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要与我一同回庐山见师门。”莫年左手拎着只山鸡,右手抓了只兔子缓缓走来。
程六水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心想这人年岁不大倒是个好猎手,能吃个饱饭了,“我来烤吧。”她顺手架起了火堆,正在磨石霍霍向鸡兔。
莫年未言语,只是将手里的小家伙递给了程六水,他乖巧地坐在唐雪意身旁,不远不近却满是情意,一双星眸恰似春水抚绿波,雪山寒梅开啊。
唐雪意眨巴眨巴眼睛道,“昨夜我饮酒饮多了,是我脑子糊涂了。”
“你后悔了?你不是说不会不要我的吗?我是被掌门捡回来的孤儿,父母扔在路边没人要的,现下你也不要我了吗?”莫年怯怯地说道,眼神害怕极了。
“我哪里舍得啊,不要你我上哪去找你这样对我一心一意的少年郎。”唐雪意刹那间变了脸,本就娇美温婉的脸上更添几分情致,仿佛对着的真是个心心念念的儿郎。
那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少年白皙到极致的脸上,蜻蜓点水般触碰了几下,又故作姿态羞怯地垂下头,一双手悄悄握起了莫年的手掌心。
莫年激得浑身一抖,脸上引人怜爱的神色险些挂不住,浅浅呼气了几次才反握回去道,“只要你对我肯用心就好。”
这世上一切都是守恒的,有人在谈情说爱,就有人在负重前行。
程六水手脚麻利地将山鸡收拾好,这鸡成天在山里溜达,到处招猫逗狗的,长得十分结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只健美鸡先生了。
她解下了腰带上挂着的二三香囊,打开里面却不是什么香料,竟是什么珍稀的调料,这些都是她从码头上淘来的,本来买来想放在后厨好好大展身手,不曾想还没等放呢,就来了这荒郊野外。
一一摆开,好家伙迷迭香百里香野蜂蜜应有尽有,一旁还有一小瓶黑胡椒粉,最关键的是压轴出场的嘉宾——海盐。
程六水笑了,她望望天看看地,大片乌云早已被风吹散,只留一望无际的天边,未经雕琢的泥地没有板油马路的瓷实,却十分生动接地气。多好啊她程六水不仅能在古代做大厨,还能在这荒郊野外做法式迷迭香烤鸡。
马车里锋利的水果刀划开了走地鸡肥美的肚皮,散发着异国香气的香料一股脑地被塞进了去,盐巴胡椒粉均匀地洒在鸡肉上,最后再刷上一层甘甜的野蜂蜜。
柴火堆烧得正旺,树枝架起的天然烤架却没有迎来它的好伙伴烤鸡,程六水从地里挖来了长得郁郁葱葱的野苋菜,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腌制好的鸡肉,每层苋菜也撒上盐巴刷上蜂蜜,苋菜散发着独有的清香。
最后取一最大的苋菜紧紧包住鸡肉,一把就丢进了泥巴里,雨水冲刷过泥土焕然一新,程六水将海盐混合其中,大海天然的咸鲜与无根之水交叠成出了别样的风味。
不远处一直在腻腻歪歪的莫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到底是拐来了两个什么样的女人啊,一个毫不避讳地对自己动手动脚了起来,一个在那滚泥球玩?这俩绝对不会是长老要找的人!
“她。。。”莫年到底还是年轻,就算性情乖戾叛逆城府颇深,却也没能按捺住心中震惊道。
唐雪意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自己在这里勉为其难地做戏,六水倒是逍遥,只见她单手举起那有盆大的泥球,一个大力抛掷直直就投进了柴火堆里早已挖好的坑中。
“耶嘿!进球了!”程六水自顾自地鼓起掌来,完全无视着旁边两人。
“她做菜好吃的。”唐雪意此刻只觉自己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就差气得倒地不起了,却还要为这不靠谱的厨子遮掩。
莫年敛起胸中的怀疑,咧着嘴夹着嗓子道,“都听姐姐的。”
这话顺着风声就传进了完美投球的程六水耳中,她不禁撇了撇嘴心中蛐蛐着,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男人会撒娇女人抡大锤,等会就拿泥球捶你!
程六水将处理好的野兔放在梨树枝上烤,地里随便寻来的野葱垫在兔肉下面,去腥解腻是再好不过的了。温暖炽热的明黄色火焰激发出了天然的果木清香,未经仔细腌制的兔肉飘散着原始肉香。
兔肉烤得稍稍熟便也涂上一层蜂蜜,油花滋滋作响最后撒上些许盐巴,焦香甘甜的梨木蜂蜜烤兔就做好了。
“怎么样确实不错吧,姐姐不会骗你的。”唐雪意轻轻扯下一个兔腿,作势就要喂给莫年。
莫年下意识闪躲道,“姐姐醒了这么久了,还是姐姐先吃吧。”
“真乖。”唐雪意摸了摸他的下巴尖,轻启贝齿咬了口柔嫩多汁的兔肉。
见唐雪意吃了烤兔,莫年才放心下来也取了一只兔腿吃起来,这一吃当真是不得了,他行走江湖多风餐露宿,烤的野兔得有上百只了,竟没有一只比得上这兔腿的风味。
果香四溢衬得肉不腥不柴,外皮焦香酥脆内里嫩得鲜美异常,蜂蜜的甘甜正正好好地渗了进去,粗盐粒在其中爆炸开来,调味火候没有一处不好的。
“确实好吃。”莫年吃得就剩骨头了,才抬起头来说道,接着就被一块烤得干巴巴硬邦邦的大泥巴砸到了脸。
“你!”莫年的左脸顿时红成一片,下意识想要站起身子反击,不曾想不仅没站稳,甚至跌坐到了石头上。
“我?我怎么了?”程六水扒开了最后一块泥巴,苋菜叶里的叫花鸡嫩滑无比,远渡重洋的迷迭香不虚此行,为这道苋菜叫花鸡增添了普鲁士的风情。
莫年的头无比剧痛,犹如针扎水泼般难捱,幸亏他多年习武意志力惊人,勉强撑起身子猩红着眼眶道,“姐姐你骗我。”
“弟弟别这么说,难不成你就是什么乖得不行的人吗?”唐雪意褪去方才的娇气可人,沁着嘴角笑得深不可测。
“呵是那兔腿?”莫年靠着石头缓慢开口道,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不不不小朋友,兔兔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下毒呢,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最喜欢你了,想和你玩个骗人就要付出代价的游戏。”程六水美滋滋地掰了片嫩到一晃就要散开的法式烤鸡胸吃着。
“我骗人?我哪里骗人了?”莫年自认没露出过什么马脚,这一路上装得就差成那哈巴狗了。
“你演得很好,只怪我有个朋友总喜欢酿酒,我没事就品鉴一二,一来二去这酒量就上来了。想必昨夜你将我们带走的时候,又灌了我们不少酒吧?却不想我还是醒得这般早,听到了你与你那师兄的交谈,万幸我听见了,才知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庐山派竟做些拐卖女子的勾当!”程六水直视着莫年,想看看这人还能胡诌些什么。
莫年眼神忽而闪躲,低下头来静默许久才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庐山派毫无关系。”说罢伸出痛到颤抖的手去抓住腰间的佩剑,竟想要拔出一死了之。
这给唐雪意吓得,一个泥巴块又扔过去了,将那剑砸得远远的,“你这人就是个疯子!”
“疯子又如何,反正我不是被你们毒死,就是在被扔在这山林里喂野兽,有什么区别吗?”莫年冷言道。
“那还是有区别的,我没想毒死你,你中得不过是鄙人独创的灵丹妙药——肌香玉骨方,取了桂枝,白参,桃仁,何首乌十几种药材磨成粉末,在肌肤上一抹便能使人瞬间肤白胜雪,当真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程六水说到兴处,还站起来高举双臂振奋道。
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你应该没什么用处,你这皮肤太好了,吹弹可破跟那煮熟的蛋清一样,还得是年轻啊。”
“咳咳!”唐雪意都要听不下去了,这话题怎么越跑越偏,她们是要套这小子话,不是在这卖药的。
程六水心虚地咧开嘴笑了笑,看着已然半死不活的莫年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我最近脑子好使很多,前两天刚想起这方子做成带在身上,准备推销一二。没想到遇见了你,我一下子脑子更好使了,想起来这方子与一物相克,这里就有,两者一混合就成你现在这样了,更巧的是解药这里也有哦~”
莫年听了这话仍旧默不作声,仿佛已然笃定要打死不开口了,哪怕真死在这里。
唐雪意这才正襟危坐道,“你出自庐山派,年岁不大武功却高,如此身手就算再天赋异禀,没有人点拨也是不成的,十年前庐山派莫掌门收了一关门弟子,随了他也姓莫。可惜莫掌门重病缠身多年,只剩一口气吊着,视他如父如兄的小弟子只能铤而走险,听信邪术去寻年轻姑娘延续莫掌门的性命。
要是莫掌门有一天醒来,见他献出半生心血的庐山派竟成了如今正不正邪不邪的样子,该作何想?怕是要再一头撞死吧。”
莫年咬着牙倔强的泪含在眼圈里迟迟不肯落下,虽动弹不得仍旧努力抬起手来妄图堵住面前二人的嘴,“不许辱没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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