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子落下,胜负已分。
十八岁的玉佩茗五段是否战胜了五十六岁的奉兰英七段,对于房间以外的人来说,却还是个迷。
门外睡的昏昏沉沉的记者听到结束的响铃,全都打起精神,扛着长枪短炮对准门口就开始拍,也不管里面的人是否已经出来。
这是最后一届三星杯,所以哪怕现在围棋式微,但在“围棋时代的落幕”的舆论下,这次比赛反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H国的冬天实在是冷,而主办方为了让选手保持清醒,竟然没有提供暖气,于是在这场六个小时的比赛里,到最后,拼的竟然只是体力。
玉佩茗来这边已经集训了半年,可还是只会几句简单的h国话,她的腿麻了又好,好了又麻,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知觉。
对面的奉兰英七段身体一向不好,这场比赛已经耗费了她所有气力,最后是等待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将她扶起。
推开门,外面的记者一窝蜂围了过来,对着玉佩茗的脸就是一顿拍,她也只能蹙着眉,微微用手挡一下。
最近局势紧张,国人对这次的比赛极为看重,外界甚至已经张贴了玉佩茗夺冠的海报,就连一向云淡风轻的师父,也紧张地看着玉佩茗。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她赢了!”
记者们一下子变得更加疯狂,采访的话筒直接就是往玉佩茗的脸上怼,现场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她只好循着空隙,钻了出去。
已经冻僵的手,此刻被冷风一吹,变得更加冰凉。
等到了场馆外面,她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手机。
回想起刚刚结束时的场景,玉佩茗其实并没有觉得不甘。
外人都说奉兰英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拿过三大赛的冠军,虽说实力不错,可毕竟岁数也大了,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都扬言玉佩茗会是最年轻的三星杯冠军。
没有人知道赛前这位年仅十八岁的少女经历着怎样的考验和磨难,以及......难以诉说的压力。
她找到了公共电话亭,找遍全身也只找到两枚硬币,只够打一次电话。
算算时间,D国现在是晚上八点,他的比赛应该也结束了。
她按下那个自己早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沉默地听着对面的嘟嘟声。
一声,两声。
对面始终没有接电话,她左手举着话筒,抬起右手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现在围棋式微,比赛场地越来越小,城市也越来越偏,这次比赛的h国城市是她从来没听过的,叫三札,是个常住人口只有十万的小城。
虽说已经在这边集训了半年,可她还是无法适应这边的气候,又干又冷,树上的树叶也早被风吹着打旋落下,光秃秃的。
挂掉电话,她倚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对着外面的路灯开始发呆,然后惊奇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她一扫之前的坏心情,走出电话亭,伸出手掌,企图接住一片又一片的雪花。
这次比赛不管是输还是赢,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赢了不会过多欣喜,输了也不会过分悲伤。
反正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围棋了,不是吗?
这些年来,围棋选手成名得越来越早,像奉兰英这样五十六岁了还在坚持下围棋的职业选手少之又少。在决赛前,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人关注玉佩茗,直到八强赛的时候,她打败了佑喜,那个被R国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围棋天才的人。
虽说各种重视传统文化的政策口号不停,可还是阻止不了它的倾颓。
雪花落在掌心里,很快消融。
玉佩茗掏出口袋的最后一枚硬币,转身走进电话亭准备拨打号码,而在她拉开门的一刹那,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般,原本要落在地上的雪花被暂停在空中。
电话亭的门被风吹开,里面却空荡荡的,除了掉在地上被路灯照射反光的那枚孤零零的硬币。
电话亭的门被再次关上,而周围的一切也恢复正常。
各家电视台终于缓过来,出门开始寻找玉佩茗,都想拿到独家采访,却发现外面雪地里除了电话亭周围的脚印外,再没有一丝痕迹。
最后一届三星杯的冠军得主在夺冠以后就不见了,这可是比夺冠还要大的新闻!
大家没有一丝对于玉佩茗的担忧,反而都兴奋的和上级讨论着要出一个怎样的版面标题——围棋时代的落幕和围棋选手的归隐?或者是将一切奉献给围棋后“我”怎么样了?
大家都想最后再从这里分一杯羹,于是玉佩茗的下落,更加无人关心。
除了......那通没接听号码的主人。
纵川杨只是接受了个采访的时间,就发现手机多了一个未接来电,响铃五十九声,再联系到今天她的比赛也恰好结束。
于是还没来得及换下比赛服,他就将电话拨了回去。
只不过......对面一直无人接听。
他只好先忙自己的事情,等将一切收拾妥当,躺在床上准备刷会新闻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一则讯息,随意瞄了一眼,却看到了让他眼熟的名字。
和围棋时代一起落下帷幕的天才玉佩茗。
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纵川杨赶紧给玉佩茗打去电话,然而,就像刚开始没有接通的电话一样,电话那头,除了滴答滴答的铃声外,再无其他。
玉佩茗是孤儿,没有父母去为她的下落而担忧,人们只是疯狂扒着她的过往,企图从中找出什么可以满足大众隐秘好奇心的**出来。
所以,玉佩茗到底去哪了呢?
除了纵川杨,无人好奇。
而本来已经要彻底消失的围棋事业,反而因此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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