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念霎时出现在晏秋面前,没有一点声响。
晏秋倒抽一口冷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这世间有谁能伤我。”涂念觉得好笑,“你到了下面,找到原因了吗,能解决吗?要我说,直接杀了那梦魇算了。”
涂念是仙,在人间自然是没人能把她怎么样的。
晏秋后知后觉:“对哦,我找到原因了,不要一开口就打打杀杀的,这种东西很难杀干净的。”
晏秋开始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做事这么干脆,难道工作不会出些有的没的小问题吗?”
涂念满不在乎:“只要杀干净了,能有什么问题,费劲巴拉的多累。”
晏秋早就对她的阴阳怪气免疫了:“等着吧,今晚就去解决了它。”
今日是十五,月色透亮,活像个灯泡,晏秋伸出去的红线在月光下闪着橙红色的微光,她抓了涂念的手,再次进入了唐梓的梦境。
漆黑,无边,刺耳,讥笑,黑雾。
与前些日子无二,那黑雾甚至更重了些。
围住小小人的黑雾以极快的速度伸长,然后张开了猩红大嘴,无数个大嘴围绕住小人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去。
晏秋还是使红线打过去,黑雾瞬间散开,骇人的笑声在漆黑的梦境里荡开。
红线却径直朝了那小人过去,直接把它圈住,越圈越紧。
刚才还在呜咽的小人使劲挣扎,那些黑影把它围住,小人以极快的速度膨胀,晏秋见状赶紧添了两根红线上去。
可是已经晚了。
长成怪物的梦魇已经挣扎出来了,往晏秋这边扑过来。
恶风呼啸。
晏秋挥袖,暂时挡住了梦魇,梦魇幻化成的怪物挠了好几下那道无形的屏障无果,转头回去。
梦魇散成黑影,又是被捆住手脚的唐梓、大红轿子和无悲无喜的男人。
梦魇并没有把晏秋放在眼里。
晏秋松了手里的法力,松了一口气。
人间治安一直很好,加上现在时间别说是精怪了,便是鬼都少见的很,晏秋只经过了理论培训和模拟实战,从未单打独斗过。
梦魇挣脱了红线,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时把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涂念站在她的后方,手都懒得抬一下。
“刚才梦魇扑过来的时候,你怎么动都不动一下?”晏秋有点责怪。
“我只说了会提醒你梦魇在哪,可没说要帮你抓她。”涂念看过来,目光冰冷,弄得晏秋有些尴尬。
这毕竟是自己的工作,怎么能把希望放在涂念身上呢,她尴尬地又把注意力放在大红花轿上。
她深吸一口气,那被困了手脚的唐梓身上笼罩一圈极暗的黑雾,几乎要和这梦境融在一起。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使了十成的法力抛出四根红线直直地伸向轿子里的唐梓,捆了个结结实实,一把把她拉过来。
唐梓瞬间被追来的黑雾包围,晏秋感觉到红线里的梦魇在奋力挣扎。
“抓住你了,别想跑。”晏秋收紧了红线,也往红线的方向飞过去。
晏秋往黑雾里伸手,捞住一节手臂,使了法力派过去,黑雾一下子消散个干干净净,黑雾里是一个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女孩。
梦魇的本体。
她被晏秋的法术伤了不少,又被晏秋死死压制住不能动弹,只能怏怏地被晏秋带到涂念面前。
“你为什么纠缠唐梓?”晏秋例行公事地问道。
梦魇呲牙咧嘴:“你不知道吗?那个烂人又追上来了,她要被他骗了。”
虽是在世间游荡几百年,梦魇的心性还似本体,小孩子样。
晏秋叹气:“不是的。”她使了红线到梦境的无边处:“你来看看罢。”
三人来到一个极为明亮之处,全不似刚才的梦境。
梦魇自诞生之时便是只有声闻二感,它自然感觉不到周遭环境的变换。
晏秋将手覆在梦魇眼睛处,注了灵力进去,梦魇短暂地拥有了视觉,被眼前的一片明亮晃得睁不开眼。
晏秋用红线牵住梦魇手腕,十成十的法力注进去,防止她再逃跑。
“你自己看。”周遭如电影般,先是社团里练舞的宋奕背起不小心扭伤了脚的唐梓,然后是热络的微信聊天对话框,被学校外的混混不怀好意地拦住的时候直接冲进小巷子里的宋奕,鼻青脸肿的宋奕,扯着嘴角笑的宋奕,
考上一所大学的宋奕,等在宿舍楼的宋奕,对造谣的人大打出手的宋奕,一起毕业的宋奕,一起来白云市找工作的宋奕,一起民俗表演的宋奕……
梦魇看花了眼,她微微张着嘴,看眼前的这部过于冗长的“电影”,和脑子里琼娘的血,琼娘的泪,琼娘的无助和呜咽,交织交融在一起。
“你看清楚了,她不是她,他也不是他。”晏秋又是一甩袖子,周遭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苍白又梦幻,是梦魇从来没有进来过的世界。
唐梓的深梦境。
痴愿就是从琼娘的深梦境里长出来的东西。
晏秋抓了梦魇一起出来:“明天就给你看一看宋奕。”一行三人眨眼又回到了殷春的大平层。
窗外月光皎洁,窗内晏秋拿了红线结结实实地把梦魇捆住,她把梦魇交到涂念手上:“我有些事情,你先看着点它,我去去就回。”
她拿手机出了门。
屋内梦魇被放在角落,涂念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闭目养神。
梦魇悄咪咪地往窗户挪,使了全部的力量放在手上要挣脱了红线的束缚。
涂念微微睁眼:“你做什么?”
梦魇被吓得不敢动了,床上躺的非人的灵魂闻起来十分可怖,它只在一百多年前误入深山时闻到过和这个一样恐怖的味道,像千刀万仞排山倒海般袭过来。
它缩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涂念懒洋洋地开口:“别耍小花招。”又阖上双眼。
晏秋回来看见那梦魇缩得更小,涂念躺在床上睡着了似的。
她提溜了梦魇放轻了脚步回到次卧。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梦魇瞬间张牙舞爪:“放我出去!你凭什么抓我!我安分守己,从不伤天害理。”
晏秋被伶牙俐齿的梦魇逗得哈哈大笑:“放了你那可不行,要不然我这差不是白出了?”一边说着一边加了法力在红线上。
梦魇更是挣脱无果,只能不住地翻白眼表示对晏秋的厌恶。
晏秋毫不在意,托着腮帮子半蹲在她面前,盯得梦魇都厌烦地闭上眼睛装死。晏秋怕梦魇跑了,就看护她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
今天是五天一次的古城区辰韵水上婚礼民俗表演,晏秋带着涂念和梦魇早早地过去。
阳光熹微,古城区还没有多少游客。
有些杂乱的化妆间里演员们陆陆续续地来上妆换衣服,准备九点半的民俗表演。
唐梓走进门时已经在化妆的宋奕眼睛一亮。
今天的唐梓脸色很好,不似前几日,日日顶着双黑眼圈来。
唐梓昨晚睡得很香,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怪梦了,见了宋奕也没有前几日生理性反胃的感觉了,她举起手自然地和看向她的宋奕打了个招呼。
反倒是宋奕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了她句早上好。唐梓已经近一个月躲着自己了,就连表演的时候都尽力避免眼神接触。
唐梓哼着小曲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化妆师化妆。
隐身在化妆间的晏秋和涂念看着还没半人高的小梦魇看见宋奕和唐梓目光对视的那一刻哇地一下吐出来。
当然,是干呕。
就连化妆师都打趣道:“怎么,这是和好了,俩人不吵架了?”
唐梓看着镜子里给自己上妆的化妆老师笑道:“哪里吵架了,本来关系就很好啊,可能最近太累了吧,演出太多脸都笑僵了。”
“呦呦呦呦呦,得,你说是最近工作忙就是最近工作忙吧。”化妆师完美扮演适时打住的吃瓜人。
宋奕的化妆师正把粉底在他脸上拍开,宋奕却像落了枕似的脖子怎么都转不回来,一直偷偷看隔了两椅远的唐梓,准确来说不能算是偷偷,因为全化妆间的人都看在眼里。
宋奕的化妆师忍无可忍,把他的脸掰回到镜子处:“等我给你画完你再看行不行,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宋奕脸上登时红了一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假装听不见化妆间的欢声笑语,嬉笑打趣,只好咳嗽两声以缓解尴尬。
只是苦了梦魇,一直干呕。
晏秋虽给梦魇开了第三感形,可到底是自诞生时就只有二感,它还是依靠灵魂味道辨人。
宋奕虽长相与王恒完全不同,但两人的灵魂相同,就像唐梓是琼娘灵魂的第二世,宋奕也是王恒灵魂的第二世。
梦魇自琼娘灵魂诞生,厌恶王恒至极。
此时的宋奕在梦魇的眼中只是腥臭恶心,梦魇几乎要被熏死过去。她恨不得把这臭恶的灵魂随便丢进个清水滩子里涮洗个干净。
晏秋伸出一根红线,串起来梦魇和涂念,进了宋奕的潜世界。
“神仙不是自诩最是尊重世间**,怎得说进就进了。”涂念扯了扯手腕上的红线。
晏秋收了红线,解释道:“当祈愿者全身心进行祈愿时心愿就会传至分管此处的偏殿,即可认为是已经签订了契约可以对其记忆进行查看,而当处理祈愿时如果涉及到他人的记忆才可解决时我们也能进入祈愿所关联的人的记忆中查看相关记忆来最终完成祈愿。”
宋奕的潜世界与唐梓的深梦境极为相似。
梦魇正要开口抗议晏秋随便把它带入这臭恶灵魂的肮脏潜世界。
晏秋却嘘声:“别说话,它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