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团东西是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我只知道霍夫曼在想尽办法要将这团东西带回去。

因为他之后用了足足半小时的时间跟我说明，他是如何避开监控、躲开同事，又是如何把那团东西藏到车里、带回家中。

这部分听得我昏昏欲睡，在我连打了三个哈欠之后，他的故事终于又回到了正题。

他说他将那个小婴儿安置在了书房，第二天还特地在书房装了个监控，好时时观察着它的变化。

但出乎霍夫曼的意料，这个婴儿竟然停止了生长，它头上长出来的头发也随之脱落。

“它不会是以血肉为食的吧？”我忍不住出声打断对方，顺手抓了抓自己的胳膊，好让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消下去。

霍夫曼点点头，夜色下，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诡异：“我去超市买了几大块猪肉和牛肉，拿回去放在它的身下，结果神奇的事发生了，它竟然恢复了生气。”

“它原本不就是死的吗？哪来的生气？”我忍不住又一次打断。

“不，你不懂。它虽然是死，但是是活着的。就像是……就像是……”霍夫曼努力在大脑里寻找着合适的形容：“就像是植物，对，植物。植物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你就算把植物砍断，它也不会流血。但是你知道，它就是活着的。”

霍夫曼的这个比喻说服了我，我不再质疑，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听他后面的故事。

在血肉的滋养下，这婴儿的生长速度远比普通人要快得多。在霍夫曼养到第三个月时，这个婴儿已经如同人类三岁小孩那样，身长足有一米。

霍夫曼担心它继续生长下去，甚至会填满整个房屋。当然，更重要的是，夏天渐渐来临，那些喂养它的生肉在高温下极易腐烂变质。

于是霍夫曼连夜将它转移进了地下室，连同那个装在书房的监控。

在第六个月时，它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几乎和它的身高齐平，五官也渐渐舒展开来，有了人类的模样。

它没有性别，但却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面容柔美，身形纤细，安静躺在床上的样子如同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地下室没有阳光，只有个摇摇欲坠、亮着昏黄暗光的灯泡。但不知为何，霍夫曼却觉得眼前的“少女”在发光，无比绚烂又无比耀眼。他伫立在原地，看了许久，几乎入迷。

我问他那时在想什么，他说他在想自己要是有个女儿，大概也会长成这样吧。

于是在那天，这团死物拥有了自己的名字——爱洛。

也是从那天起，霍夫曼从一个观察者变成了一个“父亲”。他开始光顾女装店，开始为自己的“女儿”爱洛挑选适合她的衣服。

当季的裙子、昂贵的礼服、精致的项链首饰……所有女人们争相追逐又望尘莫及的奢侈品，全被霍夫曼一一佩戴在了爱洛的身上。

“你知道金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霍夫曼暂停了讲述，转而问起了我。

在我跟他对话这么久的时间里，这是他第一次转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他眼睛里闪烁着光亮，不知道是星光还是灯光，又或是他眼里本身的狂热。

“嗯……”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实现商品交换？”

“钱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花钱。”霍夫曼睁大双眼：“钱没有任何意义，你不花，它就只是一串数字、一叠废纸。只有你去花它，为自己、为喜欢的人，去花它、去使用它、去挥霍它，它才有了意义才有了价值。”

我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又给咽了下去。

似乎是我的表情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霍夫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解释道：“我从小就是个低物欲者，因此一直很难理解世人追求高薪职业的意义。我当医生，只是因为我喜欢，收入对我来说，太次要太不值一提了。但因为爱洛，我第一次体会到花钱的快乐，也第一次明白赚钱的意义，只可惜……”

霍夫曼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去，他回过头继续看向那片大海。

“只可惜，她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