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一时寂静无比，无人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楚廿才迟钝地出声：“……什么？找真的Joker？那刚刚抽出来的Joker是什么？”

闻澈垂着眸，一会儿兀的出声：“是假的。”

楚廿满脸不可置信，仿佛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开口：“假的？”

闻澈点点头，说：“看来这次，Joker不是免死牌了。”

楚廿彻底愣住，转而又感到一阵后怕，背后都发凉。

“那……”他张了张嘴，扭头看向另一边房门紧闭的厨房，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说下去。

闻澈抬手拍拍他的肩，随后走向钢琴，说：“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真的Joker。”

这句话点醒楚廿，他立刻点点头，跟在闻澈身后，朝四周扫视一圈，不解地问：“可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们怎么知道真的Joker是人还是扑克牌呢？”

“可能不止。”闻澈站在钢琴旁，突然出声。

“嗯？”楚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什么不止？”

闻澈：“还可能是任何东西，Joker可以以任何形式藏在任何地方。”

听到这句话，楚廿差点吐血。

这范围也太大了吧？！

闻澈倒是看得开，看见沈谅正垂眸盯着那面落地镜，也走过去。

“觉得奇怪？”他不经意开口问道。

沈谅瞅他一眼，冷不丁“嗯”了声。

闻澈也早就注意到这面镜子了，此刻近距离观察，发现透过镜面，里面的颜色似乎更浓更重，看上去极其混沌。

有点像软膜外的场景，仿佛是一个黑洞。

闻澈微微眯起眼，凑近一点，抬起手抚上镜面，却意外发现手腕上青紫的痕迹。

“？”他皱起眉。虽然他皮肤白净，但好说歹说从小混到大，皮不糙也结实，不至于随便就能留下痕迹。

那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这时候他才感到隐隐的钝痛。

他拧着眉，抬眸看镜子，还来不及透过镜面看里面，先看到身旁的楚廿脸上肿了一块。

楚廿显然也注意到了，瞪大眼睛，大喊一声：“我的脸怎么肿了？！”

然后他不信邪抬手去碰了碰，痛得全身打了个颤，倒吸一口气“嘶”了声。

“疼死我了！”他抱怨道，又想不明白，喊道，“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偷袭本少爷？！”

闻澈眨了眨眼，转而看向另一边的沈谅，没想到径直对上了这人的视线。

偷看被抓包的人也没闪躲视线，像是心安理得般，面不改色地眉眼一挑：“怎么？”

闻澈的视线向下移动，最后停在他凸起的喉结上，随后抬起手勾了勾，开了口：“能烦请您老脱个衣服吗？”

“……”

空气瞬间僵住。

虽然沈谅的等级破了楚廿所见到的所有人的下限，但是这人外表看上去就很冷，总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距离感，让人不敢靠近。就连楚廿这个自然熟，对沈谅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敢太越界。

但是闻澈一开口就让人脱衣服。

楚廿目瞪口呆，盯着他闻哥的背影，顿时觉得伟岸了起来。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听见这句话后，沈谅直挺挺盯着闻澈，随后竟勾起一边唇轻笑一声。

“想做什么？”

沈谅的语气不算好，但也没有想的那么差，他还远远没到生气的地步，反而挺好奇闻澈接下来想做什么。

闻澈也勾了勾唇，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刚刚在楼上，碰到你了，你不是肌肤敏感么？过敏了没？”

楚廿闻言一愣，也看向沈谅，有些惊讶：“沈哥你肌肤敏感？！”

难怪总是给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

沈谅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随后像是无所谓般，抬手勾住自己的衬衣衣领，轻轻往下扯了扯，露出了锁骨处的皮肤。

红疹子倒是没有，但是一大片的淤青显得可怖。

闻澈气笑了，不过他证实了两件事。

一件是沈谅压根不是肌肤敏感，不会过敏；另一件是，他们现在的身体变得极其脆弱，只是简单轻柔地触碰都会像被挨打般导致受伤甚至骨折。

还没来得及上大学呢，就变成了脆脆鲨，闻澈忽的想到了这个冷笑话。

他蹙起眉，低下头沉思了会儿，这才看向楚廿，说：“我好像是那个胆大包天。”

“嗯？”楚廿一时没能理解，对上他的目光，眨眨眼，又很快点了点头，顺势夸道，“哥你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

闻澈笑起来，摇摇头，说：“没让你夸我，是我，胆大包天偷袭了你。”

听到这句话，楚廿登时愣住了，随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而后明白了什么。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陶瓷娃娃吗？”

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沙发上的陶瓷娃娃。

无数个娃娃被阳光照耀着，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亮。

他们还来不及挪开视线，茶几上忽然传来“刺啦刺啦”声响。

很刺耳，像是有某种东西在慢慢裂开。

他们还没回过神，其中的一个娃娃在顷刻间炸开，陶瓷碎片瞬时飞出老远，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度，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厚地毯上，下一秒就消失了。

三人都怔住了，没一会儿闻澈走上前，看了看茶几上剩余的玻璃娃娃，最后低声说：“是熊克。”

代表寸头的玻璃娃娃被粉碎了。

再仔细看，何骏的娃娃双臂裂开，殷悦的双腿碎了，楚廿的脸出现裂痕，沈谅的肩膀也有裂缝，闻澈是他们三个人当中受伤最严重的，胸口碎了一大片，微微渗出了血。

“天呐，你怎么了哥？”楚廿一脸担忧地看向闻澈，问道。

闻澈随意摆摆手，声音平常：“没事，不用担心。”

楚廿不太相信，可他也熟悉了闻澈的脾性，不好再说什么。

闻澈从代表自己的娃娃上挪开视线，忽然想起来最初没有找到的那个娃娃，视线从沙发上划过，最终停在了其中一个上。

他眯起了眼。

不止一个。

有的娃娃除了某些配饰外，外貌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同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副本里很多次。

而且这种娃娃不止一个。

不过这也挺正常，根据这个系统的规定，如果一个人的某种性能太低，也有可能被分配到同一个副本里。

可这个系统看上去也不像是只有几个副本的样子，况且如果通关副本，规则和条件都摸得一清二楚，再将人送进来不是白白送分？

闻澈觉得系统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种事不会发生。

最后他的余光里闪过一道光亮，他愣了下，缓缓望回去，对上了一双戴着眼镜的浅色瞳仁。

这是？

他皱起眉，回头看茶几上的某一个娃娃。

其实并不是很相像，一个成熟俊朗一个幼态张扬，虽然神情都冷着，但是无法判断这是同一个人。

闻澈正要走过去察看，一直紧锁的厨房的大门被倏地打开，格莱端着一大瓶红饮走了出来。

女孩开心地笑着，朝他们招呼道：“午餐准备好了，快来尝尝吧！”

她的身后已经没有了人，寸头也并不在厨房。

楚廿没有动，沈谅率先走过去，闻澈为了看着这个胆子大上天的D-级，也只好跟上去，通通被格莱带进厨房端盘子。

菜品挺丰盛的，四个人围坐在桌边，中心摆着五个盘子，其中最硬的菜是一大碗红彤彤、冒着热气的蘑菇炖肉汤。

格莱坐在桌边，热情向他们推荐这道汤，“这可是今天的主菜，可惜食材不太好，闻起来还是有些腥，要不然香味就要溢出屋子啦！不过口感应该挺好的，你们都尝尝吧，我知道你们一定会爱上它的！”

其他三人谁都没有动筷子。

这张桌子上的食物他们用脚都能猜到是什么做的。

破碎的娃娃和不见踪影的寸头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种场景对于他们来说打击实在太大，楚廿坐在闻澈对面挤眉弄眼，死死咬紧牙关，拼命忍住恶心，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闻澈同样紧蹙着眉，毫不客气地扔下筷子。沈谅是他们当中最冷静的，只是拧着眉。

格莱见他们都不动筷，神情慢慢淡下来，可还是笑着，只是站了起来，拿过汤碗里的大汤勺，给三个人一人捞了一大勺，说：“尝尝啊，这可是心脏，人类身体里最美味的部位，这对你们的身体是有很大好处的！而且我的厨艺是这里公认最好的！”

看到被煮熟的心脏放在自己的碗里，楚廿彻底憋不住，俯下身去干呕。闻澈和沈谅十分有默契地同时抬眸，对上了视线。

谁都没去看碗里的东西。

没有人给格莱面子，女孩愈发不满，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在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终于平静开口道：“如果你们不喜欢的话，那我们就喝饮料吧！也是我今天特意准备的，很鲜甜！”

然后她就拿起装红饮的容器，开始给其他三个人倒饮料。

暗红色的饮料将每个人面前的高脚杯灌满，散发出隐隐的甜腥气，让人难以忍受。格莱却毫不在意，只是举起杯子，示意干杯，说道：“我们来干一个庆祝一下吧！”

好不容易平复反胃的楚廿看见这幅场景，恶心感再次上头，刚直起的腰再次弯下了，还差点摔倒在地，好在沈谅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闻澈也有点绷不住，饶是在自己母亲医院里见过很多血腥的场景，还是不太能接受面前的全人宴。

没有人能接受。

他面色凝重地别过头，随后闭上了眼，蓦地站起身，想从餐厅离开。

不等他走出两步，女孩尖利的尖叫声蓦地响彻了整个屋子。

“我讨厌你们！”女孩表情变得狰狞，眼神可怖，愤懑地嘶吼着，“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乖乖的我会给你们机会的！但是你们太让人讨厌了！你们都别想离开这里！从现在开始没有Joker了！全部进到镜子里去吧！”

话语刚落，闻澈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紧接着他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冒着红光的功能面板，上面是一行血红的大字。

【任务失败处罚：未找出最后的Joker，IQ值-2】

【任务失败处罚：惹怒格莱，EQ值-2，RB值-3】

“……”闻澈嘴唇紧绷，眨了眨眼，将面板收了。

他的四周再次变成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抬起手，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又是软膜。

闻澈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站起身，在身后发现了之前被自己打碎了三分之一的镜子。

那些碎片已经不见了，剩下的镜面上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痕。

这是显示自己生命的镜子，不过现在闻澈顾不上关心这个，更应该想办法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他喊了声楚廿的名字，又叫了声沈谅，没有人应答。

他无奈地扶额，只能抬起脚，软膜跟着他一起朝黑暗深处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