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祁无心，男，是一条加班狗。W市辰星微弱时我在加班，华灯初上时我也在加班。每天披星戴月，奈何仍然升职困难，加薪无望。

炎霜，我的好哥们。当年校园风云人物，现在是个古董鉴定师，已经过着住着大平层、开着豪车、CBD大厦顶楼办公的日子。

他给我支了一招。对我说，不行就冲第二职业好了，现在直播业发展那么好。记得你读书那会唱歌挺好听的，去当个主播，一个人赚两份钱，试试看。

主播？是不是就是“家人们，下面的小红心点一点，加个关注哈。”“原价八千八，我把价格打下来了，现在只要9块9，还包邮！家人们快去抢！”

“不太好吧，我又不是表演系毕业。让公司知道我接私活，还得了？”我摇了摇头。

“我倒知道有一种音频直播，不露脸，类似电台FM主持人那种。直播页面可以看到听众发的消息，也可以让听众上麦一起聊天。”炎霜兴冲冲地解释。

“视频直播都那么卷了，这个听起来冷僻啊。”我犹豫说。

“有一个平台，视频直播和音频直播都在一个app上，流量不用担心，蛮火的。”炎霜十分坚持。

我不想驳了老友的面子，只能假装答应下来。“好吧，要有时间的话。你也知道我每天加班到很晚。”

炎霜笑了笑，“你越加班，就会有更多的无用加班。把你那闷葫芦的性格改一改，每个月多小几千不成问题，就相当于升职了。”

炎霜强势，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在之后的几天，炎霜那边没有消息，我也微微松了口气，继续像普罗米修斯般每天调研、自查、开会、总结。

我上班的地方在离市区几公里外的老城，这里秋天是极美的，笔直的大道两旁都是红枫树。我就在树篱墙后的一栋老式小楼上班，颇有点民国的风格。公司给安排的宿舍则在小楼不远，其他的同事因为都是w市的人，基本不需要宿舍，老板曾语重心长拉着我说“小祁啊，公司最看重你，给你安排了住宿，你看看其他同事哪个有你这样的待遇，好好干，你还年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就这么前途不可限量地早出晚归过了5年，眼巴巴看着每天织毛衣的张姐升了副经理，看着一下班就踩着恨天高去蹦迪的小林当了部门主管，而我还是那个我。

以后呢？我还会是公司那个底层小祁么？部门主管也好，副经理也罢，也不过多了几千一万嘛。如果可以用第二职业弯道超车，也是美事。

我有个习惯，工作累了，就从办公室茶水间窗户眺望住的小区的广告牌，上面是一个不知名的女星，一脸职业假笑，下面写着“明天，你准备好了么？”晚上，广告牌亮起来后，那几个字格外刺眼。

明天，无非是更多的文件、重复吃的豆浆油条、以及翻来覆去的会议。有时候，真的期望有个哥斯拉撞破那面广告牌，一路电火花地戏剧性冲到我的面前。那个时候，哥斯拉会嗷的一口把我吞掉吗？也许更坏，它会问我“明天，你准备好了么？”

我正喝着纯净水望着窗外出神，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祁哥想什么呢？吃点梅干么？”是隔壁工位上的全熙，是一个很可爱的妹子，说话声音又嗲又甜，还经常分发各种小零食，大家都很喜欢她。虽然比我晚进公司，但分到一组项目时，总是她是组长，现在连新人都比不过了，以后是不是该叫一声熙姐。

“不用客气，全熙。我在想，上午的ppt几组数据还要细化一下，我先忙哈。”我社恐地走开了，脑海里又浮现出炎霜的话“把你闷葫芦的性格改一改，每个月多小几千不成问题。”

想着炎霜，晚上就接到了炎霜的电话。

“还在加班啊？别加了，出来，九山饭店等你。”

我看着办公桌电脑上密密麻麻贴着的黄色便签纸。今天有17项工作，才不过做到了15项，偌大的办公区只剩下我和老黄，老黄虽然叫老黄，年纪也不过22岁，因为刚进公司，乱七八糟的杂事都交给了他，跟一头老黄牛似的，所以叫老黄。

他正埋首在一本蓝色文件夹中，旁边是吃了一半的猪脚饭外卖，和一包全熙送的梅子干。

“我先下班了，你也早点下班。”我冲着老黄打了个招呼，他像是梦中呓语般回了我一句，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和现在的我自己。他恐怕还不知道，这次项目组组长还是全熙吧。

晚上的风特别凛冽。深秋了，街道上还有糖炒栗子的的香味。

几个小情侣在一个烤栗子摊上排队，互喂栗子，和刚才停尸房般的办公区截然不同，办公室永远都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是干净的正义凛然的不夹带一丝情感的。

大学时期也曾经谈过一段恋爱，但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打了一辆车，我到了九山饭店。找到包厢，发现炎霜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这人上了年纪，皮肤皲裂枯黄，穿着朴素。炎霜今天心情大好，他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对着那个中年男人说“就是他！唱歌弹吉他什么都会，交际圈也窄，是很放心靠谱的。”

交际圈窄？放心？靠谱？

什么情况？

中年男人上下扫了我一眼，点了一根烟，“多大了？”

我突然感觉怪怪的，“27......”

炎霜还在旁边起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不是一惊一乍的。”

我朝炎霜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眼神，炎霜却还在傻乐。

“别紧张嘛，来，坐。”中年男人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

我只好挨着他坐下来。

“你这个朋友这么容易紧张，真的能成么？”中年男人说。没等炎霜回答，他又继续说“我叫张秉前，你叫我老前就行。”他吐了一口烟继续说，“听说你想在喜牛app唱歌，当主播赚钱，很好，年轻人是该上进，但是主播不好当，你知道的吧？”

我听着有点发毛，这是话里有话啊，想干嘛？

炎霜，你小子不会把我卖了吧你。

炎霜此刻也坐了下来，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新主播要有流量，就得有人推，也要能留得住，我看你说话吞吞吐吐，这锻炼的路还很长啊。”老前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戏谑。“我这里有一个深夜主播的空，流量粉丝都是现成的，每天1个小时，一个月底薪一万，不含打赏，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底薪一万？有这种好事？

我有点怀疑这是什么新型诈骗，“请问您是喜牛官方的人么？”我尽量客客气气地问。

“哈哈哈哈，喜牛官方？我这里办事有3个不，你记好了，不要问，不要挖，不要传，不违法犯罪，有钱，你能做到么？”

“无心可以的，对吧？”炎霜推了推我。

“嗯。。。好的。”我点了点头。

“我和小霜也是老相识了，他极力推荐你，我也给他这个面子，你可以先试试看。小霜会跟你讲规矩。你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先把这份协议带回去，想清楚了，签好字，找小霜，我也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中年男人起身准备离开。

“张总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这家店又新出了几道招牌菜，口碑不错。”

“下次有机会吧，你们不用送了。”中年男人拎着公文包出了包厢，炎霜拎着一袋包裹送了出去。

过了几分钟，炎霜才回来，手里已然空了，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我，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连好兄弟也不相信啊？瞧你那扭扭捏捏的样子，刚出社会啊？”

“不，有陌生人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你以后当主播了，全是陌生人，我也要一个个给你介绍么？多大的人了，好在张总是个好说话的，你啊你啊！”

我把协议摊开，才发现有二十几页，一阵头疼。

炎霜一把夺过来，“别看了，服务员！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