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龙宫。
龙宫大殿内外到处张灯结彩,香炉熏炉随处可见,在殿内中央的路道上更有崭新的地毯铺就。
越是深夜,龙宫之中越是热闹,有搬运酒坛的虾兵蟹将,也有增添萤石夜珠的蚌女鲛女。
由于大殿还在装饰的缘故,四海龙王和贵客都在偏殿吃茶闲谈。
此时,未来太子妃所在的闺阁内。
敖烈目眦(zi)欲裂的看着未婚妻与野男人在闺阁中欢愉。
虽只能看到万圣公主的侧颜,但那放浪的姿态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感知到敖烈过来,站在万圣公主身后的九头虫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狂浪起来。
一阵低吼过后,九头虫肩膀上的两只副头忽的扭转过来,两双邪魅的小眼直直的看向呆立当场的敖烈。
“桀桀桀桀!”
放肆的大笑从两只副头传出,似在嘲讽即将新婚的三太子。
“奸夫**安敢如此欺我!!!”
敖烈只觉脑袋嗡鸣,心口仿若有火焰炙烤!
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面前这对狗男女!
取出玄光宝剑,敖烈对准九头虫的后心,就要一剑将之刺个通透。
手腕爆发出十二分的气力,三太子的剑锋迅疾无比!
九头虫恍若未闻,中间的脑袋都未回转,只是笑的愈发肆意起来。
在九头虫眼中,敖烈使出全力刺来的一剑,有如三岁幼儿打来的拳头一般,丝毫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两只副头张开唇口,下一瞬有无声的尖锐刺鸣冲进敖烈的脑海。
神魂震荡,如遭重击!
距离九头虫后心还有二尺之距,敖烈身形一颤,跪倒在地。
长剑脱手掉落,脸色苍白的敖烈再无一丝力气站起。
“公主,三太子过来看你了,你要不要与他打声招呼?”
说着,九头虫搀扶起万圣公主,转了个身。
“不要!”
万圣公主刚惊呼一声,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憎恶的三太子。
“为何不要?你是我九头虫的相好,这三太子不过是仗着势大想要强娶你,如今公主不必再怕,有我九头虫在,莫说这条小龙,便是龙王当面我也不惧!”
言罢,九头虫揽住万圣公主的腰肢,肩膀上的两只副头往前倾伏,在副头微张的唇口中,丝丝缕缕的热气吹打着万圣公主的双耳。
拉住九头虫往下挪移的手掌,万圣公主喘着气道:“你当真不要命了?”
推开与自己紧密相连的九头虫,万圣公主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敖烈,说道:“我们快离开这里,等到了碧波潭,我让父王招你为驸马,你我也好做一对神仙眷侣。”
九头虫笑着点点头,路过敖烈身旁时,九头虫眸光一冷,抬脚将敖烈踹倒一旁。
目送万圣公主与九头虫离开,好半晌敖烈才缓过劲来。
摇摇晃晃的从地面上站起,敖烈想冲出水府外,却又跌倒在地。
剧烈喘息着,敖烈忽然大笑起来,不过笑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欢喜,只有无尽的讽刺和羞辱。
跌跌撞撞的出了阁门,一路所过之处尽是灯火辉煌,到处都洋溢着成婚前的喜气。
偶遇前来赴宴的宾客,宾客们也都拱手相贺。
“恭喜三太子,贺喜三太子。”
“预祝三太子早生龙子,福运绵绵。”
充满讽刺的声音不断在敖烈脑海中回荡,待来到殿前时,殿内张结的彩绸和各种喜庆的装饰映入眼帘。
珠光彩绸,熏香的气息,还有殿中央伫立的赤白双龙戏水彩雕。
那彩雕的寓意和凡俗张贴的囍字一般无二。
站在殿前,敖烈第一次觉得这些东西是如此的晃眼,那些凡是新婚添置的东西,似乎都浮现出了九头虫和万圣公主愉悦欢叫的画面。
“啊!!!”
敖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憎恶,伸手便将殿前伫立的香炉推翻。
接着是桌案彩雕,玉笼彩绸。
一顿摔砸撕扯过后,敖烈取出一颗离火丹,伸手将其扔到散落在地的彩绸之上。
火焰在敖烈瞳孔中升腾,那里面尽是九头虫和万圣公主欢愉的映像。
走到殿前,敖烈看向倾倒的玉笼,朱安的新婚赠言在他脑海中浮现。
看着火焰包裹玉笼,敖烈漠然的收回目光,迈步走出大殿。
在此刻,任何事情任何后果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将胸中压抑的怒火释放出来。
......
龙宫偏殿。
西海龙王敖闰正与雷霆都司元命真君谈笑,旁边其他贵客也都交头接耳笑的欢畅。
右侧席间,朱安正探头侧身,和临坐的西海大太子敖摩昂互留手符番号。
正值此时,有水将匆忙进到殿内,见到上首坐着的敖闰后,水将惊慌道:“启禀龙王,大殿突然失火,卑职发现后即遣兵将引水灭火,但火势太大,且是离火烧着,如今...”
上首,敖闰霍然站起,仙识铺盖间,便看到了已经烧成一片狼藉的大殿。
下面,水将继续道:“如今火虽已扑灭,但殿内的布置也都烧毁了。”
“好好的大殿怎会起火,还有你方才说的离火又是怎么回事?”敖闰皱眉喝问道。
“是三太子,三太子说火是他纵的,与别个无关,而且灭火时三太子在旁阻拦,不让卑职带兵前去灭火,所以才未能及时阻止火势蔓延。”
“烈儿?”敖闰震惊道:“他为何要纵火?”
不等水将回答,敖闰转首对敖摩昂命令道:“摩昂,你速去唤敖烈过来!”
刚准备坐下,敖闰忽的想起了什么,忙站起问道:“殿前放的明珠可曾救出?”
水将忐忑不安道:“明珠...明珠被火烧毁了。”
敖闰呼吸一滞,而后怒问道:“当真是三太子纵的火?!”
正在水将冷汗直冒时,一道漠然的声音自偏殿外传来。
“火是我纵的,明珠也是我烧毁的,与别个无关!”
偏殿入口,敖摩昂拉住敖烈的胳膊,却被其一把挣开。
“大兄不必多言,此事本就是我亲手所为,自当由我承担后果。”
面色苍白的进入殿内,敖烈抬头看了眼敖闰,然后伸手掀起衣袍前摆,屈膝跪在了地上。
深吸口气,敖闰左右看了眼殿内的宾客,然后一字一顿道:“你为何纵火?”
敖烈沉默不语。
“为父在问你话,你为何纵火?”
敖烈依旧不发一言。
正当敖闰气急想要发飙时,场中忽有一言响起。
“龙王且莫急着追问,依在下看,三太子想必是头次成婚,心中难免激动,就多吃了点酒,醉酒之下这才无意犯下过错,情有可原。”
敖闰看向右侧,起身为敖烈辩护的正是前来赴宴的朱安。
点点头,敖闰重新看向敖烈,问道:“可是如此?”
敖烈牙龈紧咬,双拳紧握,刚想压下胸中郁气,便又想起了九头虫临走时踹他的那一脚。
“不!火是我故意纵的!那碧波潭的贱人和一个野夫苟合,被我撞见,一怒之下这才烧了大殿!孩儿话已至此,要打要杀全凭父王发落!”
敖闰闻言额头青筋一阵暴跳,手指着跪在场中的敖烈一阵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着先前还与自己谈笑风声的敖烈,朱安叹息一声,再度起身说道:“龙王,即是如此,就更情有可原了,三太子是因新婚前夕撞破未婚妻偷情,情绪失控之下,这才纵火烧了大殿,殿中明珠只是殃及池鱼,若三太子知晓殿前有明珠,必不会纵火烧殿。”
朱安话音刚落,就见敖烈转头朝他看来。
“朱兄不必再说了,能与朱兄结识是我敖烈的幸事。”
说完,敖烈转首看向敖闰,说道:“父王,明珠确是我亲手烧的,孩儿所受屈辱之大,已无脸面苟活于世,与其...”
“够了!”
敖闰怒喝一声,言道:“敖摩昂!把他给我关入水牢,待朝会之时,押去天庭由陛下发落!”
客座席,朱安看着毫无惧色的敖烈,一阵无言。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感情他之前打的预防针全都白打了!
再看其它宾客,全都无了先前的喜气模样,个个都缄口少言,静静的看着这场大戏。
等敖摩昂押着敖烈出去,元命真君率先告辞,其余前来赴宴的宾客也都纷纷请辞离去,待到最后,场中只余几位龙王和朱安未走。
叹息一声,朱安摇了摇头,起身拱手一礼,也跟着离开了偏殿。
出了偏殿,朱安拦住一队虾兵,问了几句后,便朝着虾兵所指方位行去。
来到龙宫水牢附近,正好看到陪敖烈说话的敖摩昂和敖荣。
静待片刻,等三兄弟聊的差不多时,朱安方才抬步走去。
“大太子,二太子,三太子。”朱安拱手道。
敖摩昂点点头,道:“先前多谢朱天使为舍弟说情。”
朱安摇头道:“我与三太子相识甚早,早与之当做友人看待,实不忍看他做下傻事。”
叹息一声,朱安向前一步,看着敖烈道:“三太子,需知人心隔肚皮,龙心也是,谁又能想到那万圣公主会和他人有染?若换做其它两位太子,也不会知道,三太子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知根底的女子而伤神呢?”
旁边,敖荣点头附和道:“朱兄说的是,当初你和那骚蹄子不过见了一面而已,你哪会知道她外面养了多少野夫?要换做二哥,别说新婚前夕逮到她和野夫厮混了,就是一群,二哥也不会生气,该成婚照样成婚,成婚以后有的是机会拾掇她!”
瞧着敖荣还有些兴奋的模样,敖摩昂抬腿就给他来了一脚!
不管嗷嗷痛呼的敖荣,朱安无语道:“我之前说过的话可见三太子是没往心里记,当时我是如何说的?
我说无论遇到什么欣喜事、羞辱事都能三思后行,保持冷静淡然的心态,做到洒脱坦然,便是遇到不忍之事,也能一笑置之。
三太子倒好,刚谢过我这赠言,转身就烧了大殿,你这让我说什么好?”
忍?如何忍,这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敖烈面露凄然之色,悲戚道:“我的感受你们不懂,你们若能感同身受,就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了。”
“你们能明白一个新婚前夕彻夜难眠的丈夫,欣喜的想要前去和未来妻子幽会,结果却发现她和一个陌生男子欢愉的心情吗?”
“你们不能。”自嘲一笑,敖烈继续道:“你可知道那对狗男女有多可恨?”
“那野夫将我打倒在地,然后当着我的面...”
“......”
朱安张口无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白龙现在是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以至于产生了大面积的心理阴影,难怪会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你知道吗,这许多年里,她还常用手符和我联系,说她多么期待和我大婚的那一天。我说我也是,之后就一直期盼着那一天到来...”
“......”
听着三太子凄美的回忆,朱安想要劝慰,却又无从劝起。
现在想来,也只有铁扇公主能理解敖烈的心情了。
想到铁扇公主,朱安心中一动,开口道:“三太子,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有一嫂嫂,却和你经历颇为相似。”
沉吟片刻,朱安将牛魔王出轨,铁扇公主心痛如绞的故事说与了敖烈。
听完朱安所讲,敖烈双目呆滞道:“同样是公主,为何区别如此之大。”
“......”
侧重点不是这里吧!
朱安连忙打断敖烈偏离正轨的思绪,劝解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女流之辈尚且能隐忍下来,大不了一拍两散,各奔东西,这又有什么?三太子又何必自寻烦恼。”
“像三太子现在这样,到最后笑的最肆意的还是万圣公主和那野夫,这何其不智?”
敖烈思索片刻,说道:“朱兄所言有理,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
朱安话音一滞。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做,你都把路给走死了,还能怎么做?
两人相对无言。
对视半晌,朱安拍了拍敖烈肩膀,说道:“没事,我观三太子面相丰润,想来必能逢凶化吉,遇难逢生。”
顿了顿,朱安笑道:“三太子若躲过这一遭,日后可莫要再冲动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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