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谦抬头望向高高的阶梯，一端连接大地，一端深入云雾，看不清尽头。

“现在，开始吧，大家。”鹤渔轻声笑着，转眼就坐着飞剑消失了。

“她走了……”

“鹤老师不检查是否身上携带设备吗？还是说阶梯上安装了检测设备？”

“冲冲冲！”

有人先行一步，把身上的设备放在一边鹤渔早已准备好的空间按钮中，大步向前，三两下就跳上去了。

还有人眼珠子一转，摸着减重装置和提速鞋试探性地放上第一层阶梯。

然后立刻缩回了手，结果眼前一黑，人忽然就没有影儿了。

“哇！”众人惊讶，看着那块地砖，这里装了传送装置吗？

路纪放下身上的设备，提着一袋营养液上了阶梯。

他现在猜到这大概不是什么传送装置，瞬息传送装置即便是军部运用都只是在最核心的地方，而不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阶梯前，就为了把一个违纪学生传送去禁林。

希望去禁林的人没事儿。

同样有些猜测的是葡哩和风莉。两人看着突然消失的人，脸上神色不定。

“风莉，小莉，我错了，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啦？”葡哩紧紧跟着风莉两步远的位置，每次尝试靠近她，都被风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滚开，不要和我说话！”风莉双手抱胸，凤眸一扫，和另一个偷瞄的女孩对上视线。

“你，过来！”

女孩犹犹豫豫。

“对，就是你，过来！”风莉抬高下巴。

海吉刚走过来，就听见风莉说：“我每个月给你五万信用点，你负责跟着我，捧着我，知道吗？”

海吉眼睛一亮，无视葡哩威胁的眼神，连连点头。“好好好！”

“哼！”风莉高傲地走在前面。“走吧，一起上阶梯。”

海吉紧随其后。

葡哩咬紧了牙，眼睛都要气紫了。眼看着一个普普通通、身上没有半点出色的家伙突然夺走了他的位置，就因为她是个女生！

他不会放弃的。

他不相信他和风莉近十年的感情会因为他的性别就彻底崩溃。

葡哩在心里安慰自己，但是那种让人恐慌的预感却并没有消失。

随着所有人踩上登天梯，鹤渔随手施展一个法决，登天梯关闭。

十万步登天梯，每一万步，都各有不同。

前五万步练体，后五万步磨心。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坚持住。鹤渔轻轻一挥手，出现数面水镜，每一面水镜中都跟随着一个学生的视角。

她最关注的，是路纪。

前一万步走得倒也轻松，路纪走得不快也不慢，他不想太出头。

陆陆续续有人跑着超过了他，还侧着头嘻嘻哈哈地冲他笑。

路纪不在乎，走一会儿就仗着腿长，一步跨五六个阶梯，跨累了，就继续一步一阶梯地走。

他在心里默数。

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

路纪停下，走在前面阶梯的人看着有些遗憾。

她已经走了一万多一点，刚好还可以和路纪相互看见。

龚莨冲路纪笑了笑，丝毫看不出她刚刚还想看路纪出丑。

一万。

刚踩上去，一股熟悉的重力压在了他的身上，路纪身体微不可见的晃了晃，身体下意识已经适应了，很快稳住。

那点微不可见的晃动在别人眼里就是根本没有晃动。

龚莨咂咂嘴。骤然进入重压环境，居然没有摔倒？还真是个怪物！

周谦和周静一同踏上登天梯，然而走着走着，等到周谦回头时，身后的周静已经不在了。

“小静？”

清越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阶梯上，在天地间回响，像是整个世界仅有他一个人存在。

“小静！”周谦提高了声音。

他侧耳听着，只有他的呼喊声在回响，没有小静的声音，甚至没有别人的脚步声。

安静到让他心生恐怖。

鹤渔看得起劲儿。周谦的弱点实在是太明显了。有周静在的时候，他就是温和可靠的哥哥，一旦离开周静，就像是没有了依附的菟丝花，不用别人，自己就能烂死在土里。

鹤渔多多少少能看出周静身上的病，虽然她不是医修，也不是丹修，但是她会炼魔药，诊断病症也会一些，周静的病依附于基因上，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正有问题的是这个哥哥。他的病，在心上。

这才是难医的。

小红和鹤渔聊起过周家兄妹的争吵。

在鹤渔看来，周静作为妹妹，体弱多病，但是内心勇敢，为了不拖累哥哥，敢于自己一个人直面人生。

周谦恰恰相反，固执地将妹妹束缚在身边，不惜自己的前途，不顾妹妹的意愿，还多次和体弱的妹妹争吵。

这根本不是周静离不开周谦，而是周谦离不开周静，他的动力就是周静，而非他自己。

懦弱的菟丝花。

想来周静也看出来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和哥哥分开，希望他能有个好前途的同时，摆脱掉那种不正常的依赖。

鹤渔将周静的水镜调到面前来。

周静正坐在阶梯上休息，她体力不是很好。

和周谦在登天梯上分开，不是鹤渔设置的幻境起了作用，而是周静有意地和周谦分开。

鹤渔在心里打分。周静的天资比周谦更好，心性也是，以后在修仙一途上也会走得更远。

整个登天梯，心性最稳的也就两个，一个路纪，一个周静。

其次，是风莉。

风莉香汗淋漓，后背的衣服已经全部粘湿，海吉的体力跟不上她，风莉也不想等她，早早把她甩在了身后。

风莉忘了已经多少步了，在踏入第一万步的时候她还摔了一次。

一直跟着她的葡哩下意识想要去拉住她，却被风莉躲开。

“别碰我！”风莉一只手撑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继续走。

掌心隐隐约约的刺痛告诉她，她的手在刚刚摔倒的时候擦伤了。

葡哩没有跟上来。

风莉松了一口气。

每过一万步的时候，身上的重力就会增加。

风莉习惯了，颜真也喜欢用重力练她。

她超过了很多瘫在地上的人，他们累得手指都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风莉高傲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风莉是第一个上了五万阶梯的人，第五万零一步，重力骤消。

她已经精疲力尽，在重力消失的那一刻控制不住身体，眼前一黑，接着就是身体磕在阶梯上的疼痛。

她喘着粗气，已经到了第一位，休息一会儿也不会影响她的位次，但是风莉忍受不了放任自己躺在地上休息。

风莉坐起身，就算周围没有人，也依旧放不下那副矜贵的架子。

累到极致的大脑运转得比往常还要快些，她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想起了葡哩。

哦，不，他的名字应该是蒲离。风莉想起从颜真那里问来的名字，脸色一黑。

认识那么多年的朋友，不仅性别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

她早就对当年的猥/亵事件不在意了，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对除家人和老师之外的男性疏离，但是绝不至于完全抗拒男性的正常交流。

蒲离用这件事情来解释他的欺骗，在风莉看来就是个借口！

风莉是个高傲的人，她受不了别人骗她，更别说还是一个非常亲近的人的欺骗。

那还不如让她和虫族打一架。

风莉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原谅蒲离。

就在风莉这么想时，耳畔忽然传来蒲离的声音。

“小莉……”

风莉抬眼看去，蒲离站在她面前，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寒意。

“我是男人。”他的声音里像是凝着冰。“我讨厌老是穿女装来讨好你，我受够你了！”

蒲离撤下脖颈后方的芯片，一个明显的喉结显现出来，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上一下滚动。

风莉心里翻涌着恶心感，过于明显的男性特征会让她不适。当这种男性特征出现在她曾经亲密的人身上的时候，心里的恶心感翻倍！

“你脾气差，气性小，野蛮难缠，简直就是我见过的最……”

“啪！”风莉一耳光甩过去。

不等眼前的“蒲离”再说话，风莉反手又是一巴掌。

打个对称。

真爽！

风莉恶狠狠地笑着，眉毛高高扬起，刁蛮姿态娴熟。“轮得着你个假货在这里说！”

恶毒的话都不用细想，大小姐张口就来。“没用的假货，装也装不像，我打你都不尽兴，还真是个废物！不敢用真脸是怕丑到我吗？我一看见你，厌蠢症就犯了……”

不等风莉说完，“蒲离”如同一阵轻烟消散，仅仅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十面骰子和一张纸条。

虚拟投影？风莉冷笑着拿起骰子和纸条。

纸条上写着——

【恭喜你已经走完一半的登天梯，接下来的另一半需要运气！无论是修仙还是学习魔法，运气都是很重要的一环，现在来看看你的运气吧！投骰子，根据投出的数字前进，投出数字几，就上几步阶梯。

注意，这不只是运气。】

风莉抬起脚，想上阶梯，却被一层无形透明的屏障挡住。

是能量屏障。

她随手一抛。

二。

一个只比一好一点的数字。

她再次上前，这次非常自然地穿过了屏障。

踏上第二个阶梯，一行字突然浮现在空中。

【恭喜您，获得倒退三步的奖励！】

不等她反应，脚下位置突变，成倍的重力压在她的身上，瞬间把她压趴下了。

她回到了第五万步，刚好还在施加重力的范围内。

风莉脸朝地，沉默。

过了一会儿，缓缓竖起一根中指。

水镜之外。

鹤渔：“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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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