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贺收到裴修远让暗影递来的消息后也在思考。

十日后？

十日后，陆家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萧景贺百思不得其解时，林楚楚的信也递到了萧景贺这里。

看完林楚楚的信，萧景贺眉头皱的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信上说风雨楼查到件事，对他很重要，如果有兴趣明日午时金玉坊见，落款是风雨楼楼主。

风雨楼？

风雨楼不是个江湖组织吗，能查到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事？

萧景贺狐疑，纠结再三后，还是决定赴约。

翌日，萧景贺带着小栗子来到金玉坊，正准备进去时，不远处一对母子吸引了他的目光。

女子年约二十余岁，梳着妇人头，身边带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两人衣衫上打满了补丁。

母子面前摆着一个小摊，女子小声的叫卖着，“山上新鲜采摘的野菜野果，各位客官瞧瞧看看……”可路过的众人皆行色匆匆，并未看这小摊一眼。

萧景贺察觉到女子下裙膝盖处沾染上新鲜的黄色泥土，抱着小男孩的手臂也有擦伤，想必是在山上摘果子时不小心摔了。

他脚步顿住，给了小栗子一个眼神，小栗子立刻领会，走到母子的小摊前，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女子，“这些野菜野果我们全要了，这锭银子你拿着，赶紧回家吧。”

女子颤抖着手接过那锭明显超出野菜野果数倍价值的银子，喜极而泣，她带着儿子跪在地上朝小栗子磕头，“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金玉坊外的小插曲，萧景贺没放在心上，却被林楚楚看在眼里。

萧景贺进了金玉坊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金玉坊里的人。除了来赌钱的客人外，金玉坊里外伺候的人行走之间脚步轻盈，明显是有武功底子的。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看来这金玉坊，很有可能是风雨楼的一处据点。

小二将萧景贺带到一处雅间，伸出手，“请。”

萧景贺踏入房间，小栗子正想跟进去，却被小二阻拦在外，“只有他一人能进。”

小栗子眼睛一瞪，“嘿，你……”

萧景贺回头看了小栗子一眼，示意他不要横生枝节。

小栗子这才作罢，狠狠一甩袖子，瞪了小二一眼，老实守在门外。

门被小二从外面关上。

萧景贺见窗边立着一个身影，于是走上前问道：“你便是风雨楼楼主？”

那个身影听见萧景贺的声音转过身来。

萧景贺眼中透出一抹惊讶，这人竟是一名女子？

不过她戴着帷帽，萧景贺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只从她的身段推测出她年纪并不大。

女子开口道：“正是。”

萧景贺：“信中所说，楼主查到一些我会很感兴趣的事，不知到底是何事？”

林楚楚：“二皇子别这么心急嘛。听闻二皇子当上了兵部尚书，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二皇子殿下呢……”

恭喜？

他可不记得他和风雨楼楼主有什么私交，她恭的哪门子喜？且，他当上兵部尚书已经是两月前的事情，现在恭喜是否晚了些？

萧景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轻声细语说道：“我事务繁忙，楼主有话不妨直说。”

“好吧，”林楚楚耸耸肩，“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

“如今朝堂中陆家党人众多，势力盘根错节。皇上虽然提拔二皇子您当了兵部尚书，可众人皆知，您身世不显，没有母家做支撑，实力跟陆家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朝中人私下都道，那个位置想必非太子莫属。可同为皇子，难道您对那个位置，就没什么想法？难道您愿意一直屈居人下、受人欺凌、看人眼色过活？”

林楚楚盯着萧景贺，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可二皇子脸上淡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谁来继任那个位置，自有父皇做主。我既为子，也为臣，一切自该听任父皇旨意……”

林楚楚心中冷笑一声。萧景贺说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说起来，她与萧景贺成长处境相似。他们都是母亲早逝，父亲忽视，没有依靠地在府中/宫中默默无闻长大。她在丞相府受了多少冷眼冷语，受了多少柳氏林月儿明里暗里的欺负，她心中清楚。一个丞相府的后院尚且如此，可想而之，萧景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受过的苦楚比起她只会多，不会少。

她为了逃离丞相府都能筹划多年，她就不信萧景贺作为皇上的亲生儿子、一个同样有继承权的皇子，不想摆脱这种困境？对那个位置没半点动心？

林楚楚“啪”“啪”“啪”鼓了三声掌，“二皇子胸怀宽广，温良恭谦，我实在是佩服。不过……”她话音一转，语出惊雷，“我很好奇，若是二皇子知晓陆家想谋反，是否也能如此淡定？”

萧景贺变了脸色，她怎么知道陆家有反心？风雨楼到底查到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急急问道：“你如何得知陆家想谋反？”

林楚楚见萧景贺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戴着张假皮跟她说话，脸上有些真实的情绪，她轻声一笑，“这就是我信中想要告诉您的那件重要的事。”

“不过可惜，”她耸耸肩，似乎有些遗憾，“二皇子既然对那个位置无意，想必这个消息您应该也没兴趣，是我看错您了，二皇子请回吧……”

说完，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了起来。

端茶送客！

陆家人想干什么萧景贺还不知道，他不能就这么离开。他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林楚楚面前，说道：“既然楼主今日相邀一见，想来必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咱们何不坦诚相待？”

林楚楚：“坦诚相待？”

“二皇子这话说的好笑！我倒是想坦诚相待，可方才二皇子嘴中毫无半句真话，又怎好意思让我坦诚相待？”

萧景贺自知理亏，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举起茶杯道：“我在宫中数十年如履薄冰，不敢放下一丝戒心，楼主突然相邀，我心中有些戒备之心，还望楼主理解。今日我便以茶代酒，为方才的话向楼主道歉……”

林楚楚见萧景贺将茶水一干而净，眉心一动，“这么说，二皇子是准备说实话了？”

萧景贺颔首。

林楚楚：“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她语气认真地说道：“今日我邀二皇子前来，是想跟您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林楚楚反问道：“二皇子是否想坐上那个位置？”

萧景贺犹豫片刻，还是点头承认了。

宫中浮沉数十年，他本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可不知为何，在此人面前，他竟觉得就算他说了实话，她也不会出卖他。

林楚楚嘴角微勾，“既然二皇子也有此意，那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萧景贺挑眉，“哦？楼主打算怎么助我？”

风雨楼在江湖中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江湖组织，岂能插得进朝堂之事？

林楚楚：“我既然能查到陆家想谋反，二皇子便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更何况，风雨楼可不单单只是个江湖组织……”

剩下的话林楚楚并未说完，只是让二皇子知道她手中所掌握的，绝非她给他看到的这些。

萧景贺：“既然是个交易，那楼主助我的条件是什么？”

林楚楚拉长声线，“条件嘛……也很简单。”

“待二皇子登上皇位之后，我希望您毁掉跟匈奴的和谈，出兵驰援并州、凉州……”

萧景贺：“……”

“怒我冒昧问一句，晟朝匈奴和谈，跟楼主有什么关系？”

为何林楚楚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萧景贺实在不解。

林楚楚沉默半晌，将罩在头上的帷帽拿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萧景贺见之大惊，“是你？！”

风雨楼的楼主竟是她？

他在宫宴中见过林楚楚，自然知道被称为长安第一美人的林楚楚长什么样。

只是他没料到，这几年在江湖中混得风声水起的风雨楼，幕后楼主竟是晟朝林相的女儿，林楚楚！

他的脑中飞速运转，想起父皇下令让林相之女林楚楚和亲匈奴一事，总算明白风雨楼楼主为何会找他做这场交易了。

林楚楚面上沉静，“二皇子身处宫中数十年，应该知道命运掌握他人之手的滋味。楚楚不想认命，只能出此计策，之前有所隐瞒，还望二皇子见谅……”

如今萧景贺知道了风雨楼楼主的真实身份，林楚楚也知道了二皇子的野心。两个想为自己搏出一条通天大道的同路人，这才算是真正的开诚布公、坦诚相待。

萧景贺按下心中的震撼，真诚说道：“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查到的消息到底什么了吧？”

林楚楚也不再隐瞒，坦言道：“陆家上万私兵已进入长安城，隐于市井。”

“不过陆家计划何时行动还未明确，但我猜测，可能不会太久……”

萧景贺面色凝重，陆家私兵已经浸入长安城了？

他喃喃道：“看来，他说的十日后的事，便是此事了……”

萧景贺将裴修远和林楚楚查到的这两个消息结合起来，得到一个结论，“十日后，陆家将入宫谋反！”

林楚楚不解：“十日后？你怎么知道是十日后？”

萧景贺说道：“你一个丞相府嫡女，深居后院都能建立起风雨楼，我作为晟朝二皇子，这么多年筹谋，岂能没有自己的势力？”

林楚楚笑道：“看来二皇子藏的真深啊……”

萧景贺拱手：“彼此彼此，楼主也不遑多让……”

一番对谈后，两人皆有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萧景贺问道：“对了，我有一事不解，楼主为何找我合作？”

林楚楚：“如今咱们既是同盟，二皇子您便叫我楚楚吧。”

萧景贺马上改口，“好。楚楚。”

林楚楚继续说道：“如今朝中，只有您和太子两位皇子。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您比我更清楚。至于太子，”林楚楚面露嘲讽，“太子跟陆家是一丘之貉。陆家鱼肉百姓，视百姓为他们争权夺利的踏脚石，更何况，和亲之事本就是陆家人提出来的，我岂能与这些人为伍？”

“今日之前，我本来还在担心您也会是跟陆家、皇上一样的人，可今日之后，我想试着相信您一次。”

相信二皇子会是个真心视百姓为子民而非刍狗之人。

“为何？”萧景贺问道。

林楚楚之前从未见过他，为什么会相信他？

林楚楚轻笑一声，看了眼窗外，“刚才金玉坊外的一幕，我都看见了。我相信二皇子当如众人所说，是个心善之人。”

“就凭这个？”

林楚楚笑了，“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萧景贺突然想到之前暗影查到的消息，也轻笑出声，“你跟他还真像。”

林楚楚疑惑，“谁？”

“薛怀峥啊！”

“你跟他不愧是青梅竹马，真是心有灵犀。前几日他也来找我合作，说愿意帮我上位。你知道他的条件是什么吗？”

林楚楚心中一跳，似有察觉，但又不敢相信。

“……是什么？”

“他跟你一样，让我一月之内逼宫上位，然后放弃和谈，出兵匈奴……唔……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用我亲自动手，便可借陆家之手坐收渔翁之利，一举两得……”

林楚楚对萧景贺的后半句话恍若未闻，她只听见薛怀峥为了不让她去和亲竟然选择跟二皇子合作。

为了她，将他的身家性命，将整个忠勇侯府全部绑在二皇子身上，值得吗？

林楚楚心中杂乱无章。

就连二皇子说找个时间尽快商讨下如何应对陆家谋反一事，她都没注意听，只是胡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