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有书的动作微顿,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在院里搭帐篷就好。”
白露抿上了嘴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大师兄,突然不好骗了。
魏有书这段时间想通了很多,不再束手束脚,也就摸清了满听的心思。
“……”
满听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松月凉这个挡箭牌来的很是及时。
“喂?怎么了?”
“你大师兄喝酒吗?厨房柜子里有一坛酒。”
满听看了一眼她因为够不着还没动过的柜子,“开车不喝酒……”
“那让他带回去,你不是还有几个师兄吗?只带些水果回去怕是不太够。学堂后院的蔬菜我让熊出摘了,顺带着摘了些野果、野山菌……”
松月凉微顿,补充了一句。
“——野生,但都是没有毒的,走的时候也带上。下午的课业我已经布置好了,你没事就帮我盯一下。”
他的口气突然就开始理直气壮。
“我要睡觉。”
“……”
松月凉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睡觉!”
他的声音清晰的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原本想还想找机会说声“谢谢”的魏有书放弃了。
这个小子讨厌得很!
满听有些头大,这人要再不哄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好!你睡!”
松月凉这才心满意足挂断了电话。
魏有书问:“下午要上课?”
“不用,他就那么一说。”满听补充道:“我跟他说话的时候,得顺着,或者哄着。”
“顺着?”
“哄着?”
魏有书和白露同时开口。
“就像哄小孩一样。我在这里,相当于……”满听伸出手比划了数字,“带了七个孩子。”
“辛苦了!”魏有书笑道:“安心实习,两年的时间很快的。白露都跟我说了,这次实习工作是你要求跟别人换的,我就不插手了。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大师兄能护着你。”
“我!我也能!”
白露举起了手。
厨房是开敞的,直接通着连廊。带着些凉意的风吹过来,吹裂了满听一直刻意挡在心底的,跟所有人都有的隔阂。
她低着头笑了笑。
“好!你们放心。不用惦记,我在这里很好。”
度西岭的天气多变,三个人饭还没吃好,乌云便又聚集了起来。
满听看着墨色渐沉的天空,皱起了眉头。
她的院子,地理位置好像确实有点特殊——极容易被雷劈的那种特殊。
熊出背着两个大竹篓,一个装满了常见的家常菜,另一个装满了不知名的野果和野山菌。
魏有书和白露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这也太麻烦了,我们下山路过的时候装上就行……”
“不麻烦!”熊出将背篓放在魏有书的车前,“跟小满老师有关的事情,怎么能算是麻烦呢?天气不好,要是下雨山道不好走,你们俩还是早点出发的好。”
“天公不作美呀!”白露转过头,冲着满听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下次来一定要至少住一个晚上!”
两人走后,松月凉不疾不徐上了山,回了满听的院子。
满听正在收拾厨房,将魏有书和白露送来的东西归位。
松月凉在廊下站着看了很久,有很多吃食是他没见过的。
“小满同学,我饿了!”
满听转身,“你醒了?”
“我饿了!”
“……”
看在他那一坛酒和他让熊出送来两筐“土特产”的份上,就再哄一哄。
“想吃什么?”
“就这个!”
松月凉指着满听手里花花绿绿的袋子。
“确定?”
松月凉没应声,大步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全是肯定。
满听拿高手中的袋子,重新确认了一下——确实是螺蛳粉。
她怀疑,松月凉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会有怎样的杀伤力。
满听强调,“做了就得吃完,不能浪费!”
“你先过来一下!”
“?”
“过来!”
满听将手中的螺蛳粉放下,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近一些,稍微低头。”
满听微弯了腰。
松月凉勾了勾嘴角,似乎心情很好。
他伸出手虚虚护上了满听的耳朵。
“闭上眼睛!”
满听照做。
松月凉这才将她的耳朵捂紧。
须臾,数道惊雷响起。
满听闭着眼睛,依旧能感觉到天空忽明忽暗。
雷声阵阵,隔着松月凉的手掌,有些许余音漏进了她的耳朵。
好半天,松月凉才松开了手。
“没事了!”
满听睁开眼睛,直起身子,“你怎么知道会打雷?”
“常识!”
“……”
“放心,不会再打了。”
“嗯!但是……”松月凉勾了勾嘴角,“卧室的房顶又白修了。”
卧室房顶破的那个洞,似乎比之前又大了些。
雨水混杂着碎片落在床板上和地板上,一只蝴蝶被打湿,挣扎了很久才爬到床下,找到了能避雨的地方。
“你大师兄算错了一步,修房顶的配件不该用铁的——会招雷劈。”
行吧,满听心想她这个院子还真是命途多舛。
“一会儿雨就停了,还算是好打扫。我饿!”
“……”
但愿螺蛳粉煮好之后他还能这么饿。
调料包打开放进去之后,松月凉的表情由期待变成了不解又变成了震惊。
“你给我煮的什么?”
松月凉捏住了鼻子,有些怀疑小满知道了她的房顶是被自己引来的雷劈的。
满听再次强调,“做了就得吃完,不能浪费!”
“你故意的!”
“是谁说自己饿了?”
“是谁说了两遍自己饿了?”
“是谁说就吃这个?”
“是谁说确定就吃这个?”
松月凉沉默又委屈。
看到小满真的把一盆臭到令人发指,颜色也有些奇怪的汤粉端到自己面前,连唯一看起来能吃的刚煎好的荷包蛋都“全蛋没入”,他更委屈了。
堂堂妖神大人,竟然要吃……
他原本以为这个东西是方便面的……
眼看着松月凉的面色越来越沉,满听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这叫螺蛳粉。虽然闻起来臭,吃起来确实是香的。”
满听见他不信,拿了一个小碗,给自己盛了一些汤,挑了一些炸腐竹。
“这个腐竹再泡就不脆了!”
“……”
满听夹了一块炸腐竹送到松月凉的嘴边。
“真的,你尝尝!”
松月凉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确实,不难吃。
还有点奇怪的香味儿。
有点儿上头。
松月凉面无表情吃完了一份螺蛳粉。
满听满眼期待,“好吃吗?”
“好吃!”松月凉指的是她夹给自己的第一筷子。
“那有机会一起嗦粉呀!”
松月凉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很是嫌弃地皱了眉。
“我拒绝!”
“好吧!”
满听并不强求,毕竟嗦粉搭子这种东西真的不好配对。
“我要先用你的卫生间洗一洗!”
“不用那么麻烦!”
满听起身,在柜子里拿了一瓶除味剂。
“站起来,我给你喷一喷!我和露露每次吃完螺蛳粉,都会用这个喷一喷。”
除味剂是茉莉花香,喷上去之后,不一会儿就带着螺蛳粉的味道一同散去了,只留下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茶香。
“可以吗?”
松月凉好奇,“这是香薰?”
人类真的是很神奇的物种,即使没有妖法,也能想到旁的神奇的方法来改变生活。
“除味剂!只是暂时遮盖,能坚持到你上山洗澡,毕竟我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服。”
“……”
“看来我得放两身备用。”
“不是再也不吃螺蛳粉了吗?”
“哼!”松月凉傲娇,“万一你求我呢!”
“……”
雨停了,两人下山回学校。
松月凉还时不时问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求我,跟你一起吃螺蛳粉?”
“……”满听无奈,“下次,下次的时候求你跟我一起吃!”
-
周一,教育局门口停的车要比往常多很多。香城不大,城区加上周边的小学并不多,不大的会议室空了将近一半。
满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主持会议的人姓黄,是个干练的中年女人,一脸严肃。
原本有些例行公事一样的气氛被她带动的认真了起来。
陈尔早早就等在教育局门口,这会儿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他今日连烟都没带,在旁边小学门口的老旧小卖部买了两根。
这种棒棒糖是小时候满听最爱吃的,在青城已经买不到了。
靠着车门枯站了半个上午,才看见满听从教育局的办公楼里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亚麻色国风套装,卷发头发随意绑在身后。
大概是很重视这次会议,擦的口红还没脱完,即使素色麻衣,面色寡淡,整个人也美的很是浓郁。
惹了不少人侧目。
待走近了,他才看到满听脖子上挂着一根崭新的红绳。
还没等他问什么,满听的就手机响了,是个陌生来电。
“小满同学,散会了吗?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是林围。
“不用了!谢谢!”
满听不想再听他说什么,挂断了电话,直接拉黑。
陈尔调侃道:“你这拉黑人的手法看着很是娴熟呢?”
满听反问,“你想再试试?”
“……”
“我还约了楚医生,你应该跟她聊过了。”
满听脚步微顿。
陈尔以为她不愿意,“虽然只在这里待两年,多交个朋友总是好的。我看你那山头也没个正经医生……”
满听笑了笑,“你紧张什么,挺好的!小姑娘不错,你上上心。”
“我没那意思……我……”
陈尔原本再调侃自己和她那所谓的“娃娃亲”,这会儿却说不出口了。
满听变了太多,已经不需要他了。
或许,从来都没有需要过他。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需要她。
陈尔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
“我每年都帮满姨扫墓。今年,还有一个月……要回去过吗?”
满听沉默了一会儿。
“回去一趟吧,每年都在对面那山头象征性烧一烧,确实是不孝。”
“当年……后来,有人来打听过你,但我听见一个老警长跟对方说你已经高烧不治身亡。我当时就知道,你一定是把自己藏起来了,就算我去问,他也不会跟我说。你是不想再跟陈贵扯上关系,不想跟货场街扯上关系……”
“陈教练!小满老师!”
远处传来楚依依的声音。
满听看过去,挥了挥手。
“所以这顿饭,我没想要回笛子或者别的东西,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原本是想警告你,别再用陈贵威胁我。”
陈尔无奈地笑笑。
“你分明就不怕我威胁你。”
毕竟他现在唯一能“威胁”她的,好像也就只有这红绳的编法了。
“你别忘了。小时候,就只有我威胁你的份儿。现在长大了,依旧是。”
满听快走几步,跟楚依依打了招呼。
“楚医生好!”
陈尔摸了摸鼻子,微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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