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直接穿过去并不准确，只不过，傀儡向“吹笛人”转变的过程太快，在视觉上形成穿墙的错觉。

傀儡一个接一个没入被堵住的通道，不多时，又一个接一个的从废弃仓库的废墟里冒出来。

来到地表的傀儡分成数量不等的小队，分散往不同方向，数量最多的一队，目标明确的往东边过来。

尹非凡切回视线。

很好，他的推测，又有一个得到了证实。

“回去了。”

有过一次经验的钟屏和姚喇什么都没问，直接跟了上去。

然，尹非凡的下一句话，却叫他们变了脸色。

“吹笛人傀儡，就是白天在避难所遇到的那些东西，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钟屏致了声歉，越过尹非凡，匆匆往回赶。

等尹非凡和姚喇回到安全屋，闯界者们已全部清醒，并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距安全屋四五公里的学校中，两个闯界者缩在破败的食堂里，啃着压缩饼干，时不时还要咒骂几句。

他们是新人，巨怪被引走后，选择离开避难所，出门了又反悔，想要回去，却被包辉等人关在外头，从而两头落空。

怨天尤人的两人不知道，两头落空的他们反而是最受幸运女神眷顾的幸运儿。

既逃过了被“吹笛人”一锅端，也没遭遇铺天盖地的畸变鼠，无惊无险的度过了一整天。

许是他们的不知足让女神厌倦，幸运终究离他们远去，空旷的校园里，多了几道影影绰绰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向食堂。

“庚子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魏扬双手抓着压缩饼干，跟只受了惊的啮齿动物般，紧张兮兮的左看右看。

“这鬼地方除了我们，连个会动的都没有，哪来的声音，你别自己吓自己。”庚子没好气的说。

“这、这样嘛……”

魏扬低头咬住压缩饼干，不等咬下来，就是一哆嗦。

“不、不是，庚子哥，我、我又听到了。”

“烦不烦啊，听到，你听到什么了你？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真、真的有，‘踏踏、踏踏’，声音越来越响了，好、好像有东西过来了，庚子哥，你仔细听，真的有！”

庚子被魏扬搞得毛毛的，威胁道：“你最好没骗我，不然我揍不死你！”

说完，他拧着眉，仔细的听。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庚子还真听出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声音规律且有节奏，混在已经习惯的风沙刮擦声中，很是突兀。

庚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脚步声？”

“听着像。”

“会不会是扔下我们走掉的那些人？”

“我、我不知道啊，现在怎么办，要等他们过来吗？”

庚子再次咽了口唾沫，眼睛在门口、窗洞间来来回回，想到什么，猛的跳起来。

“不对，不管过来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人，我们走，立刻走！”

魏扬不知道庚子如何得出的结论，但他很赞成庚子的决定。

那“踏踏、踏踏”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他脆弱的神经上，让他浑身颤栗，要不是更怕一个人，他早跑了。

两人慌慌张张的背上背包，往食堂门跑，

跑了没几步，庚子抓住魏扬的手腕，把他拽停下来。

“庚、庚子哥，不是说要跑嘛，你这是？”

庚子盯着虚掩着的食堂门，拉着魏扬缓缓后退，“声音是朝门这边过来的，不能走门！”

经庚子提醒，魏扬也反应了过来，点头如捣蒜的说：“你说的对，那、那，对了，走窗，我们走窗！”

庚子“嗯”了声，松开魏扬的胳膊，匆匆忙忙往窗跑，魏扬赶紧跟上。

被尹非凡留在避难所中的天启，时刻观察着“吹笛人”的动向，在傀儡们分散行动后，天启也跟着分流。

随“吹笛人”傀儡来到学校的天启，发现了庚子、魏扬二人。

有那么一小群，来到两人身边，绕着他们打了个圈儿，随后，一段讯息经尹非凡布置的传讯节点，传到尹非凡耳中。

切了天启视角，观察逐渐逼近的“吹笛人”的尹非凡，被这条信息砸回了本体视角。

他眨眨眼睛，消化完天启们传回的信息，摇摇头，重新切到天启视角，继续观察。

如果庚子和魏扬，能知道尹非凡摇头的原因，或许，他们还能多挣扎一段时间。

冲到窗洞前的两人停下动作，看着不远处站成一排的人。

“你们……也出来了啊……”

庚子哑着嗓子，憋出这么一句，心里却直打鼓。

眼前的人，他称不上熟悉，但都认识，是那些留在避难所中的人。

就是因为这些人拒绝解除避难所封锁，才害得他和魏扬回不去。

流落在外的这一整天里，庚子不止一次的想，再见到这些混蛋时，一定要揍他们。

可现在，他不想了。

“庚、庚子哥，他、他们好像不、不太对劲。”魏扬抓着庚子的衣袖，抖着声音说。

废话！

都这么明显了，老子需要你说？

庚子内心疯狂咆哮，实际上，却只是哆嗦了下嘴皮子，看着眼前人脸上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没能多憋出一个字。

注意力全集中在傀儡身上的两人不知道，危机已经到了他们脚下。

“嘶——”

魏扬倒抽口气，人也蹦跶了一下。

他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有点刺疼，又有点痒。

魏扬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但他不敢，他怕一个低头，眼前这些不知道还是不是人的家伙就扑上来了。

庚子比他更早感到脚下的异样，因为比较能忍，没表现出来。

这会儿听到魏扬的嘶声，加上从脚踝蔓延到小腿的怪异感觉，终于忍不住，低头去看。

“艹！什么玩意？！”

庚子瞳孔紧缩，两只脚疯狂交替、踩踏、踢摆，努力甩掉缠到腿上的灰丝。

他的反应吓到了魏扬，魏扬本能的低头，同样被脚下的东西吓得不轻，“啊啊啊”的尖叫起来。

可惜，迟了。

“吹笛人”已经钻进他们的身体，他们的挣扎不但徒劳无功，反而刺激了其他“吹笛人”。

蚯蚓般堆在地上，相互纠缠扭动的“吹笛人”整齐划一的竖了起来。

一条条细丝，如同准备攻击的蛇，尖端折出角度，直直指向两人，并在他们惊惧的视线中，同时扎进他们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好痛、不要，救命！”

“滚开啊，不要钻进我的身体，不要，呜呜~~求求你们，不、唔、唔唔……”

数不清的“吹笛人”同时扎进身体的感觉，堪比中了武侠小说中的暴雨梨花针，两人在极致的痛苦中凄厉惨叫，直到嘴巴被堵住，再叫不出声。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钻进身体的“吹笛人”，部分挤进血管，顺着血液循环流遍全身；部分在肌肉、脂肪中穿梭，将组织扎得千疮百孔；部分钻开骨骼，涌入骨髓……

无法描述的疼痛，折磨得两人痛不欲生。

可悲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纵使想求死，也无能为力。

若他们还能分出心力，观察周围，就会发现，把他们吓得心神不宁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身边。

他们的判断没有错，能听见的脚步确实是往门的方向过来，只不过，听不见的脚步，早已来到窗外。

狡猾的“吹笛人”愚弄了他们。

学校的狩猎已近尾声，尹非凡对“吹笛人”的评价，也因庚子和魏扬的遭遇提升了一个等级。

与白日相比，夜晚的“吹笛人”强了不止一筹。

它们聪明且难以杀死，残忍又恶趣味。

以“吹笛人”的能力，狩猎庚子和魏扬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根本不需要弄得那么复杂。

用脚步声恐吓、在窗外守株待兔，目的都不是捕猎，而是恐吓、是玩弄。

它们在享受，享受猎物的恐惧与绝望。

尹非凡甚至怀疑，庚子和魏扬会受那么大的罪，也是“吹笛人”故意为之。

折磨可以延长和加剧猎物的恐惧与绝望，让它们享受到更多。

“来了。”

随着钟屏的这声“来了”，众闯界者齐齐停下脚步，并按之前的布置，组成阵型。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数不尽的灰丝在它们脚下铺成厚厚的丝毯，灰丝毯如海浪般起起伏伏，每一次起伏，都会离他们更近一些。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一场常人参与不了的恶战。

“吹笛人”的特性，注定了大地之力对夜晚的它们毫无杀伤力，就连束缚的作用都被降到最低。

尹非凡掌握的其他图腾力量，对它们的作用也不大。

他的身体完全由天启构成，在天启与“吹笛人”分出胜负前，倒是不惧，可其他人不行。

对王菲霏，尹非凡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但能帮的话，他愿意拉上一把，就像她愿意拉一把陌生孩子。

不只是她，钟屏小队、姚喇……

这些人虽各有心思，但不是不能处，至少，他们很识相，吐出的情报对他也有不小裨益。

心中的天平微微摇摆，转眼有了结果。

试试吧，这些“吹笛人”也不像会放过他的样子，只要它们攻击他，总会与天启发生冲突。

既然不可避免，不如由他这边开始，正好试试这个世界对天启有没有限制，有的话，限制了多少。

为了减小风险，尹非凡做出了较为激进的决策。

“啊……”

处在队伍中心的王菲霏捂住嘴巴，瞪大眼睛。

尹非凡的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被胳膊撑起的衣袖一点一点瘪了下去，很快变得空空荡荡。

不止双臂，他的脸颊也像是快进般，迅速凹了下去。

偏狭长的眼睛在这个过程中脱了相，瞳仁过分黝黑的眼球凸出得像是随时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不管由谁来看，尹非凡的这番变化都堪称恐怖，恐怖到可以与“吹笛人”傀儡丝化一较高下。

但要尹非凡自己说，这就不是个事。

完全形态的天启之躯不受约束、没有局限，放在全胜时期，他的身体可以千变万化，维持人类样貌，不过是难以割舍的习惯。

现在的半成品虽做不到那种程度，但比起受制于世界规则与肉身的蛮荒时期，还是要自由很多。

小天启们成群结队，欢呼雀跃的扑了出去。

严阵以待的闯界者们惊愕的发现，涨潮般一波一波往他们涌过来的灰丝忽然不动了。

担心有诈，众人不敢有丝毫松懈，几乎不眨眼的盯着。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足足一分钟过去了，灰丝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倒是那些傀儡有了变化。

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包辉”弯腰抓起一把灰丝，摊开手，盯着看。

可能是为了表达疑惑，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包辉的头一点一点向左偏，一直偏到超过人类的极限，断了般与肩膀紧紧贴在一起。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发出了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接着，红色蒲公英般的眼球骨碌碌的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就在众人觉得它会把眼睛转掉时，又骤然停住了。

虽看不见瞳仁，但这个瞬间，所有闯界者都有一样的感觉，它在看他们，死死的盯着他们。

“咕、咕噜噜、咕噜呣，呣唔咿，咿呢、咿尼、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