听?那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跟你讲讲我的父母和朋友呢。”

说完,好像阿萨伽真的错过很多一样连连叹气,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制造了一点动静,假装要起身离开。

阿萨伽果然上当,急急扭头,却见谢飞琼还好端端坐在那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意识到又被耍了,阿萨伽恼羞成怒,自己站起来就要走。

“哎哎哎——”谢飞琼连忙拉住他,好声好气,“我错了我错了,少主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的一回好不好?行不行?”

阿萨伽狐疑地看着她,直到谢飞琼再三保证自己这次是说真的,他才肯坐下。

随后还面色冷淡,双手抱臂,轻启薄唇,高贵冷艳道:“说吧。”

谢飞琼却又闹幺蛾子:“你给我倒杯酒吧,我想喝酒。”

眼见着阿萨伽又要竖眉,谢飞琼连忙说:“真的真的,我喝完立马就说,你相信我。”

阿萨伽半信半疑,但还是给她倒了。

酒是真的很烈,谢飞琼却面不改色地喝完,好像只是喝了一口水而已。

她把酒杯放在桌案上,张了张嘴,似乎是在思考该从哪里讲起。

阿萨伽疑惑地凑到杯口闻了闻:奇怪,是酒啊,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飞琼抿了抿嘴,罕见的有点迟疑。

思考了一会,她慎重开口:“我父母都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阿萨伽等了等,半天没等到下文,诧异地瞪大眼睛,圆圆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仿佛在问她:这就没啦?!

谢飞琼看得想笑,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头顶,被拍开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只是我的父母,我所有的家人都死掉了。我看着他们死的。”

噼里啪啦的烛火响声远比上次的沙暴要柔和,谢飞琼却怀着远比上次更大的勇气、承受着可能被反过来刺伤的风险,娓娓道来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童年。

“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了,在遇到师父之前。我家住在燕国非常富庶的江南一带,我爹是大夫,我娘是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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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写小情侣让我快乐!

好甜啊,小情侣,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甜,我要晕倒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引自《唐多令·芦叶满汀洲》,是南宋词人刘过创作的一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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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萨伽:(酒量出乎意料的低,并且喝醉了还不承认)你这样真的很不对!

谢飞琼:(中原第一好色,阻挡她的只有底线而没有道德)可你这样真的很好看!

作者(躲在角落里,笑容逐渐变态):小脸通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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