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何愁起来后，到客厅，发现姬礵还在昨晚的位置坐着。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总不能没睡，坐了一晚吧。

揉揉太阳穴，最近总容易多想。

何愁坐到姬礵对面，手旁已经有人放了一碗粥，勺子搅拌着米粥，散发的热气快要接近脸颊的时候消散于空气中。

她用余光偷偷扫身旁的人。

对方没吃东西，而是摩挲碗的边缘，静静看着碗里。

好似察觉到她在观察她，蓦地抬头两人对视上。

何愁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片荒芜。

下一瞬便盖上温柔的面纱，掩盖得一丝不见。

“村里发生的事情，不说一下吗？”

现在不是提问题的好时间，可明天便是归魂节，已经不能再往后拖。

姬礵面上的笑容僵硬一瞬，很快又恢复道：“在你回来前，确实发生了许多事，但已解决，不成问题。姐姐不用为此操心。”

两人皆心知肚明，事情还存在，变异的村民，诡异的面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归魂节。

哪一件像是被解决了，真的解决她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何愁随便吃了点，便出门了。

姬礵麻木望着何愁的背影，额头开始往外渗血，一颗颗血珠汇聚流下，如同血蜈蚣爬在脸上，落入眼中，如墨入水，染红整只眼。

盈满眼眶后又落下，在脸上划出血线，积成血滴落在木地板上。

何愁出门还是戴了面具，去了雨子那边，因为白执和雨子描述过去他们那里的路线。

等她到雨子在的那户人家门前时，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珠颈斑鸠的叫声显得村庄安静极了。

搭上门环敲碰三下木门。

砰砰砰过后，等了半晌，没人开门。

何愁推出一条细缝往里看，怕贴脸杀，所以离那条缝还是有些距离的。

正厅的门开着，中央有张供桌，上面供着香，烟雾缕缕飘着，在上方挂着两面朱红色的面具。

何愁喊到∶“有人吗?”

无人应答。

出事了吗？

何愁推门进入的瞬间，正堂的面具从朱红转变为鲜红，后又多了眼睛，血管，最后变为完整的脸。

那张男人的脸上挂着狠毒的笑∶ “新人?又有祭品了……哈哈哈。”

这鬼东西没办法主动攻击。

何愁∶“你只不过是一张皮，就算我们死了，你连汤也喝不到。”

听到这话，那张脸怒目圆睁看她∶ “你懂什么，等到第五天你们都……”

突然止住，那张脸眼珠一转∶“你在套我话。”

何愁面笑皮不笑∶“怎么能这么说呢？多不好听呀，这可是你自己想说的。”

“懒得跟你扯皮，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考虑合作吗?我生前名字叫张锦，够有诚意吧。”

何愁冷笑一声∶“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字可不足以达成合作关系。但是导致村庄的人变为现在的消息嘛……”

聪明人都能听出话外之意。

张锦狐疑道∶“她连面具都能给你，竟没告诉你这里曾经发生的事?”

何愁摸摸脸上的面具∶“你怎么知道面具的主人是谁，还有这个很重要吗？”

张锦∶“这是她的皮肤制作的，我看这面具的成色，可是由她脸上的皮肤做的，大老远就能感受到她的气息，能不知道吗？至于重不重要……”

“只是能震慑我们而已。”

脸上皮肤做的，怪不得后来再见她，脸那样苍白。

见何愁没表态，张锦又道∶“这个村子的归魂节，确实可以让死去的人回来，但祭品是活人的皮，且在祭祀未结束时，被取皮者不能死。”

“村民肯定不会杀自己人，于是他们将目光瞄准到来这里旅游的游客，我就是其中被害者之一。”

“后来有商人发现岩溪村，将这件事作为产品卖给富豪和权贵，而后者为前者遮掩，从而形成完整的一条产业链。”

“不久因为被剥皮者的怨气无法再压制，村民被杀变为怪物，永生来供奉我们。”

何愁∶“村民已经被你们杀了，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张锦∶“把我贴到村民的脸上。”

何愁挑眉，这些话真假参半，不可全信∶“你凭什么认为我听完后还会帮你?”

张锦旁边的那张女人的脸也睁开眼睛，露出阴险的笑容∶“当然是因为最重要的信息还没告诉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杀死村民的方法吗？”

何愁神色微动，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假如面具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杀村民对我的好处在哪儿?如若它不是你口中那般，那么作为撒谎者的你真的会将这般重要的信息告诉我?”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阴毒，随即嘴角上扬，笑得意味深长∶“你的同伴呢？也不管了吗？”

何愁本要转身的动作滞住了。

女人愉快的笑起来，得意洋洋要说什么的时候，何愁打断了她。

何愁双眸微抬∶“只不过是同个副本的玩家罢了，算得上同伴吗？你高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等何愁走出院门都还能听到张锦和那女人脸凄厉地嘶吼。

自以为是收套的猎人，实则聪明反被聪明误。

何愁反思自己，她有那么像好人吗？

“心火，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是雨子。

雨子诧异地看着她。

何愁道∶“不要靠近客厅那两个面具。”

雨子用力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何愁皱眉看她一眼，随后转身要走。

“禾心火，那天你和张强的假妈妈的对话我听到了。你让我远离客厅的面具，那不解释一下你的面具吗？”

为什么总在她要走时突发新的事情。

何愁∶“有什么好解释的。”

告诉其他玩家面具是姬礵用自己的皮肤做的，那又要怎么解释她们俩的关系，其余玩家的‘家人’和怪物没区别，到她就变成会保护玩家的‘家人’，先不说信不信，这样的区别，肯定会激起人心底强烈的嫉妒欲。

雨子急道∶“如果面具会同化你呢？”

在副本如同走钢丝的日子，已经将她的心勒得没有空隙，如果同伴再有一个会变为怪物，那么她真的没办法面对最后一天的祭祀。

何愁随意道∶“不会的。”

她用技能看过，面具没问题。

雨子见对方这般肯定的神色，稍安心了些。

何愁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张锦说的话。

张锦是被害者，村民是加害者，副本的形成原因是被害者的怨气，归魂节是牺牲玩家的平息被害者的媒介，那姬礵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真将张锦贴村民脸上，第二个死的就是她。

两者是相互压制的关系，融为一体后便完全不受限制，到时等待玩家的只有死。

破坏祭祀，两方会打起来的吧。

祭祀的关键是玩家。

张强。

他的尸体还在祭祀台那边。

现在将尸体偷出，明天村民便会向活着的玩家下手。

只能等明天祭祀的时候下手了。

白执是老玩家，她能得到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说，何愁猜测对方怕说出来之后新人无法接受，选择不去祭祀，而在对方的计划中，她和雨子是其中一环。

何愁没有去找白执，心事重重回去了。

姬礵没在家。

她坐回今天早上的位置，在餐桌旁是有窗户的，风吹来，风铃响了。

何愁眼下才发现这里有风铃。

是黑铁中间挂有木牌，古朴大气，和庭院的一样的风格。

蓦地余光扫到地板上一点红。

何愁走到那抹红旁，蹲下身，仔细观看，确定这绝对是人血。

主要她在这里期间，饭没有荤腥，且姬礵也并未养宠物。

姬礵不喜他人来，商量归魂节事宜也不在小院。

只可能血是姬礵的。

没有怪物能够伤她，难道是做面具实力下降太多，被村民发现后来围杀她?

既然张锦能发现，村民昨天不可能没发现。

为什么昨天不来，偏偏等到现在来。

说不通，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难道是做面具后，伤口还未愈合?

何愁拿纸将那滴血擦干净。

快到中午了。

何愁心想在她家住也就罢了，总也不能饭也都让她做，多多少少也该做一次意思意思。

做完饭，将饭端上桌，刚好十二点。

但姬礵还没有回来。

何愁等到下午一点，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明天便是归魂节，可能太忙抽不出身回来。

何愁将饭打包成餐盒去祭祀场地，理由充足。

到那里后没找到姬礵，倒是遇见白执。

对方也有些意外。

何愁∶“你已经知道村庄里发生的事情了吧，明天的计划不打算跟我讲讲吗？”

白执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今天该做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明天的事情，明天知道也不迟。”

他不想说，她也懒得再问。

何愁∶“你在这边见到姬礵了吗？”

白执眉头骤然一挑，眼神微变∶“你找她有事?她对你确实不错，你对她产生情感了吗？”

何愁指尖轻轻颤了一下∶“没有。”

白执∶“最好是，她是npc，你是玩家，最后离开副本时不过是多增添……。”

何愁∶“你怎么不说了?”

白执突然咳嗽起来。

她好像闻到一丝血腥味。

一个念头闪过。

何愁猛然回头，对上那双蒙上薄雾的红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