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姚喇只好认栽。

难得见他吃瘪，宋岚妗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看不惯姚喇的不止她一个，趁机嘲笑的当然也不会只有她。

不过，姚喇脸皮够厚，不要脸的“嘤嘤嘤”，反过来把所有人都给恶心了。

与轰轰烈烈的昨晚相比，这夜过得相当平静。

不仅这夜平静，接下来的五天，在尹非凡的安排下，他们与“吹笛人”傀儡玩起了躲猫猫，精准的避过了它们的狩猎范围，夜晚都过得无惊无险。

反倒是白天，向外探索的闯界者们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危险，污染亦不断加深。

到今天，队伍人数已锐减到十七人，出现污染症状的人数超过一半。

与致力于推图的其他人不同，尹非凡这周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究污染和茧，就连结晶都被他放到了一边。

付出是有回报的，进入副本的第八天，第一支阻断剂在废弃的战地医院实验室中诞生。

如果可能，尹非凡更愿意让姚喇先试药，看看效果，再给王菲霏用。

很可惜，王菲霏没有时间了，她的情况已经恶化到刻不容缓，如果阻断剂不管用，她甚至撑不到尹非凡和钟屏设下的十天警戒线。

同日出现污染症状的姚喇刚好相反，恶化得非常慢，状态比后出现症状的人还好。

尹非凡拿着药剂，再次确认道：“你想清楚了，这药没人用过，效果、后遗症都无法确认。”

“我想好了。”王菲霏虚弱的笑了笑，伸手轻触满是藓斑的面庞，感受那粗糙又黏腻的矛盾触感，“而且，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尹非凡没再说什么，将试管递给她。

王菲霏接过试管，盯着红褐色带黑点的药液看了会儿，拔掉塞子，一饮而尽。

咸腥稠滑的液体滚过舌苔、滑下喉咙。

这感觉很奇怪，还非常恶心，像是有软体动物钻进嘴巴、爬进食道。

王菲霏捂着嘴，频频干呕，眼泪都下来了。

宋岚妗扶住她，边说着“没事的”，边替她顺背，在宋岚妗的安抚下，王菲霏渐渐缓过来，勉强的挤出个笑，道“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你别逞强，先歇歇。”

王菲霏顺从的被扶到病床旁，躺了上去，眼睛不自觉的寻找尹非凡，就像怕黑的孩子寻找父母。

尹非凡调整位置，让王菲霏能看到他，然后对其他人说：“我守着就行，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钟屏小队和姚喇走得最干脆，其他人多少有些犹豫，磨磨叽叽许久，才陆续离开。

他们拖延着不肯走的原因很简单，阻断药剂的效果关系着悬在大家头顶的那把无形之剑会不会掉下来。

性命攸关，自然想第一时间看到结果。

没赖着不走，是因为尹非凡一开始便划下了道。

他不是做慈善的，除了王菲斐和配合研究的姚喇，其他人想要阻断药剂，必须拿有用的东西或情报来换。

拿不出尹非凡要的东西，赖着也是白赖。

药剂下肚十分钟，王菲斐的喘息声变重，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开始出现药物反应了。

尹非凡立刻来到床边，跳上小凳子，边观察王菲斐的变化边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不痛，"王菲斐喘了下，继续道："但很难受。"

尹非凡细问她哪里难受，王菲斐自己也搞不清楚，东一锤子、西一榔头，慢慢的把自己的感觉说与尹非凡听。

她说得很乱，前一句还在说喉咙干，下一句就跳到手脚发麻，怎么个麻法还没说清楚，又说痒，可问她哪里痒，她又说不上来。

尹非凡很有耐心，记下她说的每一句话，并进行梳理，尽可能准确的记录下王菲斐的感受。

她的状态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恶化。

先是不受控制的卷曲身体，接着惨叫，撕扯衣物、被子、床单等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再后来，发疯似的打滚、用头撞床。

为免她伤到自己，尹非凡不得不进行介入。

用药后半小时，王菲斐失去挣扎的力气，散发腐臭味的红褐色污血从每一寸皮肤冒出，不多时便在身体表面结了一层软痂。

在尹非凡的安排下，天启替代专业设备，实时监控王菲霏的生命体征。

王菲霏的身体被软痂包裹后不久，天启忽然发出警报。

意识交流极快，一念功夫，尹非凡便了解清楚王菲霏现下的情况。

厚厚的软痂阻碍了污血的排出，增加了身体负担。

若放任不管，这些难以排出的污血将被逼回体内，并顺着血液循环流经王菲霏全身，使已经受过一次重创的身体再受冲击。

一旦发展到这步，王菲霏怕不是要当场畸变。

不能放任不管！

尹非凡捏了个大石缸，取出存于纳物空间中的饮用水，灌满，随后凝聚石手，将王菲霏抓起，扔进缸里。

“哗啦——”

持续的痛苦把王菲霏折磨得神志不清，入水后，直直沉到了缸底。

尹非凡见状，重新捏了四只成人大小的石手，两只石手架起王菲霏，另两只接过他拿出的毛巾，勤勤恳恳的擦洗软痂。

软痂成片成片剥落，新的污血渗出，浑浊了缸中清水。

待不再有污血渗出，尹非凡捞出王菲霏，与此同时，王菲霏混沌的意识缓缓恢复，直至清明。

“醒了？能动吗？”

王菲霏动动胳膊腿，虚弱的说：“可以。”

“那就好，你衣服都湿了，擦干换身干净的吧。”

说着，尹非凡拿出两块干净的大浴巾，一套衣服，摆在床头柜上。

想了想，他伸手一抓、一捏、一抛，盛满污水的石缸被裹成中空的蓄水球，被一只大石手抓着提到门外。

尹非凡原地捏了个石盆，装上干净的水，放在一边。

做完这一切，尹非凡走出房间，带上门。

王菲霏太过虚弱，在里面磨蹭许久，期间，尹非凡好几次听到低低的啜泣声。

小半个小时后，收拾妥当的王菲霏打开门，冲候在外头的尹非凡勉强的笑笑，“小尹，我好多了，谢谢你。”

从喝下药剂到现在，不到两个小时，王菲霏却从标准体型瘦到了皮包骨。

几乎覆盖全身的藓斑消了下去，但并未恢复原样，而是留下一块块深浅不一的灰，皮肤更是松弛得像七八十的老妇。

这模样，并不比服用药剂前好多少，唯一的优势是暂时不用担心畸化。

尹非凡呼出口气，“目前看来，药剂有一定作用，你身上的污染被控制住了。”顿了顿，接着道：“但排除污染的过程对你身体的伤害非常大。

想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常规方法行不通。

我会进一步研究，找找辅助恢复及进一步消除污染的办法，但最终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王菲霏眼睑半垂，轻轻的点了点头。

尹非凡经历的事多了，自觉是个淡漠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依旧有些于心不忍。

一个妙龄少女，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先是满身藓斑，狰狞若鬼怪，现在又是这幅骨瘦老妪的模样，心中滋味，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叹了口气，尹非凡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得让她回去歇着。

王菲霏点头应了，却没立刻回房，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又有了神采。

“小尹，能不变成吃人的怪物，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就算以后就这样了，也没关系，真的，我没关系的。”

尹非凡沉默了会儿，“嗯”了声。

待王菲霏回房，他单手抓着装了污水的石球，走进另一个房间。

有事挂念，闯界者们回来得特别早，等看到王菲霏的模样，一个个的，全沉默了，尤其是那些也有了症状的人。

他们的想法，全写在了脸上，尹非凡直接道：“结果你们也看到了，阻断药剂确实能帮助排出污染物质，但也会损伤服药者的身体。

要不要跟我换，换了用不用，什么时候用，都想清楚了。”

姚喇摸摸下巴，笑嘻嘻的说：“这药剂，有我一份苦劳，我肯定是要的。”

尹非凡点头，手一划，一支药剂凭空出现在姚喇眼前，姚喇眼疾手快的将之接住。

钟屏紧接着道：“我们这边收集到的情报，都愿意与先生分享，只望在我们需要时，先生能匀些药剂给我们。”

“可以。”

有二人带头，众人纷纷表态。

不管心中如何作想，说出来的话，意思都跟钟屏差不多。

次日，众人收拾妥当，按照尹非凡规划的路线，前往下一个驻扎点。

到地方后，闯界者们放下睡袋等行囊，轻装出门。

尹非凡今天也打算出去探索。

一来，这附近有一处赛西瑟旗帜留下的站点。

小天启虽能干，但也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让它们监视监听、探索地图、寻找明确标的物都可以。

但要小家伙们完全自主判断，就有些为难它们了。

二来，他需要转换下心情，找找灵感。

尹非凡想得很好，但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谁也没想到，太平了好些天的吹笛人为他们准备了一份超级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