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浔深处,海潮涌起,魔物复苏。
它们带着不可名状的恶意,蠢蠢欲动。
熟不知,林默浔本身也被做成了浮标。
随着一阵奇异的波动,林默浔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一片翻涌的潮水。
他的武士刀从手中滑落,那曾经握在手中的利器,如今静静地落下。
水面之中轰然掀起了一个漩涡,要把什么都吸进去。
黑潮蔓延开来,如同夜色中的墨渍,迅速扩展。
即便是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莉娅魔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所吞噬,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在那片不断扩张的黑潮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存在。
它蠢蠢欲动,即将破水而出,将自己那未知的形体展现在这个世界上。
一股压抑而神秘的力量在积聚,让整个五浔之渊都为之颤抖。
花伞在空中缓缓旋转,其表面流动着微光,准备再度施展「十四行诗」。
他打算把黑潮轰到残血,然后再做打算。
这鬼地方闹出的风波已经够大了,若是再吸引更多势力的关注,局面到时候会不好收场。
黑潮之前提到过任务。
既然他和那位女士认识,那么说不定,黑潮自己也有任务。
他的任务是什么?
沈渝若有所思,口中毫不意识地低语:
“别放弃,黑潮。”
明明是很浅的声音,穿越了风浪的呢喃,使得周围的水域轻轻震颤。
水面微微皱起,像听到了似的,扩散地表的水域很小幅度地收缩了一下。
能听到?
沈渝感到一点点惊喜。
他发现了某种既视感:
可以沟通。
那就方便多了。
虽然他的话疗,比起心理老师来说根本是天差地别。
“黑潮,我知道你可以听到。听我说。”
花伞举着伞的姿势停了停,最终跃至潮水边缘。
“你有我们,我们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丢下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眸中似乎闪了闪。
沈渝便意识到了这是他的真心话。
那是一种深沉而真挚的情感,不容置疑。
他不是会哄人的骗子。
如果黑潮不放弃,他就势必要救黑潮。
算了,去掉如果。
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其实就想救黑潮。
“我觉得你在解救那些任务者,但同样,你也需要被解救。”
他的话语中既有对黑潮能力的认可,又夹杂着对他的深切关怀与理解。
四周的环境呼应着他们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
潮水不再安静,它开始蔓延,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掀起狂风巨浪。
区域化的海面上空,暴风肆起,乌云密布。
“你在害怕什么?林。”
波涛更加汹涌,大雨如瀑布般淋了过来。
花伞蛮有情调地,在旁边给沈渝撑起小伞。
“会害怕伤害我吗?”
“要是不害怕,刚不是让我躲开吗?”
“还是说,连这个都怕。”
“那我还是比你胆大一点。”
“毕竟胆大的人可以救你。”
黑潮:???你就扯吧,当我不能回击是吧。
在水中即便发出声音,也传不到水面。
黑潮这样反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分了些神。
真的是。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突然就没有被什么给遏住的那种感觉了。
他的枷锁被无形中解开,让他能够自由地呼吸。
回首往昔,又清醒回来。
他伸着手,抓住了海底那柄冰冷的刀柄。
在那个时代,他被称为兵器。
是外人觊觎的目标。
而现在,有几个人却想跟兵器当朋友。
真是不思议的生活。
「五浔深处」
无形的风拂过潮面,形成一圈的涟漪。
但这股风并非来自海面,而是自海底深处悄然卷起,旋转、汇聚,最终形成巨涡。
在这风暴狂舞、水波不息的水面之下,黑潮矗立于一片未知与混沌之中。
他的面前,一只庞大而古老的深渊海妖缓缓显露其狰狞的尖角。
海音回荡,浪声起。
刀歌响彻寒渊,冷锋斩浪,光华照幽冥礁。
古鞘沉睡今朝觉醒,锋芒毕露时。
每一滴水皆蓄势,
每一漩涡怀剑意。
浪尖起舞,刀光如织,切割泡沫,裂深渊谧。
如同海燕穿云,跃上波峰,直冲那海妖的咽喉。
刀歌四起,斩断了海妖喷涌而出的怒吼。
他与海妖的每一回合交锋,都激荡起足以撼动天地的狂澜。
不仅仅是刀与鳞的碰撞,更是意志与力量的激烈较量,连海神也不禁要侧目观战,见证着这场史诗般的对抗。
“轰隆!”
风暴愈发猛烈,更加狂暴无常,将这场战斗包裹在一片混沌之中。
海兽发出撕裂的悲鸣,在黑潮那凌厉无匹的刀法下,被斩断的鳞片缓缓沉入海底。
相对于海底的动荡,此刻寂静无声。
暴风的风眼,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随着爆发的加强,风眼才逐渐形成。
大致是一个圆形的区域,在那里,风力几乎为零。
风平浪静,甚至能云开见日。
浓厚的水元素,让他的刀附上充斥着源源不断之力。
潮水平面,从深深的海底开始,逐渐从水下掀起一朵巨大的浪花。
像是厄瓜多尔黑玫瑰。
独一,无二。
海面上,凌风独立,衣袂飘扬。
“欢迎回来,我飓风里的英雄。”
黑潮从狂野的飓风里面站起来。
他目视前方,来到两人跟前。
“你的小秘密太多了。”
沈渝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戏谑,却也不乏真诚的好奇:“不过现在更想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他挺在意这件事。
“我的‘任务’,若要形容,便是诅咒。它让我亲眼目睹族人一次次被黑暗吞噬,化身为令人畏惧的魔物。”
“它也是吗?”
花伞指了指在潮水里面冒泡,不断下沉的诅咒牺牲品。
“有种力量在阻止他们。不仅不会让人如愿以偿完成任务,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巧合,捉弄他们,阻碍她们。”
他的话语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悠远的记忆中缓缓抽出,带着不可言说的重量。
“时间一到,就会成为魔物,制造更大的灾难,让更多人会沦丧。”
“你一直在帮忙。”
沈渝看向黑潮,眼神中满是肯定与敬佩,他知道这份坚持背后,是怎样的坚韧与不易。
“实际上,任务都是他们的潜在愿望。”
他继续解释,语气中带有一丝无奈,“就算实现任务,那也是一个谎言,他们第二天都会变成泡泡。”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每一个任务都标注着倒计时,迫使他们不得不在有限的时间里,去追寻那些或许永远无法触及的梦想。
而那也只是短暂的幻象。
他们仍旧逃脱不了被执念束缚的命运。
他们经历了一切,或达到,或失败,最后终将是泡影。
拼尽全力,以为触碰到成功的那一刻,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虚妄,一场幻梦。
未免有些命运弄人。
他们现在的幻象般的身体,只是一个期货,原本的身体早已经不存在。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能再往前了。
非要往前,就会变成魔物,赎给恶魔。
期货到期,就要支付代价,付不出涨价若干倍的代价,灵魂也将万劫不复。
这就是和恶魔交易的代价。
向前一步是深渊,退后一步是遗忘。
在那一天,他们的身体状况像是回溯到了过去,来到没有经历过那场劫难之前。
他们并没有死亡的印象,他们的记忆在这片冥河之中直接被删除掉了。
接下来他们带着任务,将过去的时间ctrl C到现在的时间,走向新的终点。
黑潮知道完不成任务会变成泡泡。
他的这份知识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源自于无数次成功的见证——
那些被他温柔以待的心愿。
然而,对于他自己而言,命运似乎布下了一个巧妙而又略带讽刺的谜题。
黑潮发现自己总是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他不断地在一张张空白的纸上跌落,留下一个又一个空洞的印记。
他穿过无数张纸。
在过去的好长一段时间,反复地前往可能的未来,来到了沈渝他们的世界。
“你的愿望又不是想他们变成魔物。”
花伞说着转了转伞,好看的伞面却遮不住言语间流露的淡淡忧伤:“可你也没实现。”
雨丝细细密密明显,落在三人共撑的小伞上。
明显,一把伞撑不下三人愁。
“所以我也被下了蛊。”黑潮冷静地说。
沈渝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问:“愿望完成的话,你会消失吗?”
黑潮沉默了,眼眸深邃。
内心的挣扎犹如海浪拍打着岸边,一浪接着一浪,既渴望解脱,又害怕失去。
他有那么一刻,不想要自己的愿望。
花伞:“怎么说呢,你已经变过魔物一次了。”
沈渝:“总不能又有一个新的愿望吧。”
花伞:“那可不能实现了啊。”
沈渝:“比起泡泡,你还是变成魔物吧。至少不会消失。”
这两人一唱一和。在说着极其伤天害理的话。
但他们确实在考虑不让他消失的办法。
黑潮看着两个人匪夷所思地伤起脑筋,略带无奈地插入回答:“要接触到任务,起码得到海下。”
“也就是你不会走了?太好了!”
“好耶!”
他做好了决心,斩断这份怨念,不然怨念只会不断膨胀,滋养着那潜伏于深海的海妖。
让所有人实现梦想,这愿景固然美好,却太过理想化。
每个人的梦想有些人的梦想如同万花筒,纷繁复杂,不一定靠谱。
不是所有梦想都值得或能够被实现。
至于让所有人回到过去,那也只是命运弄人。
地面上那摊海潮,他同样有目共睹。
他那个世界的族人,跳出了世界线的走向,与基准的世界线相悖,身上引发出奇奇怪怪的现象。
当越来越多的人变成魔物在这片地域上横冲直撞,就会引发连锁反应。
此时将会降临海潮,将这片区域的人集体打包到一个时空,进入那个世界。
他需要让浮标消失。
那就自己得先放下执念。
然后消除这个由大家汇集而成的恶念巨兽。
但是这样,大家的执念就会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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