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无奈地说：“失败的人还有心思吓人啊，左一黎。”

变成老头子的左一黎翻了个白眼，咳了一声，“没吓你，我这都够慢了，这速度你再反应不过来，谁是老头，难说啊。”

“不过，现在你真的成小屁孩了。比我小太多了，你可以叫我一声爷爷。”

“滚吧。”许昼笑骂道，环顾了一下四周，“就你一个？其他小老头小老太太呢？”

“不清楚，我一睁眼就看见你了。也得亏是看见你了，再来一次长的要命的规则，我这条命真的得交代在这里了。”

左一黎观察着四周，这是一间空旷得要命的房间，几乎没有放置任何东西。灰色的石墙上挂满了灯饰，唯一的出口被一扇铁门封住。整个房间充斥着潮湿的木头腐烂的腥臭味。

在正门口旁的墙上挂着两套立领制服，左一黎下意识想上前拿，走了好几步却发现，还没到——自己慢的要命。

这不禁让他愣在原地。

年轻有活力的许昼三两步就拿到了制服，搭在手上，转身向左一黎伸出手。左一黎回过神来，把手递过去。

许昼：“评估一下自己。”

左一黎：“心跳明显变慢，牙齿松动，骨骼和肌肉也有不同程度的收缩。初步分析，的确是全身性的老化。”

许昼记录了一下左一黎的脉搏，“转头。”左一黎侧过头去。许昼看了一下他的耳朵和下颚。

“耳前、耳后、下颚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竖纹，皮肤也明显老化。”

“需要我帮你检测出大概的年龄吗？事先声明，需要你脱鞋。”按赫尔墨斯的话来说，左一黎这人讲究的很。在这么脏的环境下脱鞋子，大概率不会同意。

许昼从怀里掏出一些白纸，这是从刚刚的答题环节里带出来的，在副本里，许昼习惯随时随地揣东西走。拿到纸的机会不常有，当然要偷藏一些。

“我真是谢谢你，还懂得事先声明。”接着左一黎像是感兴趣一样问起，“具体怎么做。”

“你脱鞋，然后光脚踩在水里，再踩在纸上。”许昼比划着，指了指一旁木地板凹陷下去形成的小水坑。

左一黎点头微笑。

显然许昼的察言观色并没有修炼到家，他带着点兴奋地说着：“由于人类正常行走时，脚跟先着地发力，所以在痕迹检验学中，赤脚脚跟着地遗留的痕迹又被称为‘压根痕’。你踩在纸上会留下‘压根痕’，足跟纵向直径（cm）乘以五就可以得到年龄。”

许昼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左一黎的脸黑的像锅底。

“不了，行行好收了你的高招吧。我要是知道具体的年龄，估计这颗心脏也承受不了。”

许昼岔开话题，“看来女神拥有的‘大清洗’能力也很强，虽说不像神明那样会让人快速老去直至死亡，你现在也老了很——不，失去了很多的时间。”

左一黎接过制服穿上，嗤笑一声，“可能是因为副本还有更多关卡吧，不至于上来就死人。第一关是应聘酒吧的代理店长，第二关肯定跟酒吧的经营有关。这个制服估计就是为下一关准备的。”

左一黎即使老去，但头脑依旧灵活，就是腿脚有些不变，套上制服外套后，需要许昼背着他上台阶。

人老了，脾气更大了，左一黎拍了拍手，许昼就心领神会地蹲下，任劳任怨地背着他。

呆在许昼的背上，他不停地碎碎念着：“该死的082，我的头发，我的脸，mad，别给我看镜子。我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过50关了，这后面要是都是这样的题，我死了算了。”

”我恨逻辑题，他就不能出一个短一点的题吗？我用0秒钟就猜到是帽子问题的变种，结果题目越说越长！”

左一黎发出鬼一样的声音，幽幽地说：“啊呀——真好，是谁还年轻啊。许小五，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带我出去。”

伴着左一黎的念叨声，许昼心里对衰老这件事的阴影慢慢散去，他回答道：“放心。”

“这还差不多。”有他这句话，左一黎心中对突然进入高阶副本产生的恐惧慢慢消散，被狙击，被混沌领主威胁，答题失败一系列事件下心中绷紧的那根弦慢慢松下来。

“许小五，混沌能听到我们内部的通讯，电话亭不能用了。”左一黎小声说，“还有，混沌在找你。为什么？”

许昼迈开的步伐一顿，“谁知道呢。”

“你真不知道？我不信你，你嘴里没一句真的。”

“这次是真不知道，”许昼无奈地笑了笑，“过去的随便什么恩怨吧。”

女爵说得没错，每个人在许昼面前都会变成小孩子脾气，左一黎承认这一点，但他不改，“那我也随便相信你这一次。”

他没提自己在电话亭里被狙击的事，许昼也没提他看到名单就立马进来的事。

顺着地下室的台阶慢慢向上，他们来到了酒吧的一楼。而到了酒吧一楼，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灯红酒绿。

夸张点，若要说地下室的墙壁上装着全A区品种的灯，那么这间酒吧的一楼就囊括了全世界种类的灯。

电像不要钱一样，持续供能，整个酒吧，在物理层面上实现“金光闪闪”“亮如白昼”。酒吧里的人群魔乱舞，人影交错，像煮好的线面一样不断繁殖。

好了，问题来了，他们的队友在哪里？主要是他们要在这样的酒吧里找4个老人。

往哪找？有广播寻人处吗？

有一点请注意，这是理想国的酒吧，根本不像旧历的酒吧那样设施完备。这里的“酒吧”只满足了“酒”和有“吧台”这两个条件，其他的能敷衍过去就行，所以不具备广播找人的温情功能。

人类是一群没有玩乐条件也要创造玩乐条件的生物，乌泱泱的人挤在“舞池”里，伴着台上“歌手”嘶吼的歌声起舞。

舞池就只是一块比较平的空地，歌手更像是喝醉了在台上发酒疯。好在场下也没人在意，因为他们都不清醒。

吧台是生意最好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醉倒的人，有一个男人拿着新买的酒还没走两步，就瘫软在地。

而不愧为理想国，酒吧这样的地方也讲究人人平等。不止青年人、中年人，就连拄着拐的老年人也在自由地喝着，唱跳着。

酒吧角落的全身医疗机随时待命，这可是能从死神手中抢人的宝贝，完全替代了医生，将旧历医疗技术踩在脚下，只要你撑着一口气躺进去，就保证你能活下来。

许昼躲过一个完全不清醒向他扑来的男人，男人摔倒在地上，像完全不感觉得疼痛一样，小声地哼唧了一下，嘴角勾着笑。

男人的身边陆陆续续走过很多人，都像是习以为常一样，估计是觉得男人只是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许昼放下左一黎，走近蹲下查看，判断道：“步态不稳，意识模糊，口唇青紫。”他摸了一下男人的脖颈，又借着灯光扒开男人的眼皮看了一眼，“皮肤湿冷，体温下降，呼吸浅，瞳孔扩大。”

“急性酒精中毒，他快死了。”

他扫视了一下男人的整体，黑色的休闲款西装三件套，胸前别着一个蓝色的鸟型勋章，衬衫袖口也别着蓝色的鸟型袖扣，转头看向看着周边三三两两倒成一片的人，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也有着相同的蓝色饰品。

项链、徽章、戒指、耳钉...像是某种鸟类的同好会，组团来酒吧聚会了。

“好消息，我们回到了现在。坏消息，医疗机不够，我们通关得越慢，他们在里面呆的时间越久。或许之前还有酒吧负责人定时过来检查有没有人昏死过去。但现在不行。”

“这样下去，他们都得死。”

多么畸形混乱的一个地方。

左一黎冷笑：“有代替医生的医疗机也得躺进去才能生效。生病了要找医生，自然会有人帮你。没医生，谁能意识到你要找医生？”

许昼背起男人往医疗机走，“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就容易出现致命的‘想当然’情况。如果人人都能在理论上完美地照顾好自己，人群就会开始分裂。”

即使呼救，也会招致嘲笑和反感——“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医疗机？就一步都走不动吗？”“为什么不能提前发现自己出了问题，非要等到走不动了才来麻烦别人！”

病症分急性和慢性，都有治好的可能，但人心一旦变冷，就永远回不去。

将男人放入医疗机，许昼按下开关，看着机器的盖子慢慢合上，“先进科技的发展必然伴随着社会整体认知的提升，在低水平认知的社会里提前引进爆炸版的新技术，就像给未开化的猴子热武器一般，死的更多的一定是同类。”

左一黎摊手，“难道神明会给我们什么好东西吗？”

许昼：“裹着糖霜的定时炸弹罢了。”

女神拨动琴弦，又开始歌唱，酒吧中央的舞台上缓缓升起了一个小平台。082站在上面，张开双臂，向众人宣告：“女士们！先生们！激动人心的表演要开始了！”

但酒吧里的人跟没有看到082一样，继续着他们的狂欢。一个空间里，隔绝着两类人。

082挥挥手，酒吧里的人消失了，四周突然黑了下来，有8束光打在他们身上。没有群魔乱舞的人群阻挡，他们8个人总算见到面了。

“不要吵到客人哦，现在员工培训时间。”082嘘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