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记忆里，梁靳一直像根棒槌似的，从来不会拐着弯说话。

方宜宁大一入学那年，已经升上大二的梁靳已经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当然此风云人物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意思。

除开梁靳优秀的履历和成果，以及那张特别有迷惑性的脸，梁靳在学院里的被众人所熟知的，还是他不懂得委婉圆滑的社交能力。

据说当时刚大一的梁靳因为设计了一款特别有意思的游戏程序，计算机系的工作组破例要招揽他，这在当时可是多光荣的一件事。毕竟这个组里最年轻的师兄也是大二，几乎都是快毕业的优秀前辈，有意让一个刚接触这个专业不久的菜鸟进组，那是多大的恩惠。

就在众人为梁靳的前途羡慕嫉妒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棒槌当众拒绝了学长的邀请不算，还让对方十分下不来台。

众人都还难以忘记当时那个场景。

穿着卫衣，带着眼镜，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梁靳，平铺直叙地干脆拒绝了：“抱歉，我有自己的安排。”

学长还在力图吸引优秀后辈，还没有听出别的意思，“来吧梁同学别害羞，我们都看过你的那款游戏，确实不错，你也别自卑，组里虽然都是大佬，我都只能算是最底层，但大家都很惜才，你加入我们绝对能发挥出更大的水平……”

而那位空有张脸，不懂得打扮的大一新生，就这么不带半点婉转的话语，说：“我拒绝加入的原因是因为你们的编程水平比较一般。”

学长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啊？”

梁靳托了托眼镜：“我看过你们的作品，C 语言水平还处于一级，程序也做得不够完美，我加入，实话实说，不太能学到什么，以我目前的水平，不到一年，我就能跟你们齐平。”

学长：“……”

这场被誉为“史上最尴尬的对话”至今还在海大无人刚刷新。

一群人纷纷开始嘲笑梁靳这小菜鸟简直目中无人，这么牛逼倒是有多厉害，在看到对方的成绩和作品后又悄无声息沉默；

一部分人为学长尴尬到脚趾抠地的同时，但在看过论坛里大牛对双方的水平对比之后，又更为学长们觉得丢面子。

但不管如何，梁靳这番没什么大问题的实话，属实有很大问题。

至少在后面也多少给他造成了一些麻烦。

那个时候，方宜宁与他还是没有太多交集的，只是在舍友的讨论中听过。

她们常常在熄灯之后的晚上八卦着学校里的众多有些姿色的男人，梁靳是提起次数最频繁的一个。

当然，她们赞叹中总要夹杂着一丝叹息。

什么梁靳这个人虽然帅，但是只可远观，你看现在表白的人还有几个，不是在被拒绝的无情话语中前仆后继地牺牲。

大概是太优秀的人总有几分脱离凡俗，换言之就是不太正常。

方宜宁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跟梁靳谈恋爱。

烦恼的也不过是绩点要怎么提升罢了。

后来在一起，方宜宁还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让学长下不来台。

彼时梁靳正在看她的作业，眉头微皱：“你这几堂课确定都有来上？”

“上了的。”方宜宁用笔戳了戳他的手臂，对自己的作业倒不是那么关心，而是忧虑梁靳的人际关系，“你知不知道，后来他们还给你找麻烦了。”

“我知道。”梁靳眉头并没松开，“上了课，为什么作业还能做成这样？”

方宜宁凑过去看：“我觉得我写得还不错啊，你放心，80分肯定没问题。”

梁靳没说话，大约是在为她这种课都只能拿这点分的智商沉默。

方宜宁还在问。

梁靳转头看她。

她有个坏习惯，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很认真地看人，她眼睛很大，眼角又有些往下，画着好看的眼妆，就显得很单纯。

这会儿又有点严肃，好像真的担心他会因此受伤害一样，絮絮叨叨：“知道就别那么说了，不懂变通是要吃亏的，以后要记住。”

梁靳目光落在她脸上，好久，才开口：“好。”

大约是他难得有这么讲道理的时候，方宜宁有点惊讶，又有点得意，一不小心就飘了，竟也敢教育起他：“这一点你还是要跟我好好学习，你看我人缘多好，说话是一门艺术，梁同学你任重道远啊……”

话没说完，然后嘴巴就被堵上。

大概是梁靳嫌她太吵。

……

方宜宁醒过来的时候，时间还早。

没关拢的窗帘溢出一点点光线，阳光越过帘子落在地板上，小小的缝隙里有金色的尘埃。

脑子还有点醒神，方宜宁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梦里的内容。

手指碰了碰嘴唇。

然后侧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丢不丢人。

只是碰巧遇上，就梦见前男友。

方宜宁把自己埋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闹钟响起。

她将闹钟关掉，忍不住又将梦里的发生的事回想了下，然后安慰自己，怎么说也是有过一段的人，碰见之后梦见以前的事也无可厚非。

比起之前，梁靳大概还是有一点变化的，至少不会还是那么不懂变通，生意场上的人，即便是他这种搞技术的，多少也少不了应酬。

看来还是成熟一点的。

也是，自己觉得尴尬，对方说不定也不自在，大约也觉得当成陌生人相处更好。

方宜宁想清楚，不再多想，从床上爬起来。吃早饭的时候，她看了眼邮箱，除了昨晚的自动回复之外，对方还没有其他的意见。

可能是还没时间看。

就想着晚点去公司再对接。

因为收拾的时候又多想了下，以至于赶到公司的时候有点迟到，便利店买的早餐还顾不上吃，李昂就过来叫人。

方宜宁还坐在位置上，桌面上是馒头豆浆。

陈阳不在，李昂逡巡一圈，目光落在方宜宁这里，只是他扫了桌面一眼，又道：“算了，你先吃吧。”

这分明是有事，哪里有老大干活，自己吃早餐的道理。

方宜宁连忙站起来：“我还不饿，什么事老大？”

李昂说：“SC的人过来说要聊一下插画师的事，vivi不在，我想着你过去讲下。”

方宜宁立即道：“我马上去，资料我已经对接给他们了，刚好也要问下情况。”

李昂点头。

方宜宁本以为是跟昨天那位利落的助理小姐对接，没想到推开会议室的门，除了她，还有一个人。

那人坐在宽大的黑色沙发上，但并没有整个人都陷进去，背脊很直，正低着头在看手里的资料，听到推门声，才缓缓抬起头。

鼻梁挺直，嘴唇微抿，额发被撩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与记忆中那张过于古板的脸，还真的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的原因，原来重新碰面也没什么太大感觉的方宜宁，此刻鬼使神差的感觉一丝丝面热，“久等了。”

助理小姐姐笑道：“没事，是我们来早了。”

方宜宁移开视线，抱着文件夹落座，然后将资料递给对面的人：“这里是我们整理的一部分插画师资料，可以看下是否有喜欢的风格。”

艾米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接过文件：“谢谢，您给的资料，昨晚我们都仔细看完了，你们找的风格很完善，插画师也都很优秀。今天来这一趟就是想再聊聊，插画师这方面，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资料？”

这话这么问，那就是不满意。

方宜宁沉吟了下，开口：“目前这些都是业内非常出名的老师，风格也按照你们之前意向的方向做了分类整理，不知道你们是还想要哪方面的？可否给点提示。”

艾米转向旁边人。

其实她没有太清楚老板的意思，只好转过去询问。

方宜宁跟着看过去。

梁靳原本在看她们，接到她的视线，似乎又坐直一点，视线落在她脸上，而后又移开，说：“我们没有什么好的方向，所以才来请教。”

方宜宁努力理解这句话，到底是真的没想法，还是甲方爸爸的为难。

思考了下，还是问：“那不知有什么偏好的风格？漫画、水墨、卡通……”

梁靳抬眼，看着她，片刻好似才有那么一句解释：“因为这次上市的产品比较特殊，风格现在还不太好界定，个人的喜好对于产品来说会过于偏颇，所以才希望由专业人士给意见。”

方宜宁想了想，问：“那么，有什么什么想要体现的风格，或者元素？”

艾米提了一部分需求，但都是很空泛的概念，起不到多少作用。对方大概也感觉到己方有点无理，又道：“目前也是还在寻找中，所以才需要过来跟你们确定。”

方宜宁微笑：“可否看下贵公司的产品？”

梁靳道：“现在还没上市。”

方宜宁忍着几乎要发飙的心情，又问了许多信息，艾米又承诺会给资料参考，但也始终没有思路。

那点因为梦见梁靳的脸红也消失殆尽，她拧着眉头思考要怎么处理。

对面人忽然开口：“如果为难的话。”

方宜宁抬头，面露不解。

梁靳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是在公事公办，道：“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公司看看，或许可以给你一点灵感。”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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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