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飞墨吃饱喝足,一人一魂一熊往飞墨所说的地方而去。
飞墨眯着眼睛仔细辨认路,她叹气,还是得靠鼻子,陆理看她动作,心下明白,取出一个小机器招呼她,“过来。”
飞墨凑到陆理身边,陆理给她测了测度数,很快找出材料做好一副眼镜,她第一次做,但是理论基础在,飞墨和陆昭好奇地看着,很快,一副竹框眼镜就架在飞墨的鼻子上。
眼前模糊的一团清晰起来,飞墨能看到笑着看她的陆理,和陆理身后站着的女子,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飞墨没有问,她新奇地往四周看,往天上看,原来她生活的世界,是这个样子,她虽嗅觉灵敏,可闻到和看到还是不一样的。
陆理和陆昭很有耐心地等待,飞墨像是盲人得见光明一样,陆理很理解,飞墨在大熊猫种群里也是近视眼中的近视眼,她度数很高,估计以前全靠鼻子。
陆昭笑道,“姐姐,这是何物?”
陆理现场教学,“眼睛难以视物,多因折射不足的缘故,光线入眼,因眼部先天构造或后天病理而成像于视网膜前,所以模糊,眼部无法改变时,便只能从光线入手,此为凹透镜,精准发散光线所用,使恰好成像于视网膜上,所以清晰。”
陆昭已经学过眼部构造,她感叹,“原来如此,姐姐真厉害。”
陆理笑,“在我的来处这是最基础不过的理论,所以我也不比妹妹厉害,只是我幸运些,生活在我的时代,妹妹倒霉些,生活在封建男权社会。”
人的发展离不开环境,陆理生活在和平年代,科技社会,家庭幸福,天才一世,她有数不清的选择,可读万卷书,可行万里路,可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兴趣爱好中,她完全可以忽略外界的声音,只专注自己的事业。
可是生活在封建男权社会中的女性,并非如此,她们自小便被关在后宅,所见不过三寸天地,所思不过嫁娶逢迎,所谓从父从夫从子,尊君尊帝尊神,她们身上背负的,何止四座大山?自小便被压在丘峦之下,如陆昭一般,能生出反抗的心思,已是极为罕见。
此世间天道何其不公?以百倍于对付齐天大圣的手段对付一个个弱女子?陆理撇了一眼天,仙侠神魔,天道规则,这些东西既然同处一世却闭眼装瞎,任由畸形制度大行其道,那便承担起这份因果吧,他们离道可远得很,离死倒是该不远了。
陆理回头,有些怜惜地摸摸陆昭的头,她这十几年,太过艰难,明明她更先进,可她却需伪装成落后的模样,只因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常态和主流,而一人,若想引道改流,难于上青天。
陆昭说她才是这个时代的异类,陆理叹气,这话让人心疼。
陆昭似乎明白陆理叹气的含义,她抿嘴笑,“姐姐,我也很幸运,我遇到了你,这些天我仔细想过,若非遇你,哪怕我无性命之忧,哪怕我顺利为妃为后为帝,哪怕我残酷镇压各方势力坐稳帝位,可男权社会女帝当位,这是无法缓和的矛盾,权力中枢和下行权力机构内耗敌对,我不会有大的政绩,纵使我拼尽全力为女子谋求福利,可我一人,最多辐射宫廷京城,只要我老我死,男子定会发起反攻倒算,甚至加倍欺压于女子,最终还是不能久明于天下,可如今,我看到了希望,若先苦后甜,哪怕苦甚,我亦甘之如饴。”
陆昭想说,陆理很像她的眼镜,从此她看问题看世界都更加透彻,但是陆理大才,仅仅比作眼镜有些不妥,所以她未曾出口。
飞墨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半懂半不懂,她挠挠耳朵,“你们俩怎么长得一样?”
陆理和陆昭默契地结束话题,陆理没有多解释,“我们是姐妹。”
“哦!”飞墨恍然大悟,“难怪呢!”
继续前行,快到地方的时候,却突然遇到狼群,他们呲牙咧嘴就要扑上来,陆理急忙打开空间,先把飞墨和陆昭扔进去,自己多看了几眼,发现狼群似乎有组织,像是在巡逻一般,这是狼妖?思索间,最先一狼已扑至近前,陆理进入空间,陆昭急忙上前问她,“没受伤吧。”
陆理微微摇头,“没有,你不要担心。”
她皱眉,问飞墨,“你上次经过,可有狼群?”
飞墨细细回想,“有,可我懒得绕路,我们大熊猫通各类猛兽的语言,我听到他们说快换狼了,我便等了等,趁乱跑进去,神仙,我能打过他们,我母亲可厉害了,我和我哥都可一掌拍死一狼,要不您放我出去和他们打一架?您趁乱进去瞧瞧?”
陆理看向她,“你是不是想打架了?”
飞墨便咧嘴,“很久不打架了,我的熊掌都没力气了。”
陆昭在一边笑,陆理也被她委屈的模样逗笑了,“行了,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回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空间可短距离移动,陆理怕那些狼妖仍在搜寻,直接瞬移到县城外,她们出空间,飞墨大吃一惊,“我们直接到这里了?”
陆理点头,并不解释,这其中理论太过复杂,别说一句两句话,一天两天都解释不清,她着急回去做研究,陆昭飞入玉簪,飞墨是人形,往落脚的地方去。
此城门不远处便是赌坊,陆理一入城门,便看见赌坊旁边围着一圈人,陆昭先行,急急回来,“陆理,有人要典妻。”
陆理快走几步,站在对面的石阶上,果然见人群中间跪坐着个女人,她低垂着头,像一尊雕像,一个瘦长男子正指着她,口出恶言,“有何不能赌的?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女人,是我爹娘给我娶的,当时花了十两银子呢,我睡了这几年,折旧抵五两!”
周围哄笑声不绝于耳,“算你小子良心!”
“睡了几年,一年不到一两银子,这小子赚大了!良心什么?”
“就是,苟家这个还是只不下蛋的,哪里值五两银子?”
瘦长男子急忙瞪向此人,“下不下蛋有什么要紧?你又不娶她!”
就有人摆开摇扇,一副很风流的样子,“也是,朱唇万人尝,玉臂千人枕,就是能生,谁敢认呢?”
他们说话间,暴露了女子未来的去向,这一刻,被夫君放弃的女人仿佛已经变成了娼女,围观男子用视线将她奸.淫百回,她从良家女的群体中被彻底除去,未入青楼,已为荡.妇,何其唏嘘。
有人提议,“你也别典当,一次性买卖,卖了以后就没了,你再想睡女人怎么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租,虽然一次钱少,可这是长久的买卖不是。”
“是这个理,我典妻就后悔了,该租,要不回家都没个暖被窝的人,还是租好,虽说人脏了,可也能用,苟老大,你听我的,准没错。”
周围哈哈一片笑声,污言秽语中,那女子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昭气得不行,“这人竟然典妻赌博,他这妻子押到赌坊,必要……”
说到这里,她停下,不押到赌坊又有什么区别?租妻又好到哪里去了不成?她看向陆理,十分焦急,“姐姐,你救救她!”
陆理神色有些冷,她看着不远处的闹剧,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她在想,这女子为何不动?是因为她动了也无用吗?男尊女卑,天罗地网,将她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边,瘦长男子也有些犹豫起来,赌徒无节操,周围已经有人上手抬起女人的脸,“这长得不错嘛,有股泼辣劲儿,苟老大,你租不租,我出三钱一晚!”
那女子神色淡漠,就有人叫嚷着,“嫂子也别恼,苟老大心疼你呢,好叫你……日日做新娘!”
他说得怪声怪调,逗得围观的人再次大笑,那女子还是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表情。
苟老大,就是那个瘦长男子,他被人说得心痒起来,心想,他先把人租出去,赚了钱再来赌,发了大财再卖贱妻娶美妇,岂不妙极?
这样想着,他开口,“行,那就租,你们谁看上了,先交钱我现在就给人。”
刚才看上的几个人便竞起价来,苟老大红光满面,选了一人,“就你了,咱哥俩这关系,旁人比不了!”
陆理正要上前,就见那女子飞速动作,从袖中拉出一把刀来,狠戾一劈,劈向洋洋得意,正要出租她的夫君后颈。
四周一片哗然,众人不由退后,那瘦长男子脖颈一缩,却没有躲过,那女子劈了一刀,见瘦长男子不可置信地缓缓倒下,她脸颊带血,犹如修罗,握刀环顾一周,神色依旧平淡,震慑住周围的人,无人上前,更退后几步,还有胆小的尖叫着跑开。
女子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又连劈数十刀,直到瘦长男子血肉模糊,惨叫声渐歇,这才握着满是鲜血的刀转身,众人赶紧给她让出一个出口,她面色平静,仿佛身后什么都没有,一身血迹,第一次挺直了腰背离开。
赌坊旁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快!快去报官!”
陆昭惊呼一声,“官府会用酷刑让她游街的!姐姐!”
陆理拔腿跟了上去,女子一身血迹,路人皆避让,她一路快走到最近的河边,扔下手中刀,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如释重负,她杀了她的夫君,即将被官府缉拿酷刑,却轻松起来。
头顶上压着的大山,有时远比死亡更加沉重和可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